第15章 往事

一家人……

        这个词对调月春名来说已经很陌生了。

        自从父母离异后，“一家人”这个说法就不复存在了，即使母亲改嫁，对方是个好男人，她也鲜少回到那个家中。

        见吉野大驾快把一碗饭吃完了，灰谷兰提醒道：“不够的话厨房里还有饭。”

        吉野大驾咀嚼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好像自从遇见调月春名后，回家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我们都是没有家的人。”

        灰谷兰重重放下碗筷，厉声道：“你听听你说的还是人话吗？没良心的小崽子，你要是没有家我和龙胆还能坐在这里吗？还有谅和深夜，他们不更是你的家人吗？”

        调月春名草草扒完剩下两口饭，拿着披在椅背上的外套，“吃饱了，出去走走。”

        即将步入九月，树上的叶子开始泛黄。

        九月一开始，调月春名就开始变得忙碌起来。学校开始上课，因为是私立高中没办法随便缺课，9月16日还有和［芭流霸罗］的对决，那天正好还是羽宫一虎的生日，再加上［osamu］的事，调月春名光是想想就头痛。

        姬宫彻不停地给她打电话发牢骚，调月春名听得也倦，但一想到他要看两个人加起来一年的监控就有些心疼他。

        “别说，松山是最有问题的，伊藤倒是没露出什么马脚。”

        虽说他的脑子和林田春树有得一拼，但对于重要的事比谁都要谨慎。

        “松山几乎就可以确定了，但如果这时候行动伊藤和［osamu］都会察觉到。还是等彻底抓住伊藤的尾巴再说吧，小彻，辛苦你了。”

        的确是辛苦他了，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看，期间他滴了好几次眼药水。

        “记得给我加鸡腿哦。”

        调月春名笑了，“知道了，给你加两个。”

        姬宫彻这才心满意足地又去看监控。

        路过一处公园，有三五个小孩子在玩闹，听着他们嘻嘻哈哈的声音，调月春名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

        想得出神，直到有一个小男孩不小心摔倒，即使痛得要死也逞强说自己没事。调月春名在口袋里掏出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创口贴，走过去蹲在他面前吹干净膝盖上的尘灰。

        “会痛吗？”调月春名怕胶粘不好，轻轻按压创口贴贴住的地方。

        小男孩吸了吸鼻子，“不痛，我可是男子汉！”

        调月春名被他逗笑了，小男孩莫名红了脸。

        “大姐姐好温柔。”

        温柔吗？

        这个词她有好久好久都没有听过了，没想到有一天还会用在她身上。

        “谢谢你哦。”调月春名揉着他的脑袋，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去和他们分吧。”

        糖吃进嘴里，疼痛和苦涩一冲而散。

        少年的成长总伴随着疼痛、苦涩、不甘、无奈、哀伤，在这无形之中少年尖锐的棱角被磨平，一腔热血烟消云散，甘之如饴，苦尽甘来，一切都已释怀。

        风吹乱她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视线，调月春名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把散乱的头发扎成一束。

        三途春千夜终于找到了她，“春名！”

        两人相隔一条马路，调月春名看着他突然有些恍惚，总觉得熟悉又陌生，又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意识清醒时，记忆涌了出来，一祯祯一幕幕，点点滴滴，都不曾遗忘。

        “小千夜。”

        不知道为什么，三途春千夜有些想哭。

        对不起。

        他伫立在对面无声地道歉。

        调月春名从来没有怨过三途春千夜，因为是心悦之人，她理解他尊重他，一切一切都归咎于自己身上，反思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对，反思有哪些地方让他感到不高兴。

        调月春名从没感觉自己或卑微或可怜，因为她相信自己在三途春千夜的心里也有一席之地，所以她一切的付出都值得，最后会是她想要的结果。

        看着左右没有车往来，调月春名跑去了对面。

        春日遥扑进三途春千夜的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三途春千夜环住她的腰，埋在她的颈窝间抽噎。

        “对不起……”

        调月春名仍然像多年前一样，轻轻揉捏着他的后脖颈安慰他，“别哭。”

        久违多年，她还是没变。

        佐野万次郎在远处看着，看着看着就笑了。

        是他想多了，即使名字一直在变，人还是依旧不变，她一直是从前的自己。

        你会痛吗。

        调月春名突然顿住了脚步，不属于她的记忆浮出水面。

        夏日，蝉鸣，青莲，游鱼。

        调月春名一瞬感受到了窒息的感觉。

        三途春千夜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怎么了吗。”他想拉住她的手。

        调月春名浑身冒冷汗，躲过了三途春千夜想要拉她的手，连连后退两步，“不……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说完转身就往反方向逃走。

        三途春千夜看着还没放下的手，心中有些失落。

        明明路也不长，调月春名却跑得气喘吁吁。

        吉野大驾、春日深夜和灰谷龙胆三人吃完饭就跑去楼上，只有灰谷兰无所事事，就快要无聊到睡着时，大门关闭声音让他清醒。

        “堇？”灰谷兰鲜少见她慌张无措的样子，“怎么了吗？”

        调月春名一步一步走进他，“两年前的夏天，我在哪里？”

        灰谷兰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在说什么，那次暑假不是一直在涩谷吗，经常和东卍的人在一起。”

        调月春名的头又开始痛起来。

        的确是这样，但在8月6日她就离开了东京，前几天她也没有和东卍的人聚在一起过。

        “不可能！七月下旬我在哪？”

        灰谷兰加重了语气，“堇，你一直和他们在一起，不过之后去了北海道旅游，开学之前又回到了东京。”

        骗人，分明有一件事他故意没说。

        “不对！还有呢？为什么会是夏天？为什么会有青莲？为什么还会有另外一个人？为什么那个人会感觉不到痛？”

        几个问题下来，灰谷兰已经确定她想起来些什么了。

        “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房子隔音很好，楼上几乎听不见客厅里的叫喊声。

        “兰，你告诉我啊，到底怎么回事！”春日遥甚至抓住了灰谷兰的领子。

        “你要害死我吗？”

        你要害死我吗。

        那人问得心平气和，调月春名毫无波澜继续手中的动作。

        后来呢？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那个人是不是死了？是不是？”

        灰谷兰的手覆上调月春名的双手，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庞，“你不该想起来的。”

        调月春名猜测到了，“我杀人了，是不是？”

        灰谷兰不语，但表情已经阐述一切，调月春名无力地倒在地上，灰谷兰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眼神晦暗不明。

        调月春名双眼黯淡，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她轻轻拽了拽灰谷兰的裤腿，甚至有些可悲，“到底是怎样？那个人是谁？为什么我会杀了那个人，我又为什么会忘记？”

        灰谷兰摁住了调月春名的头，不让她抬头看见他的表情，“你只要记住那个人该死就好。”

        “我们这种人，要看淡生死。”

        只记得那天调月春名回来时魂不守舍，即使三途春千夜怎么喊都喊不出房，最后实在不行，又拿了备用钥匙开门。

        调月春名正在查阅资料，他们这么一闯入看起来更可疑。

        三途春千夜依旧对下午调月春名的离去耿耿于怀，但她现在没那么多精力和他纠缠，随便说两句就把他打发走了。

        长时间在白炽灯下看屏幕，调月春名的眼睛有血丝冒出来，她闭眼靠在椅背上，努力回忆那件事。

        你对得起他吗？

        谁？

        调月春名努力将自己投入进去。

        你对得起他吗？铃木。

        她猛地睁开双眼。

        窒息感再次笼罩她。

        十五岁那年父母离异，大哥跟着父亲走了。十五岁那年不好的回忆不止这些，更多的来源于另一个女孩，铃木玲也。

        那时她还是今牛若狭的女友，但调月春名很讨厌她，因为她觉得铃木玲也给大哥带来了灾难，使今牛若狭的身上经常有伤，不仅如此，还连带着他们的家庭。

        1998年的今牛若狭才不过17岁，被刀捅穿的伤口看起来可怕极了。调月春名在手术室门口一度以为他要死了，便把这件事的错归于铃木玲也的头上。

        2003年7月31日，春日遥在开有青莲的池塘边溺死了她，连鱼儿也受惊逃跑。

        年仅十五岁的她，第一次杀人。

        调月春名终于想起了整件事，她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勉强能看见键盘，用手指慢慢敲下铃木玲也的名字。

        奇怪的是，互联网上没有一丝关于这个人的痕迹。

        “不应该……”调月春名自言自语。

        她都死在那里了，尸体都不见了，为什么会没有她的任何讯息。

        调月春名拿过正在充电的手机，拨出姬宫彻的号码，手机里的嘟嘟声很快中断，“喂？怎么了吗。”

        “还在看监控吗？我来看吧，你帮我查个人，铃木玲也。”

        “诶？”这个名字他听都没听过，不知道为什么调月春名会让他调查这个人，“我知道了。”不过，既然她要查，肯定也有自己的理由吧。

        两人互换了房间，调月春名没心思去看那些监控，看这些不过是让手里的证据更加确凿罢了，到最后就算没有任何理由也能把他们解决了。

        “阿若，见个面吧。”

        对方不知在哪，万籁俱寂，只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

        “你在那吧……”

        今牛若狭微微瞪大了双眼，但并没有否认。

        “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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