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对不起啊

然而她的态度落在领导和老师们眼中，有些诡异。

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一位导师瞬间更加生气了：“温雅同学，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家里有困难，你可以告诉学校，学校可以帮忙解决。但是面对你母亲，这是道德……”

“你们有道德，你们解决好了。”温雅不咸不淡地打断了这位导师的话，转头就走。

办公室的大门拉开再关上，声响不大，却震得里边的领导老师们面面相觑。

有个性的学生，学校有不少。但是这么叛逆的，还真没见过。

温雅妈妈见状，瞬间哭得更加伤心了，还一边哭一边道歉：“对不起领导，对不起，是我没有教育好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温雅忙我知道，可是为了她爸爸的事情，我也不得不打扰她。除了她这个女儿，我真不知道还能指望谁……”

校领导立刻表态：“您放心，我们会帮忙筹款的，当然还是治病要紧。孩子的教育问题，我们学校也有责任，以后我们共同教育。”

“还请领导们不要处罚她。我们温雅性子是倔了点儿，可是没有恶意的，她也是积极上进的好孩子，以后会为学校争光的……”

“当然，这种情况我们一般都是以开导教育为主，远远还没到处分的程度，请您放心。”

温雅妈妈这才放下心来。

约莫二十分钟后，她从办公室出来，已经没有了一开始泪流满面的凄惨样子，而是挂上了笑容。

几位领导都帮忙转发了她的筹款链接，按照他们的影响力，肯定可以集资很快。

出来之后，她立刻拿出手机打开了链接，果然看见金额正在快速上升。她来之前只有几千，现在已经两万多了。

从教学楼出来，她看见了蹲在外边垃圾桶边抽烟的温雅。

温雅也正冷眼看着她，不间断地猛吸了几口，将烟掐灭，扔进垃圾桶里，站起身来。

“高兴了？”她问，声音带着淡淡的嘲讽，被寒风割裂，像是破碎的冰刃。

她看见自己母亲将手机收起来，冷眼看着她。

“温雅，你太让我失望了！”她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温雅冷笑一声。

“你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么冷漠无情，这么不通情达理！我送你来学校，让你接受高等教育，你就学成了这样吗？早知道……”

“打住。”温雅抬手制止了她的话，认真纠正，“不是你送我来学校的，是我凭本事考进来的。

而且我先是接受九年义务教育，后来高中的学费是我自己打工赚的，我上学没花你一分钱，所以你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前几天的不安和愧悔，全都在今天在办公室见到她的时候，消散殆尽了。

她都准备帮她了，她还是闹到了学校里，丝毫不估计她会给老师们留下一个什么印象。

反正在她看来，她这个女儿怎么样都无关紧要，她自己的事情、她现在的家庭才是最要紧的。

温雅妈一听到她这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两下，而后抬手指着她，气得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寒风吹拂着温雅的衣领，她将头顶的线帽又往下拽了拽，几缕刘海被压下，挡住了她的眉眼，显得她的神情愈发的阴鸷。

“既然事情解决了，那我就走了。”温雅转身道，“况且您这么有能耐，以后有事情也不必来找我，您自己解决就好。”

然而她妈却像是个火药罐子一般，瞬间被点燃了。

前几天的被忽视和温雅的冷漠瞬间涌上心头，让她指着温雅便开始破口大骂。温雅庆幸现在是饭点，往来的学生并不算多，否则见到这个场面，她会真的觉得很丢人。

温雅从口袋里将耳机拿出来，脚下步子很快，权当做听不见。

只是她没想到，在校门口会遇见沈子轶。

沈子轶靠在一辆悍马上，正在四下张望。

他老远就看见了从校园里出来的温雅，兴冲冲地朝着她招手。然而他唇角的灿烂笑容却在见到温雅后边的人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温雅妈也看见了沈子轶，她的火气，瞬间到达了一个峰值。

她小跑着走到温雅跟前，一把将她的耳机扯了下来，红着眼睛吼道：“你怎么还和他有联系！”

温雅的脚步顿住了。

“你怎么就不长记性，你贱不贱！”温雅妈的耳朵鼻尖都冻得通红，大吼的时候有唾沫星子飞溅出来，“你忘记你当初是怎么被他们家欺负的了吗？你做人该有点尊严！”

似乎骂着还不解气，她还伸手在温雅肩头捶了几下。

温雅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由她打，回视着她的眼神满是失望。

沈子轶见她竟然动手了，立刻跑了过来，将温雅挡在了身后。

“还有你，你怎么就是不放过我女儿！”温雅妈将矛头指向了沈子轶，“她都被你们家害成什么样子了，现在好不容易好起来，你们怎么还是不放过她！你们是不是要将她逼死才甘心!”

“你别说了。”温雅淡淡打断了她的话。

“你们到底要将我女儿折磨成什么样子才罢休！当初就是因为你，她被退学，连高考都没能参加！她的人生差点就被你们毁了，你们竟然还来缠着她！”

温雅妈情绪相当激动，形同疯妇，甚至扑上去开始厮打沈子轶。

“我说你别说了！”温雅一声暴喝，后边的字眼都破了音。她抬手挡住母亲的肢体动作，将她推得后退两步。

旁边有经过的学生听到这么一声嘶吼，吓了一大跳，不由得放缓脚步，看向这边。

“看什么？”这次是沈子轶说的。

旁边的学生们不动。

他圆瞪着本来就不小的眼睛，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看什么看？都滚啊！”

路过的学生们瞬间都收回目光，行色匆匆地走了。

沈子轶深吸两口气，冷风顺着喉管进入腹腔，强行保留下最后一抹镇定。

他正欲再开口，温雅却伸手拽住了他。

他回头，见温雅低着头，额前刘海完全挡住了她的眉眼，只能瞥见隐隐约约的深黑。

“你没管我过以前，你又有什么资格管我现在？”温雅头也不抬，话却是明显对自己母亲说的，“你说我犯贱也好，没有尊严也罢，这些都是我自己选的，我认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对我指指点点，你更不能批判他什么。”

说到这里，温雅总算抬起头，看向自己母亲：“他们家从来都没有害过我，相反，是我害了他。”

“温雅。”沈子轶扯了扯她的手，喉结上下滚动，“别说了。”

温雅恍若不闻，继续道：“所以从来都是我对不起他，我对不起沈家。如果您真要以我母亲自居的话，您该做的是替我道歉，而不是指责他。”

“哈。”温雅妈十分荒谬地笑了一声，“你真是疯了。”

温雅轻轻眨眨眼，寒风吹散了她眼前聚集起来的稀薄雾气，视线再次变得清明：“你可以走了，以后也不要来找我了。”

“行，你行。”温雅妈抬手指了指她，“你等着，有你后悔的！你就等着重蹈覆辙吧！”

温雅目视前方，没再说话。

温雅妈狠狠瞪了沈子轶一眼，回头拦下一辆出租车便走了。

温雅长久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像。

沈子轶也一改往日的贫嘴，沉默无言地陪着她。两人都被她母亲刚才的话勾起了一些并不愉快的往事，一些因为岁月而尘封起来的伤口，再次鲜血淋漓。

良久，沈子轶见她浅色的唇轻轻动了动。

他低头将耳朵贴近她，听见她小声说：“对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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