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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催命人(一)


太平城外,京郊南山。

且说黑水禅院师徒六人在寒风中一夜之间破了三关,而陈漠却还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得正欢,不知这大脑袋里想的到底是美食还是美女?只见那半张开的嘴边口水还未干。

洞天福地外日照三竿,洞天福地内陈漠醒来。陈漠睁眼,已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来的床上,扭了扭脖子,坐起了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极其悠长的哈欠。

谷飞花笑道:“哟,你终于醒了,再睡下去可就能吃午饭了啊!人说武林高手擅长吐纳气息,最高者,气机可流传全身八百里,我听你这起床之气,八里总应当是有的!”

谷飞花这话,陈漠算是听了进去,大吸一口气,一气呵成道:“听谷姐姐这么一说,难道我就是那传说中骨骼清奇、天赋异禀、貌比潘安、颜如宋玉、侠肝义胆、万里挑一、一身正气、气宇轩昂,加以苦练必定终成大器的练武奇才?”

谷飞花倒也是第一次听陈漠说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新词儿,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是话本听多了吧?要是闲着没事做,你可以下去跟着高泊凿石头去!”

陈漠皱眉道:“谷姐姐,你不是说要教我轻功的吗?就像房丹青那傻大个一样!”

谷飞花问道:“你是说老太师的孙子吧?这我倒是有所耳闻,他那本事应该是高淡或者高泊教的,你要想学,可以找高泊去!”

但经过了千禧宫一战,哪怕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这谷飞花的功夫又岂是高泊能比的?哪怕是高淡还魂,跟高泊绑在一块,也不是谷飞花的对手。放着现成的师傅不拜,却要去跟高泊学轻功,陈漠自然是不乐意的。

陈漠否定道:“不,我就想跟你学!”

谷飞花自然是愿意教的,到时候万一对上了高手,自己分身乏术,并无力再去管这个并不会武功的孩子,只是,这自家的轻功从不外传。可眼下情况有所不同,一个孩子而已,便是学会了,还能翻了天?谷飞花也就顾不上这些祖训礼法了,只不过,她又开始担心起眼前这个从小便娇生惯养的小子,能否吃得下这习武的苦。

谷飞花思考了片刻,说道:“这样吧,你现在下山去,什么时候把山下的陨铁都凿开了,我什么时候教你功夫!”

陈漠说道:“谷姐姐莫要诓我!”

谷飞花问道:“你见我什么时候诓过你?记着,要练武,不怕苦!”

陈漠穿好了衣服,兴奋地跑下了山。

。。。

。。。

话说荡寇门督主的三大高徒,铁面千户崔命、冷面千户吴情、鬼面千户冷雪三人自打六日前在皇帝曹铁面前立下军令状后,便带领了手下众人行动了起来。只不过三人秉性各有不同,想法自然也就不一样了,冷面千户吴情向北,断定这陈漠和谷飞花二人已投奔定北王曹锋去了,而鬼面千户冷雪则往东,因为根据这宫里和荡寇门所留下的记录中,这陈漠从小到大也就只出过两趟京城,一次随老太师去见了三皇子曹江,到了三皇子为官的京南郡落霞城,一次则是和高淡、高泊两兄弟往东边豫州去赈灾,最终到了永昌王曹铛的夏启城。鬼面千户冷雪在取舍之下,认为陈漠和谷飞花二人还是往东走的可能性大些,所以决定往豫州的方向进行搜捕。

可一连五天,铁面千户崔命却并没有行动,他在等,等那场千禧宫的那场大火熄灭。

就在第六天,千禧宫的火终于熄灭了,千禧宫内的亡魂没有上百也有八十,刑部十大仵作齐齐验尸,却不见谷飞花和陈漠的焦尸。原因无他,这两人都太好认了,一个是大脑袋,矮个子的男孩,一个是身形高大,身穿宝甲的女子,在这全是些小宫女、老太监、和追捕的侍卫的千禧宫,这二人的尸体要是混在其中,无疑是最引人注目的,不要说是刑部的十大仵作,便是个门外汉也不难认出这二人。

铁面千户崔命见了状,将千禧宫的角角落落都给搜了个遍,可一场大火几乎已将这几人打斗的证据都给销毁了,便是自己有心捕风捉影,也是无能为力了。

万般无奈之下,搜寻无果的崔命只得缓缓地坐下,原地休息,可坐着坐着,忽然想到京城九门并无出逃的消息,皇宫之内的摘星楼的守卫也只说起火那夜,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逃出了皇宫,要说谷飞花一人,凭借着深藏不露的功夫还能杀出重围,可她的身边毕竟还带了个孩子啊!这谷飞花和陈漠二人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吧?

崔命百思不解,向后躺去,不料却险些落入井中!崔命往后看了看,大喜道:“这上天不成,还能入地啊!”

崔命一跃而起,俯身朝井中看去,只见那井中一片漆黑,不知深浅几何,随手丢了颗石头,方知这井虽深,井下却有水。崔命办事自是稳妥,又吩咐士卒拿来了鸭笼和长绳,绑在鸭笼上,抛了下去,一盏茶后,将鸭笼提了上来,鸭子无虞,只是有些湿润,方知这井下可以生存。

随后,崔命将绳子解下,绑在了自己的腰间,唤来士卒拉着,又拿上了火把,决定亲自以身犯险,看看这井下究竟有无线索。

绳索缓缓而下,崔命很快便见到了这井下的奥秘,这井下原来是另有乾坤!游上了岸,捡到一张牛皮纸,闻上一闻,便知这是京味居的糖纸,心中暗自庆幸:真没想到这山重水复疑无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二人果然来过!

崔命游回了井口,大喊道:“找到了,找到了,这底下另有乾坤,再多下几个人来!”

数十人纷纷沿着绳索缓缓而下。

“搜!”

随着崔命一声令下,众人分成了两队,分别朝着八卦回魂道的两边拔刀向前搜寻,只是刚刚寻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两队人马便又在洞中相遇了。

崔命刚刚提起来的兴奋已被冲散,心想道:难不成这地道并无出口?他二人下来时,上面是火,下面是水,眼前是这该死的地道,这二人究竟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崔命气急败坏之下,在墙上踹了一脚,嚷道:“这该死的陈漠和谷飞花究竟去了哪里?”

只是话音才刚落,墙头气体喷涌而出,崔命等人还以为是毒气,纷纷捂住口鼻,怎知这墙头之气方才接触到了火把,便炸裂开来。顷刻之间,已有二、三十人被蓝色的火焰烧遍全身,若不是崔命躲闪得快,恐怕就要和手下众人一起殒命当场。

崔命大喊道:“快跑,这儿有机关!”

荡寇门内的骑卒虽然大多数都是入品的武夫,可前不见人,后不见鬼,幸存的士卒眼见这些战友在一瞬间便被这鬼火给烧死了,心中自是有些担惊受怕,被崔命这么一喊,更慌了,纷纷乱作一团,都向着出口的方向跑去。

可机关一经启动,便停不下来了,上头有钉床,下面有翻板,墙上有毒箭,后面有飞镖,跑了半天,刚才的出口已然不见,水银从头顶的石壁上流下,没过多久,众人皆死。

原来,这布下此阵的人已是大慈大悲,此阵若是遇上了识得此阵的同行,便有机会不伤分毫地逃出生天,可若是遇上了门外汉,也可原地打转,从开门而来,回到开门,再游回井口出去。可似铁面千户崔命这等不知好歹之人,一不小心触动了机关,那便对不起了,开门封闭不说,生、伤、杜、景、死、惊、开、休八门,皆成死门。

最后,不知从哪个门中滚出一颗浑圆的绝命石,围着八卦回魂道转了一圈,在碾碎了无数人的尸体后,方才罢休,又滚回到了门中。

机关转动,开门重现,八门又各归其位,一切恢复如常,只是这地道内多了几十具尸体而已。真是:

劝君年少莫轻狂,

杜门玄火恐难防。

机关启动含冤死,

八门归位阵如常。

可身形精瘦的铁面千户崔命却是凭借着自己的敏锐的觉察力和听力躲过了一劫,眼见手下纷纷误触机关,他赶紧停下了脚步,没有继续乱跑。飞镖飞来时,他用手下的尸体挡住,翻板掀开时,他双手撑在了顶上,绝命石滚来时,他只是将身体缩在了地道旁,这才成了此次行动中唯一的幸存者。

崔命听见这周围的机关好像已经归位,便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地道之内应是只有他一人了,不禁背脊发凉,再不敢胡乱地去触碰两边的墙壁,朝着洞口便狂奔而去。开门重现,大难不死的崔命游回了井口,爬上绳索,终于逃出生天。

崔命在心中暗自感慨道:这二人甚是有能耐,竟能逃出如此厉害的地道!不过你们可不要太小看我崔命了,同一个坑,我又岂能掉下去两回?

吃过苦头的铁面千户崔命痛定思痛,顿时想到一条妙计,便带上了人马,去了工部下辖的田吏司。

。。。

。。。

这田吏司虽只是个小庙,管的事情却大,煤炭、盐、铁开采、土地堪舆、监察粮食岁收和记录亩产这些事情都属于田吏司的份内工作。

众人移步田吏司,正巧,田吏司风、马、牛三大主官皆在。

一眼望去,田吏司郎中令风未言在堂上品茶,田吏司员外郎马丁宁在堂前逗鸟,田吏司主事牛安康则在院子里的水缸旁喂着鲤鱼。

崔命问道:“三位大人好雅兴,这田吏司是没事干了吗?”

这二皇子已入朝,魏辅国也已被赦免,南山的荒地也安排了下去,要说这田吏司的三位大人,最近还真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田吏司主事牛安康见来人虽是面容憔悴,却身着红色斗牛服,自然知道这是个大官,赶紧逢迎道:“这位大人,卑职这厢有礼了!”

田吏司员外郎马丁宁见这人出行如此阵仗,说话如此霸道,自然就也知道此人绝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赶紧恭敬道:“不知大人来卑职这田吏司所谓何故啊?”

崔命刚想开口,可是话刚到嘴边,却被田吏司郎中令风未言给堵了回去。

那风未言一见来人是崔命,赶紧放下了茶壶,热情地走了出来,拱手道:“哎呀,哎呀,原来是崔大人大驾光临,崔大人日理万机,甚是忙碌,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牛安康怕了拍脑袋,赶紧接话道:“原来是崔大人哪,你瞧我这记性,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哪像崔大人如此年轻有为?仪表堂堂,意气风发正当年哪!”面对这个长相丑陋,身材精瘦的崔命,牛安康这话显然是昧着良心说的。

马丁宁见状,哪顾得上牛安康这话对不对?赶紧跪下来磕头,生怕自己不小心得罪了这位看起来权势滔天的王朝新贵,慌张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冲撞了大人,崔大人能来我这田吏司,自是蓬荜生辉,又何须什么理由?”

崔命的命虽硬,可耳根子却是软,本想过来求人家办点事,可刚一进门,就被风、马、牛三人狂拍了一通马屁,早已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了,只能上前去将马丁宁扶起来,安慰道:“马大人有何错?快快请起,再跪下去可就要折煞小弟了!”如此说罢,马丁宁方才诚惶诚恐地起身,又朝着崔命鞠了一躬。

风未言客气道:“崔大人还请堂内坐,我这有上等的大红袍!”

崔命恭敬不如从命,也说道:“请!”

马丁宁和牛安康也恭敬道:“大人先请!”

四人进了堂内,崔命上座。

崔命喝了口茶,顿时耳聪目明,脑子也清醒了,终于理清了头绪,喃喃道:“实不相瞒,崔某此番过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风未言开口道:“这田吏司最近闲来无事,不知崔大人有何事相求啊?”

崔命说道:“我听说这田吏司不仅管田,还管着矿脉的开采,想来借点炸药!”

马丁宁瞬间脸色突变,说道:“若是别的东西,自然是好说,可这炸药毕竟是工部直接管的,便是这兵部想用,也得等上头批复!”

崔命缓缓地掏出了令牌,摆在了桌上,叹息道:“我也是皇命在身不得不如此啊!唉,也罢,既然大人这么说了,那崔某便去请个圣旨再回来,这就告辞!”说罢,捡起了令牌,作势要走。

风未言起身喊道:“崔大人且慢,敢问大人拿着这炸药去做什么?”

崔命说道:“实不相瞒,崔某曾在圣上面前立下了军令状,十日之内要将谷飞花和陈漠二人捉拿归案,如今五日已过,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却被一道机关拦住了去路,这才想到来田吏司找点炸药,把那害人的机关给破了!”

风未言问道:“不知崔大人想炸何处?”

崔命答道:“千禧宫井下!”

风未言说道:“既如此,崔大人莫慌,再次稍坐,我这就去安排炸药一事。此事须我等亲去,否则炸塌了千禧宫,圣上怪罪下来,我等三人可吃罪不起啊!”

风未言离去,崔命喜出望外,与马丁宁和牛安康二位大人对饮,谈笑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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