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晚上七点的b市，霓虹闪耀，灯红酒绿。

        夜晚最美丽的时刻，也是一天最堵车的时刻。

        金融街各个大厦里开出去的车，将附近的几条路同时堵得水泄不通。只有红灯变绿时，才能缓慢的往前挪上一挪。

        白色奥迪被堵在了最右侧的车龙里。

        叶苍苍刚拐过街口，就看见了。

        她双手插兜，目不斜视从车边走过，没过多久，车龙蠕动，白色奥迪又缓缓跟了上来，超过她，停下，又被她超过。

        一人一车，错开，平行，再错开，再平行，如此反复。

        好几次，只要她稍微偏过头，就能看见他。然后可以像季霏说的，假装惊喜的偶遇，套套近乎，再顺势说出自己的请求。

        不难。

        可叶苍苍始终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默默走路。

        兜里，她的掌心收紧，金属纽扣硌着肉，微有些疼。

        大街上，外卖员在逆风而行，清洁工在清扫树叶。枯黄的梧桐叶被风吹着，滚过她的脚下，又滚进奥迪车底。

        到达下一个路口时，正好是红灯。

        白色奥迪车停在白线后面。

        叶苍苍脚步未停，左转，踏上斑马线。

        于微尘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叶苍苍。

        纤细的身影在后视镜里远远近近，反反复复。一阵风起，树叶哗哗，她的黑色围巾飞起。

        他像雕塑似的，就那么看着她从车前走过，去到马路对面。车水马龙、人潮汹涌，她的身影一晃，就消失在人群里。

        果然。

        还是那么绝情，竟然不肯转过头看他一眼。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路边的霓虹灯让人有些恍惚。

        那个曾经叽叽喳喳跟着自己回家的女孩儿，那个曾经每日赖在他家不肯走的女孩儿，终是不见了。

        后面的车鸣笛催促。

        于微尘收回视线，踩下油门，开过斑马线。

        —

        眼看采购会的日子就要到了，叶苍苍在工作笔记本上勾勾画画了好几个方案，不得不承认季霏的建议是最直接有效的。

        真的，要去找他吗？

        叶苍苍问了自己无数遍，每次都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回答——

        去找他吧。

        好吧，那就去找他吧。

        无论结果怎样。

        百度上说搞好客户关系要送礼、吃饭、约活动，那就从送礼开始吧。

        周五这天，叶苍苍买了两盒茶叶，决定去趟mck。组长听说了，还特意给她放了半天假。

        距离mck大概两站地的时候，公交车停在了高架桥上。

        繁街闹市，堵是常态。

        叶苍苍也不着急，就是站得有点腿酸。她换了个姿势，透过车窗往桥下辅路上看。

        桥下有事故。

        一辆白色奥迪和一辆蓝色宝马亲密接触。

        奥迪车主是个男人，生德高大挺拔，气宇轩昂。他从后备箱拿出警示牌，走出50米放好，又到人行道上打电话。

        一举一动有股桀骜不驯的劲儿。

        只是这男人……看着有些眼熟。

        叶苍苍凑到窗前仔细看了一会儿。

        确定是于微尘。

        他旁边是一个满头卷发穿着白色貂皮的胖女人，看样子应该宝马司机。

        于微尘转过身，胖女人也转过去。于微尘转过来，胖女人也转回来。。

        他带着墨镜看不清表情，但从他刻意避开胖女人的动作就看得出此刻的烦躁和厌恶。

        他向来不会和女人吵架，不知道这次，他会不会挨欺负。

        叶苍苍想着，公交车缓慢的下了高架桥，她看不见了。

        十分钟后，公交车终于磨蹭到站。

        叶苍苍拎着两盒茶叶就往回跑。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警察已经到了，周围还围了一圈人。

        叶苍苍停下脚步，站在人群最外层。

        人群中央，于微尘双手插兜，表情冷漠，眉宇间掩不住的厌烦。

        年轻的警察同志在耐心地和胖女人解释，“根据道路交通法第二十二条，宝马车并线没有注意观察，负全责。”

        胖女人满脸肥肉，气势汹汹，“是他突然窜出来撞的我,应该是他全责。”

        小警察：“人家是直行，你是并线！”

        胖女人：“我在前，他在后，明明是他撞我。”

        小警察：“你要不并线，人家能撞到你吗？”

        胖女人：“怎么着，他撞我他还有理啦？你这什么警察，你是不是和他一伙的啊！大家看看啊，警察欺负人啦！”

        吃瓜群众本来就是吃瓜，听胖女人这么一喊，不少人举着手机开始拍摄。

        叶苍苍也拿了手机出来。

        镜头里，胖女人还在和警察争吵，他们旁边的于微尘不耐烦地环视众人，忽然，他定住了。

        在她的方向。

        墨镜后的俊脸看不出过多的表情，但叶苍苍就是知道。

        他看见她了。

        “……”

        叶苍苍尴尬地放下手机，纠结了一瞬，还是穿过人群，走到他前面。

        “于总，真巧啊。”她故作自然地打着招呼。

        于微尘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两秒，接着视线向下，打量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

        叶苍苍忽然头皮发麻，好像拎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想藏又没地方藏，想躲又无处可躲，只能硬着头皮呵呵两声。

        好在他没说什么，自然地偏过头去。

        好像没看见她一样。

        “……”

        叶苍苍撩了下刘海，尴尬。

        旁边，年轻小警察狐疑地瞟了叶苍苍两眼，继续和胖女人解释。

        胖女人见小警察执意要她全责，干脆大嚷大叫地撒起泼来。

        小警察从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也不知怎么处理，只一个劲儿地说，“你嚷什么，哎，你别嚷行不行！”

        可胖女人根本不听，大嗓门不依不饶。

        “你警号多少，我要投诉你！还有你，”胖女人转向于微尘，大吼着：“你也别想走，我车里的青花瓷都让你给撞碎了，你必须得赔！”

        于微尘毫无表情，根本赖得搭理这女人。

        两个男人对付不了一个女人。

        叶苍苍终于看不下去了。

        “这位大姐……”

        “你叫谁大姐？”胖女人厉声打断。

        “呃……”叶苍苍立马改口，“这位女士，您先冷静一下，咱们有话好说。”

        “你是哪根葱，凭什么过来管我？”

        “我，我就是热心群众。”

        “我管你是什么，”胖女人早看见叶苍苍和于微尘打招呼，抬手扒拉了她一把，“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叶苍苍倒是想。

        她这不是有求于人嘛！

        被推得后退一步才站稳的叶苍苍努力堆出一个假笑，硬着头皮继续劝，“这位女士，您先消消气，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她一边应付着胖女人，一边拿眼神去找于微尘。

        咦？

        于微尘呢？

        她搜寻了一圈，忽然看见原本挡在路中间的白色奥迪正缓缓倒车。

        叶苍苍头皮发麻。

        他不会要逃跑吧？

        就在这时，白色奥迪停下，倒车灯换行车灯，然后车头对准蓝色宝马，猛得加速。

        “duang”一声。

        叶苍苍、胖女人和小警察同时吓了一跳。

        只见宝马车歪着身子冲了出去，又“嘭”地一声撞到路旁垃圾桶。一声巨响后，再看那宝马车，不仅车头瘪了一大块，屁股也惨不忍睹。

        所有人都惊呆了。

        就在这时，奥迪车门打开，在无数只眼睛的惊恐注视下，于微尘淡定地走了出来。

        他身高腿长、走路带风。俊脸被墨镜遮住一半，有种睥睨一切的王者气度。

        叶苍苍小身板抖了抖。

        幸好，惹他的人不是她。

        于微尘走过来，摘下墨镜，递上名片，“不好意思警察同志，脚滑了一下，我负全责。后续事宜我律师会过来处理，给你添麻烦了。”

        小警察愣愣的接过名片，只发出一个单音，“好。”

        胖女人反应慢了几拍，此刻才回过神，慌慌张张地冲到宝马车前。

        “我的车！我的车！我，我跟你拼了！”

        胖女人尖叫着，扬着胖爪子就冲了过来。

        于微尘身体绷直，眉眼冷峻，陡然散发一种骇人气势，连站在一旁的叶苍苍都感觉心悸。

        也不知是半路被于微尘的气势吓住，还是本来就打算虚晃一枪。本是冲着于微尘来的胖女人，竟然在最后一秒，脚底转了个弯，朝叶苍苍冲了过去。

        这世界变化太快，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叶苍苍眼睁睁看着又肥又厚的爪子扬起，身体想逃却动不了。

        眼看那巴掌就要呼在脸上，忽然一只大手抓住她胳膊，极其有力地把她扯了过去。

        一股风从她飘起的头发丝上掠过。

        胖女人扑了个空，一下子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叶苍苍心脏大起大落，好像做了个过山车。

        她惊魂未定地站在于微尘身后，看见那女人的粗手指上还带着好几个戒指。

        如果真招呼到脸上，恐怕半张脸都不能要了。

        这时候小警察反应了过来，厉声喝道：“敢当着警察面行凶，想拘留啊！”

        围观群众也纷纷谴责。

        “怎么打人啊！”

        “就是，一看就没什么素质。”

        “你，你……你们……”胖女人趴在地上，气得浑身发抖，惨白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于微尘没理这些，拉着叶苍苍胳膊一个劲儿盯着她的脸颊看。他眉心紧拧，抿着唇线，目光笔直而灼热。

        叶苍苍心砰砰直跳。

        也不知是吓得，还是被他看得。

        他审视地看了好一会儿，表情稍稍放松下来。然后目光稍稍向上，就碰到了她的目光。

        女孩儿睫毛轻颤，眼眸明媚动人，刚才还白嫩的脸颊开始泛红。

        周围议论纷纷。

        于微尘终于意识到大街上这么拉着个姑娘看确实不妥。

        他迅速放开她，目光投向远处。

        “我律师到了，”他用下巴示意远处跑过来的一个人，对小警察说，“有什么事和他说吧。”

        接着，他带上墨镜，转向叶苍苍。

        “叶小姐，以后闲事还是少管的好。”

        他说完大步流星走了。

        叶苍苍怔在原地。

        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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