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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飞来寺


胖爷把照片和画好的信,微信发了过去,手划开了别的微博看了热搜几眼,最后指尖僵持在屏幕上,然后噼里啪啦打了一长串跟网上对峙起来。

        桌子跟地震一样,宿天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笔尖一岔,疑惑地抬头问:“跟手机打架吗?”

        胖爷心虚地缩回手,“没。”

        他干巴巴地笑了两下,然后把手放在了桌子下,又开始手机上放鞭炮。

        宿天水眼尾翘了下,但也没多问,坐在桌前拿着笔,窗纱透过细碎的光落在他脸上,他眨了眨眼看了眼窗外,又开始拿着笔写了起来。

        模样很乖巧,很像乖乖写作业的好学生,胖爷悄悄看了眼,放下心来。

        车开了十几分钟,又停了下来,金宝贴近玻璃看了眼,“前面有辆车拦在路上。”

        他们走的国道,这段国道比较窄,两车道一来一回,两边是坡地,车就卡在前方,斜斜地挡了两个道,绕不过去。

        好在这个时间路上没车,金宝把房车停下也不算挡道。

        宿天水放下笔,从玻璃往外看,能看见路道边站着一个穿风衣的男子,背影劲挺,手上掐着根雪茄,抓过来的脸五官端正,抖烟的手有种说不出来的仪式感。

        是个熟悉的陌生人,前不久才推完转经筒。

        简从。

        金宝下了车去协商,宿天水一行人也下了车。

        金宝撩了下头发,错开脸,见他们下来了,对简从说,“那你跟他们说去。”

        简从把雪茄掐掉,优雅地浅浅鞠了个躬,“可能要劳烦各位一下了。能否搭我一程呢。”

        他总感觉简从很奇怪,不是跟团吗,为什么现在一个人开着车,而且还是这样倾斜地停在路中间,如果一路直行,也该是沿着车道的方向停。

        旅行小队现在的氛围很好,加上一个人就会让氛围变得很僵硬,宿天水性格本就慢热,不是很喜欢现状被打破。

        宿天水墨眉轻轻皱了下,手上还拿着本子,他把本子合上,等秦鹤桃做决定。

        “我可以付报酬。很希望能够有机会与各位同游一段时间。”简从从钱包里抽了一把钱,捏在手上,似乎不知道递给谁好,“各位也是去看梅里的吧。把我送到飞来寺就好了。”

        他的语气不轻不重,倒显得有几分指使人的意味,听着让人很不舒服。

        秦鹤桃最讨厌拎着钱钱的这种语气,“不行。”

        而且她并不喜欢这种装腔作势的男的。

        胖爷职场里打拼惯了,对人对事都很有一套,拍了拍简从的肩膀,询问车的情况,简从倒没怎么说,只是在打诨。

        胖爷含糊了几句,有心事也不太乐意搭话。

        简从:“不会多加麻烦的。”

        李芙芙纳闷,“为什么不打修车电话。”

        简从:“有些浪费时间,想着先去飞来寺遇见团里的人,然后让人来拖车。”

        宿天水听得烦了,冷声回道:“不修车。我们也过不去。你搭我们车也没用。”

        车拦在路中间,谁都过不去,简从到底是怎么想的。

        金宝脾气更暴躁,“刚刚就问了你车怎么了。不说,唧唧歪歪的。”

        简从笑的有些阴沉,嘴角僵着,把烟随地扔在了地上,缓缓吐了两个字,“爆胎。”

        “这里换不了……”

        金宝打断:“开一下后尾箱。”

        简从掏出车钥匙按了下,“也没人能换……”

        他浅浅地哈口气,眉上挑了一下,似乎并不期待车能修好。

        金宝掀开了车厢底盖,搬出轮胎和起胎器,“哪个轮爆了。”

        简从一下子愣住,眯了迷眼,最后随便指了一个。

        金宝盯准了轮胎手脚很快,没多久就换好了,手黑乎乎的,把脏轮胎推了过来,换下的轮胎滚到车尾箱。

        金宝捏了下:“明明还很有气……”

        他把轮胎丢进去,干净利落地合上了车尾箱。

        一套流程行云流水,修车学徒到学车工的多年磨炼让他修的非常没有技术难度。

        简从僵着笑,过了片刻,才沉沉道,“多谢。”

        车子是个普通的越野型号,宿天水盯着后车厢玻璃上的logo出神,回过神就发现简从在打量他,像是狼盯着猎物一寸寸的打量,碰上他视线又淡下来变得有礼温润。

        简从这人很奇怪,像是假面暴徒,外表温和装的再像绅士,骨子里的傲慢淡漠和上位者的姿态根本藏不住。

        但宿天水一向不喜欢多评价别人。

        宿天水脸泡在软光里,扬了扬白皙的下巴,言简意赅对着简从,“上路吧。”

        等简从把车摆正,宿天水把试图随便擦擦去摸方向盘的金宝拎回了车里,“洗手。”

        自己坐到前面去开车了,临开车前把方向盘细致地重新擦了遍,金宝在车后座冷哼,“洁癖怪。”

        车开到县城内,先去了加油站,李芙芙拎着小钱包下车去了,回来苦着脸,“天呐。加了半箱油,405元。”

        她拿起计算机算了下,“我们还剩下4596元。”

        这趟开了三个半钟,到飞来寺的时候远边已经是暮紫色,天压的很低,大块的积云从远边沉重地坨过去。

        他们找了块空地,停了车,后边是几家民宿,正对面是黑山的轮廓,将深的暮色下,山的脊背像是骇刀,冰冷锋利的骨线利落地天滑撑着落到云野里。

        快到傍晚了看不真切,宿天水把本子放回床边。

        几个人开始琢磨晚饭。

        桌子从顶上拿了下来,宿天水找充电宝插了个小灯,刚下车,就感觉四周沉沉的都是风,他把灯放在小桌子上。

        “山里就是这样的咯。一会冷一会热。”胖爷搬了些肉下来,“好像要变天了。天气变得真快。”

        大风从前边吹来,房车挡了一部分,但连着小煤气管的火炉子火还是灭了。

        金宝穿着民宿老板送的厚衣服,站在火炉前挡风,“要不车里煮。”

        李芙芙:“车里煮的话,只能煮清淡的面条。不然油烟大,不太好。”

        火颤颤微微地亮起来,被吹的往旁边飘,金宝拆了个水的纸板,在炉子边围了一小圈挡住。

        李芙芙没办法了,切了点牛肉粒,把排骨和胡萝卜洗干净,放进小高压锅里,倒了点米,加了水,盖上锅盖,放在火炉上。

        “喝粥吧。”

        大家都没有意见,放好食材,大家一起把桌面重新收拾好,就围在桌子边蹭着火等。

        宿天水吸了口气,凉薄清爽的空气吸了进去,天空暗完全了,他看了眼手机时间,快九点钟。

        他额头带着的帽子没摘,宝蓝色掩住额头,精致的骨相有些慵懒,他一身纯白隐在暗色里。

        空地前就是高大巍峨的雪山群,算是完全偏移了池历定位器地点,他或许找不到池历了。

        但这场旅途并不会停下,宿天水回身透过车窗,看到了对扇的窗外外,围炉的气压锅淹起的气烟散在风里,粥香飘散在四周,四个人围在橘红的火光旁的面容浅淡又自在。

        他们从理江出发,经历过一场错乱的酒吧演唱,在雨夜里奔跑拯救过,也在民宿里认真地认识老板又分别,去过牧场草原,看过奔腾的崖浪和寂色的湖面,告别过岁月终止的生命。

        其实没走多久,但是宿天水却不由自主地变了想法,他从前只想着找到池历,终点设在能找到池历的地方,现在他很想去远方看看,池历变成了路上附加的遐想。

        他写完第四本书《无死》后,被说江郎才尽,他已经很久没有创作的灵感了,但今天他发现,好像有很多东西还可以写。

        只要他还在生活。

        本子上的东西被改的差不多。

        第二条的【以后如果出行,绝对不和别人一起】,变成了【如果遇到相合的人,可以一起走过整个秋天】。

        第六条【旅游一点都不好玩。以后都不要了】,被笔涂黑掉。

        宿天水踩着风,想起很多年前他和池历一起养的宠物章鱼,名字叫“红日”。

        它有着浅红的色泽,触手柔软,眼睛鼓的大大的,常常怔愣地看着玻璃外的人发呆,或者是俏皮地扒着玻璃往外跑,它曾经鲜活地落在橘色夜灯下,最终也是暗淡消逝在水中。

        生命的尺度太刻板。

        宿天水想着,这个关系的答案和一切选择都放在池历手里,只要平安就没关系,他把岁岁长连的平安,送给池历,把年年祝愿的岁岁平安分池历一半。

        他敏锐的直觉一直在跳,池历干的事情不想让他知道,也许是因为有些危险。

        【池历跑走了,很生气,我只想要他离家出走的答案,一点都没想和他和好了。】

        第三条增添了补充,【池历平安,就爱一辈子】。

        如果不平安的话,宿天水摸了摸房车右边折叠的木扶手。

        摸木头不好的事情就不会成真。

        第四条给池历的评分【正负相抵留下100分】,他愿意退让,但还是会很生气,扣池历9分,让他多扣一分,就掉出优秀。

        粥浓稠软糯,牛肉粒炖的很烂,肉香混在米香里,一口下去鲜爽美味,吃下去整个身体都暖和了

        五个人围着小桌子端着碗喝粥,凉风从四周吹过,宿天水被吹的全身发凉,内里却是暖呼呼的。

        粥喝到一半,空地旁又来了辆车。

        “明天能看到日照金山吗?”李芙芙满足地放下碗,把火炉关了,不浪费煤气。

        大家仰头看了下天,夜幕里没有星星,全是厚重大片的积云。

        宿天水仰头看,车里的灯映出的碎光散在他的眼睛里,漂亮的眼睛里沉着光,显得纯真又乖巧。

        他看的很认真,看了一会才严谨地说:“可能可以的。”

        如果这些云明天飞走的话。

        胖爷喝完了粥,站起来笔了几下太极的姿势,假装在推天上的云,“在老夫一番运作下,必然是拨云见日的好天气。”

        金宝兴致起来了,唱起了歌,歌曲像是之前音响里播的民歌,低沉的嗓音拨的很亮,高音拿捏地很有力量,跟他酒吧那一次唱的不大一样。

        金宝黄毛被风吹的炸开,带了点稚气可爱的五官都在使劲,脸皱成了苦瓜,唱的很入迷。

        冷风里,高山下,积云中,锅里的白汽缓缓飘起,像黎明的雾,金宝的民歌显得辽阔又豪爽。

        几人也配合地鼓掌,鼓掌鼓着,忽然有人错了拍,那人还鼓的格外用力。

        宿天水翘起眼皮看,发现有个陌生人站在他的身边,跟着一起鼓掌。

        陌生人头发爆炸一样的卷,眯着眼很享受这种氛围的模样,看起来大概五十来岁跟胖爷差不多的年纪,身上穿着深红的藏袍,袖子宽长鼓掌的时候,袖子上下甩了起来,一边跟着哼一边跟着节奏摇头。

        看起来比金宝还要摇滚范,很像小时候专辑封面的乐队贝斯手,有种文青的感觉。

        等到金宝唱完了歌,他大力地鼓掌,“好!唱的正好!”

        文青卷发热乎地跟每个人都握了下手,是个自来熟,“我后边开民宿的。听见你们唱着歌,很热闹呢,厚着脸皮过来了哈哈哈,别嫌我烦,就是静不下来哦。每次一到淡季,就念着人来热闹。”

        大家兴致上头,都互相介绍了名字。

        离房车没几米远的是家青年旅馆,名字挂了红灯带,挂在房子上边,很显眼——“回望6740”。

        老板就是搬了胶凳子来的文青卷发,名字叫“张三木”,在这开了20年的民宿。

        “以前哦,这里基本上没人来。后来来这旅游的人多了,经常很热闹,久而久之,就不喜欢一个人呆着了。但每次到淡季就难挨了,盼着有人来。”

        “尤其是十月初刚很多人来,上一批游客也才刚走。现在一下子走光了,又感觉到无聊了。每天看着乌漆漆的山多难看啊。我就不爱看。”张三木拍着膝盖,表情很丰富,“就喜欢热闹。还是人在有意思。”

        李芙芙问:“民宿就你一个人吗?”

        “对喽。忙的时候,有很多小年轻会来这当义工换房子住,加上几个老员工,都住在附近村子里,一到晚上就走啦。闲的时候,基本上旅馆里就我一个啦。冷清的很。”张三木头发蓬松的很,风一吹毛躁的带电,他拍了拍头发,“呀哟。我是不乐意看这山了。看了三十年,头发都看白了。”

        “你们来着看照金山的吧。”

        “说对了。我们没看过,来这玩儿。”胖爷笑了笑,用新碗打了一碗粥递给张三木,“喝点。刚煮的。”

        张三木倒是没有不好意思,眯着眼,卷发细软,脸上的笑很是随和,带了点老顽童的艺术感,“哎呀。就是老远闻到香味来的。就不不好意思了。嘿嘿。随性点。”

        他捧着碗吃的很香,藏袍撩起袖口,边吃边说,“前几天天气很好,天天都是金山子。但听说过几天要变天了。今年冷空气来得快,说是什么寒潮吧。”

        “但我觉得,你们肯定能看到的。”

        宿天水:“嗯?”

        听见肯定词,他不由自主地“嗯”了一声,有些怔愣地好奇。

        “因为你们煮了粥,那个什么大气运动,那这个美味的粥气上升,就会……”

        胖爷帮他编,“就会促进云朵跑走。”

        “对喽!”张三木笑的很开心,“就是这样的。反正幸运的旅行小队,明天就能看到。没看到的话,就是这山啊,老顽皮了,听见这话害羞了,躲起来了。”

        几人都笑了起来,连宿天水都弯了弯眼睛。

        老板性格很随和,和胖爷的性子很像,聊起来都很顺利,围在小桌子边,也觉得很有意思,他们边磕着刚拆开的花生,边唠嗑。

        充电宝连着的小白灯招虫,被关了,大家就坐在高原露天里,顶着夜空聊。

        “理江是个好地方。哎呦,拉城也很赞,往哪里走都很美的很。反正,哪里都比这里好。”

        “我开的也不赚钱。我开的是青年旅馆,没做成那种豪华的民宿,就是给小年轻来旅游的时候住,小时候就想着四处旅游,但那时候没什么条件哈。”

        “金宝,这是个好名字呀。我名字来的哈哈也有些意思,家里的老头子就学了句,三生万物嘛,刚好又说我五行缺木,那就三木,源源不断的木。”

        聊得起劲的时候,后边忽然有人靠近,“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宿天水回头看,发现又是简从,车停下了旁边,他换了件黑色的大衣,裹得严实手里这次手里掐着根烟,靠近来看,眼掉的灰被风吹散掉的四处都是。

        “刚巧我也没吃晚饭。赏脸卖我一碗粥呗。”简从说。

        胖爷摆了下手,“我们做的不好吃。你去周边买些大餐吧。”

        简从:“哪里。还是吃得过去的。晚餐将就吃吃就好了。”

        李芙芙这粗神经,难得生气了,她煮的粥明明就很好喝,什么叫吃得过去嘛!

        张三木话头被打断,气鼓鼓地没搭理,把粥气压锅的锅盖盖上,免得烟掉进去脏了。

        这人出现的太勤了,宿天水直觉对简从不太喜欢,其它人也差不多,感觉这人实在有些烦,都尴尬住没说话。

        张三木把碗里扒拉完,见气氛不对,“风大了。去屋里坐坐吧。”

        几人利落地把桌面收拾了,又把车门关好,然后跟着老板进了民宿。

        老板用藏袍护住高压锅,直到屋内才放下,又去后面拿了些牛肉干和小吃,拿了些饮料分给大家。

        简从刚想跟进来,张三木利落地合上门,隔着门老脸怒轰轰,“歇业了。明天来。”

        简从不在,几个人聊起来自在多了,胖爷和张三木一见如故,已经快拜把子了。

        “你叫三明。我叫三木。我们这简直就是异性兄弟。”两人恨不得要拜把子了。

        胖爷一边上头,一边指画,“还有我的兄弟!天水!他的英文名也叫那什么,sts!”

        “你瞧,这不也是三吗。”他把英文念得很用力,颇为感慨,“你看多有缘分啊!”

        s的开头跟“三”只能算勉强搭边,宿天水被扯进话题中心里,一下子不太知道聊什么,就问了,“为什么旅馆名字叫做回望6740。”

        张三木笑起来,往火炉里加了炭,他隔着窗玻璃往外指,“你看那讨厌的山。就那个峰,最高的那个尖尖的……尖嘴猴腮的那个……”

        宿天水顺着往外看,“卡瓦格博吗。”

        “对喽。就是那个。”旅馆里开了灯,张三木的脸黑红着,耳根也是红的,应该是之前一个人在旅馆了喝了酒。

        “就那座山峰。海拔就是6740。”张三木站起来演示,他走到厅内另一端快到楼梯的位置,倒着走,一边倒退,一边扭头,扭了好几次,“这就是回望。”

        “回头看看那个山。”他坐回到椅子上靠着,“这就是回望6740……”

        聊到差不多的时候,金宝歌都唱光了,李芙芙的菜谱也快背光了,秦鹤桃的口红数字都快讲完了,连宿天水都背了好几句诗。

        时间已经很晚了,快十二点了。

        聊得前世今生都快完了,老板把旅馆的椅子都快聊完历史了,他指着照片墙,忽然有些卡住了:“这是之前来客栈住的人的照片,还有那座山……”

        “哎呦。时间不早了啦。起晚了,你们可看不到日头刚刚照山的时候了。”

        “你们住旅馆里吧。都是兄弟姐妹,我不要钱的。”张三木很是热情,“床套被子都是干净的。房间多的是……”

        大家都拒绝了,不太好意思让老板一人忙活,就约好了明天中午一起吃烤肉。

        “记忆里差了,我都忘了你们开房车来的。被子睡袋都要吗。我这都有。”张三木双手搭在膝盖上,卷发像个失落的老山羊,倒是不太舍得一下子去面对空落的环境,“你们不够或者缺什么可以跟我说。”

        “或者你们到旅馆里洗个澡,打理下衣服。修整一下。房车上估计不太好弄这些吧。”

        这次他们实在不好拒绝,他们今天在外边都玩了水,衣服都换了一批,不太方便清洗,加上跑了一□□服都有些脏了。

        张三木见他们答应,开心的很,哼着歌,就带他们介绍,二楼接近露台的地方,有男女分开的厕所。

        淋浴间就建在厕所的对边,也是男女分开,里边各有四间。

        旅馆不大,一共四楼,只有四楼有几间带单独浴室的大床房,二三楼都是四人间的上下铺,或者是小房间,刚好容纳下一张窄床和木桌那些,都是公用的浴室。

        但只有二楼连着两个露台上边挂着红绳子,一共摆了五六台洗衣机。

        露台和浴室连着,通道走廊拐弯处。

        “你们如果想去四楼洗也行,四楼的浴室更好看些,墙面都贴了花瓷砖。但楼顶的露台没有洗衣机,下雨了也没棚子。得把衣服搬回二楼。”

        张三木把大家招呼好,“温度都调了43度。洗个澡肯定暖暖的。你们旅游肯定累着了,好好休息洗个澡。”

        他们修整完洗漱好换了新的衣服,男女分开晾晒好了衣服,跟老板道谢约了明早看金山。

        宿天水抱着沐浴露往外走,他换了身外套搭配奶色棉绒长裤,外套是酒红色,里边只穿了一件短袖,上了车他就把外套脱掉了。

        “你不冷啊。”金宝秋裤红彤彤的很宽松,厚外套没脏也就没洗,一直穿在身上,“好我懂。你又要装b了!”

        宿天水把手机在灶台边连上充电器,“不理你!”

        大声的“不理”比一句不吭来的更有杀伤力,金宝念了段快语,“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

        宿天水认真解释:“因为裹进睡袋里,不想穿太多。”

        棉被被他们垫在床板上,而且为了保暖还是睡袋里方便些。

        金宝把吉他小心翼翼抬起来准备先放在厨房的桌子上,宿天水和他一起抬着放好。

        然后他们把木桌子调下去,跟座位调到同一高度,从上边拿了被子铺好,帮胖爷把小隔间弄起来。

        秦鹤桃爬上了额头舱把上边柜子整理了一下,从上边扔下了瓶复合维生素b到下边,“高反不舒服了吃一些。”

        李芙芙检查好冰箱那些的电源,才放心地爬上额头舱,其它开关就在柜子旁边。

        宿天水也穿着纯白的短袖乖乖把自己装进了睡袋里,睡袋把他包裹起来,他像一个小粽子被封印住,还有些不习惯。

        李芙芙喊了句:“各位旅客们,是否已经乖乖盖好被子!”

        “是!”大家很配合。

        李芙芙探出脑袋,从柜子边打下开光。

        房车里一下子暗下来,不大的面积里,有着起伏的五人呼吸,夜灯在门上自动幽幽亮起。

        宿天水手放在胸口,捏着睡袋边缘,很害怕睡姿太乱把脖子揉出红痕,他的皮肤一向很娇气,非常不听话。

        已经十二点了,房车里安安静静,只有轻柔拉上帘子的声音,还有睡袋布料摩擦的声音。

        宿天水艰难地解除封印,把自己的手伸出来也把帘子拉上。

        他的床还算是宽敞,他左右滚了两圈,像是小粽子挪到了窗边,玻璃窗外能看见巍峨的神秘的山影,他想了想还是爬起来踢掉了睡袋,滚进了棉被里,拉着被子滚了一圈,把自己团成一个圆柱。

        他盯着山看,四周都很安静下来,山就好像在眼前,可他还是睡不着。

        他小口呼吸,不太习惯陌生的环境跟别人一起睡,有点紧张,但大家都似乎很自在。

        隔着木板已经听到了胖爷的浅鼾声。

        黑色的夜中,宿天水裹着大红色的棉被,只露出一个略带湿漉漉的脑袋,头发半湿,浓密的眼睫半垂着,半落的小扇子,露在被子外的唇映着被子的红颜色,是个漂亮的唇形。

        内外温差大,玻璃窗上起了很淡的水雾,他闭着眼手落在冰凉的玻璃上,写了两个字,他睁开眼看,水痕空出来的两字是一个人名:

        【池历】

        就假装陪在我身边吧,宿天水想。

        雪山中,池历吹掉火,手上的纸染成灰,啤酒罐子里堆了小半瓶纸灰。

        推演无数次的结果,脑海里还是会循着第一条正解不由自主地得出同两个人名。

        哪怕他曾经无数次猜忌过宿天水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认识他,是不是和from有关。

        但当两个人名并排躺在纸中,墨迹昭示着一切,他却开始内心反驳了。

        不可能会是的。

        他那么乖,纯然的像只猫,温和漂亮带了点小任性,是他死心塌地喜欢的模样,和这么个虚伪黑暗的组织又怎么会有关系。

        他半躬身蹲在帐篷里,桃花眼眸色深沉,“就算是又怎样。”

        那也是他的岁岁,这个逻辑他根本无力反驳。

        他在漆黑的帐篷里,捏紧酒罐,呢喃的声音几近不可闻,那是句曾经每夜安睡前的仪式:

        “晚安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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