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半个小时后，叶苍苍怏怏不乐地出现在季霏办公室。

        季霏瞟了两眼她手里的廉价茶叶，忍不住嘴角抽搐，满脸嫌弃，“我们于总海归英才，商业翘楚，你就送这个？”

        “怎么？海龟不喝茶？”

        “于总是商人，商人最看重的是什么，是钱啊！我知道你没钱，但也得投其所好吧？”

        叶苍苍哼哼两声。

        他倒是喜欢吃排骨，那也不能拎两扇猪肋巴条来吧？

        “算了，这也不能怪你，他刚回国不久，我目前也没扒到他有啥喜好。”

        在季霏的认知里，叶苍苍跟于微尘肯定不熟，不然同样是同学，叶苍苍不会舍近求远。

        季霏领着叶苍苍上了29楼，停在在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门口。暗红色的双开门，一旁的金属门牌上写着六个黑体字——副总裁办公室。

        “进去吧。”季霏用下巴示意。

        叶苍苍不动。

        “怎么了？”

        “嗯，我忽然想起来，我好像没预约。”叶苍苍说着，转身欲走，“改天再说吧。”

        什么没预约，就是怂了。

        看穿叶苍苍的季霏一把拦住。

        “我们于总的预约都排到下个月去了，我可是千辛万苦才打听出他这么个空档的。你可想好了，你要就这么走了，回去怎么交待？”

        “……”叶苍苍迟疑了。

        算了，反正就求他这一次。

        不论成败，她都不会再来。

        “那，你和我一起吧？”

        季霏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你的事你自己来。”

        叶苍苍不动，一双眼睛乞求地看着她。

        季霏无奈，抬手敲敲门。得到里面肯定的答复后，领着叶苍苍一起进去了。

        季霏之前得到的情报是这会儿于总办公室里没别人。

        可是当叶苍苍拎着两盒茶叶进去后，发现这情报不太准。

        办公室里除了于微尘，还有一个女人。

        办公桌后的于微尘神色冷漠，目光笔直锐利地投过来，瞥见她手里的东西，神色暗了下去。

        季霏见势不妙，打完招呼撒丫子就跑，溜得比兔子还快。

        叶苍苍愣了愣。

        这情形，似曾相识啊。

        高二时于微尘每天给她补课，被同班同学隋燕飞知道后也嚷嚷着要补一起补。叶苍苍没办法，就把隋燕飞也带到了于微尘家，没想到屁股还没坐热，隋燕飞就卷书包跑了。

        那速度，那神情，和今天的季霏一模一样。

        叶苍苍默默地把目光移向办公桌旁的女人——秘书部总经理莫小棋。莫小棋单手伏案，胸前春光隐现，正轻蔑地打量着自己。

        “那个……你们先忙，我一会儿再来。”叶苍苍说着，脚不由自主往外挪。

        “你不用再来了。”背后寡淡的声音响起。

        叶苍苍脚步一顿，回头。

        于微尘拿着钢笔正写着什么，头也不抬道：“我跟叶小姐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这话，傲慢又无礼。

        叶苍苍听了反而不打算走了。

        她返身折回来，站在偌大的办公室中间，盯着于微尘，“我今天是代表华盛来的。”

        于微尘抬头瞟了她一眼，低头又道，“像你们华盛这种没有收益的项目，mck不会再去第二次。”

        “收益不能只看眼前，能和华盛合作本身就是实力的认可，如果项目顺利更能赚得行业口碑，对mck不是相当于投放了一次最好的广告？”

        于微尘勾唇，面带讥讽，“以mck现在的全球影响力，还需要靠你们华盛来打广告？”

        “多一个合作伙伴，总比多一个竞争对手强吧？”叶苍苍力争。

        “如果你们华盛能成为mck的竞争对手，”他翻过一页材料，右手的笔尖不停，“那应该是你们的荣幸。”

        “……”

        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叶苍苍想了想，换了种语气，诚恳道：“我们只是希望mck能再去一次竞标谈判，哪怕装装样子也好，请你们帮个忙……可以吗？”

        于微尘把笔帽盖上，将资料交给莫小棋，往椅背上一靠，神态傲慢，目光戏谑。

        “你们有什么理由让我去帮这个忙？”

        “……”她没有。

        见她没回应，于微尘没了耐心，“你走吧，我不想浪费时间。”

        “我知道你们很忙，但是mck对我们很重要。于微尘，”叶苍苍放低姿态，语带乞求，“我们同学一场，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于微尘定定地看着她，没应。

        钢笔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灵活旋转，似乎在思索他们之间的同学情谊，到底值不值得他帮这个忙。

        叶苍苍安静地站着，等着。

        心里叹气。

        他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不论他是否答应，他们的同学情谊都走到了头。

        临近中午，阳光正热烈。

        透过偌大的落地窗，照得整个办公室亮堂堂。

        可在叶苍苍却浑身冰冷，于微尘更是浑身透着一股寒气，好像阳光照在他周围就止了步。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

        “你走吧。”声音淡淡的，没有情绪。

        “为什么？”她不解。

        “这么多同学，我不可能每个都帮。”

        “……”

        确实是。

        “可……”

        叶苍苍刚要再说，就被打断。

        “我记得于总今日的预约名单里没有华盛代表，”站在一旁始终未发声的莫小棋突然开口，“这位小姐，您要再不走我就叫保安了。”

        叶苍苍像没听到似的，固执地看着于微尘。

        两道目光，一个炙热，一个冰冷，隔着办公桌纠缠在一起。

        无声的较量。

        莫小棋拉下脸：“这位小姐！请您自重。”

        叶苍苍脸上火辣辣的疼，像被谁狠狠删了一巴掌。

        人家都说不帮了，还死气白咧的赖在这里。

        叶苍苍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小丑，站在这里就是让人看笑话的。

        “莫主任，麻烦您回避一下。”于微尘也不看莫小棋，冷漠发话。

        莫小棋身子猛地一抖，怀疑自己听错了。

        “于总，您是不是搞错了？”

        “我没搞错，”于微尘不悦地转过头，沉声道，“请您现在回避一下，顺便帮我把上午的预约全部取消。”

        莫小棋不可置信地看着于微尘。

        他竟然……让她回避？

        还把后面的重要预约都取消？

        就为了对面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女人？！

        莫小棋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恶狠狠地瞪了叶苍苍一眼，抱着资料扭着高跟鞋出去了。

        门关上后，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沉寂。

        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响着。

        于微尘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转向窗外，一言不发。

        叶苍苍以为于微尘赶走莫小棋，是同意帮忙了，或者想要问一些细节，没想到他会这样一直沉默。

        既没有答应帮她的意思，也没有赶走她的意思。

        叶苍苍不明白。

        只是让他们mck出个人场，又不用真做什么，有必要思索这么久吗？

        倒不是着急，只是他们许久没有这样单独相处，已经不习惯了。

        这种沉默，仿若沉溺水底，令人窒息。

        她垂下眼睫，盯着墙边的一株绿萝，撑着。只要他没再赶她走，就还有一线希望。

        这么过了十分钟，于微尘终于开口。

        “你可以走了。”

        他说完起身，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开始穿。

        怎么还是要赶她走？

        叶苍苍顿感荒谬，“这个忙，很难吗？”

        于微尘一边系着扣子，一边走过来。

        叶苍苍看见他大衣右边口袋少了颗扣子。

        他在她一步之外停下，坦然直视，说，“不难，只是我不想。”

        叶苍苍一万个不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啊！？”

        于微尘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却没再答，转身欲走。

        叶苍苍急了，追上去，拉住他。

        “于微尘，你就不能顾念一点儿我们的同学情谊吗？”

        于微尘忽地停住。

        他转过头来，眼神愤怒冰冷。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同学情谊，”他漆黑的眸子笔直地注视着她，出口的话极尽讽刺，“你以为你是谁？”

        叶苍苍的心像被刺了一刀。

        疼。

        没想到于微尘会这么绝情，她大脑宕机，空白了一秒。

        一秒之后，所有情绪终于爆发。

        “你左边肩膀的疤是我咬的，你左手小拇指伸不直，是教我打篮球骨折留下的，你吃过我妈做的菜，坐过我爸开的车，你问我是谁，你说我是谁！”

        叶苍苍一口气说完才发现自己全身发抖，气都喘不匀。

        “于微尘，这些……你全忘了吗？”

        于微尘则板着脸一言不发，眼神黑得吓死人。

        他抿着唇，定定地盯着了她片刻，低声问，“为什么今天来找我？”

        他语调淡漠，叶苍苍也没多想，不假思索地答。

        “因为下周一就要开采购会了呀。”

        于微尘迅速将脸扭向窗外。

        窗外，蓝天白云，是个好天气。

        可心底却刮起一场异常萧瑟的风。

        他就知道。

        就知道是这个答案。

        可笑他竟然还怀有一丝侥幸，幻想着也许会有别的可能。

        差点忘了，眼前这个人有多么无情。

        每一次利用完，都毫不犹豫的丢弃。

        他低下头，苍凉一笑，墨染般的眼睛浸了一层看不懂的悲伤。

        “叶苍苍，你一来就说你是代表华盛来的，当我拒绝后，又用同学情谊来迫使我帮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你当我是什么？”

        他转回来看向叶苍苍，眼中悲伤被撤得干干净净，和窗外的天空一样。

        稀松平常的语调，听在叶苍苍耳朵里，却像是质问，又像是控诉。

        叶苍苍怔忡。

        答不上来。

        “你说我不顾念同学情谊，那你顾念了吗？我们分开八年，八年零五个月，三千多个日日夜夜，你对我不闻不问，如果不是这次华盛项目危机，你会来找我吗？”

        叶苍苍心脏一颤。

        胸口像是被谁扼住，疼得喘不过气。眼泪却像是窒息的唯一出路，止不住的涌上来。

        好疼。好疼。

        心已经够疼了，可于微尘依然在继续。

        一字一句，都像把利剑，刺破她柔软的胸膛，□□，却看不见心。

        心已百孔千疮。

        非要置她于死地吗？

        “你既知道我回来了，却不肯有一句问候。即便是见面，也避之唯恐不及。若我帮了你，之后呢？你是不是已经想好，等我帮了你之后，又要怎么甩掉我呢吧？”

        于微尘淡淡说着，唇角苦涩。

        明明站在在阳光下，整颗心凉得如坠在深渊。

        叶苍苍痛得说不出话来。

        明白了。

        她全明白了。

        如果这就是命，认了便是。

        她指甲死死扣住掌心，用力憋住眼泪，声音哽咽：“今天是我不对，我不该来。于微尘，希望你今后，工作顺利，也希望我们今后……别再相见。”

        她咬着牙说完，转身离开。

        出门的一刹那，眼泪终于冲破眼眶，滚烫又冰冷。


　　(https://www.xblqugex.cc/book_82417286/1711749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xblqugex.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xblquge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