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章 以卵击石（2）

　　西川与大朔边境，一道由西川先行立起的城墙高高耸立。

　　城墙外，一月海境内，喻和潋并白昭渊共携大军，立于城门之外。白露未过，秋分未临，此时日头已起，城墙之外的大朔士兵无不汗如雨下。半晌，才见眼前城楼之上，几个穿戴整齐的士兵一字排开，喻和潋双唇一抿——看来是他等的人来了。

　　申屠央央带着信臣阿木达将军，手无兵刃，登上城楼。站在城楼之上，居高临下，亦是不禁唏嘘：“这城楼上的景色，本公主看了千遍万遍，不知何时，这城墙才能往前再挪一挪？”

　　阿木达一笑，眼神轻瞥城楼下之人，道：“这不，公主您的愿望，正在这城楼之下，等着您实现。”

　　申屠央央却是一阵苦笑，并无其他言语。低头看着城下那浩浩荡荡的大朔军兵——这般凌辱，她心里已是万分满足。纵然大朔再如何嚣张又能怎样？只要她手上挟对了人，纵是让大朔国俯首称臣，也不是不能。

　　立足于城楼之上，申屠央央张口朝下喊话：“喻和潋，今日是你们大朔动手偷袭在先，如今我军已宣布停战，你又带兵来我城楼之下，是所为何？”

　　城楼之下，喻和潋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申屠央央，可刺眼的日光，正照着那城门上的牌匾，反射入喻和潋的眼中。

　　自从来了大漠，喻和潋的眼疾越发严重，如今只能尽力平视，看着眼前城门上略有些模糊的斑斑点点，举起手中长剑，大喊一声：

　　“放！”

　　城楼之上，西川士兵神色紧绷，听闻这忽然的一喊，更是以为放箭之意，故而纷纷拿起刀枪矛盾，护住公主申屠央央。而实则，只听得城楼下一阵金银铜铁发出一阵惊天嘈杂，再待西川士兵探头去瞧时，城楼下已是鸦雀无声。

　　“禀公主，敌军已将刀剑一并掷于沙地之中了。”

　　听闻这话，申屠央央觉得有趣——带着这么一大帮子人，却在城门之前卸下兵甲。申屠央央张口，大声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怎么，还没真正动过手，你们便是怕了，预备投降了？”

　　“本王今日带兵前来，不是来打架的。”喻和潋语气平淡，叫人听不出喜怒。“此次我大朔军队私自出兵，偷袭贵国军营，是我们有错在先。不过，我军经过此次大战，亦是死伤惨重，相比之下，也算是扯了个平手。既然恩怨两消，我们的人，总该还回来吧？”

　　“哦？怎的本公主还未发话，大皇子倒是先把这偷袭一事‘恩怨两消’了？”申屠央央蔑然一笑，心里更是不屑。“不过既然大皇子如此说了，本公主也不好再咄咄逼人——要人可以，只是本公主曾有耳闻，贵国的三皇子喻和瀛，那可是个厉害的人物。本公主若是这般慷慨，三两句话便把他还给你们，岂不是亏得很。这样吧，今日你我不动刀枪，我们来做一笔交易。本公主要的不多——一月海，换你们的三皇子喻和瀛，怎样？”

　　喻和潋早已猜到西川要来这么一出，正预备应对，却被身旁的白昭渊压住了一只手，示意他噤声。

　　只闻得身侧，白昭渊一声轻笑，便是傲然仰起头来，看着城门之上那位央央公主，道：“与你们一般的低劣手段，老夫也算见得多了。原以为你们大漠人不屑于这样胜之不武、以挟持人质做威胁的手段，没想到，是老夫高看了你们。”

　　这雄厚而又沉稳的声音，倒是似曾相识。申屠央央微微眯眼，定睛一看，才发觉竟是老相识白昭渊。

　　一时，城楼下之人倒是看不清申屠央央的神情。而申屠央央微微波动双唇，对身旁的阿木达悄声道：“白昭渊那个老狐狸也来了，看来他们留了后手。传令下去，各军部不得懈怠，时刻严防大朔敌军突击。”

　　“是。”

　　待阿木达领了命离去，申屠央央才放下心来——今日之事，虽有两国交战的风险，但事已至此，两国早已是避不了动手，不论是早是晚，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申屠央央站在城楼旁，神色倒是多了几分柔和，看着城下的白昭渊，笑道：“本公主这才发现，今日竟是连白老将军也来了。白老将军与我也算是旧相识，只是没想到，您都这把年纪了，还是要和本公主做对手。这样吧，原本，喻和瀛这个人，本公主是决心要杀的，如今看来，既然你们如此有诚意，这人，本公主就不杀了。不过，要想把这人换回去——一月海，没得商量。”

　　喻和潋眉头一皱，却又是一声轻笑，眉头舒展开来，道：“公主执意如此？”

　　“执意如此。”

　　申屠央央手握人质，不论是不是所谓大漠人的作风，但只要能拿下一月海，便顾不得其他。此言一出，既表明了态度，又说清了目的，若是大朔国识相，这笔交易，绝不会让他们白白吃亏。

　　可偏偏，喻和潋这个脑子，就是不懂得识相。

　　“若是公主执意如此……”喻和潋轻叹口气，唇角一抬，泛出一声冷笑。“那便把阿瀛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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