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此时此刻，虞微和梁居安所在的江景平台上，游人渐渐多了。接近傍晚，天光变得柔和起来，天边泛起淡橘色。

        虞微看了看时间，两个人在江景平台上待了一个小时了。

        这一个小时里，大部分时候虞微在发呆，梁居安也在发呆。小部分时候，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些初中和小学的事情，虞微也讲了她过去和亲妈来海城玩的经过。

        当然，关于和陆文英来海城的那次经历，虞微有很多事情没有提及，比如遇到那个奇怪的海城男人。

        “诶，”虞微想了想，问，“你还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吗？”

        梁居安：“可以啊。”

        虞微指了指旁边的公交车站：“我们坐这个吧。”

        公交车站旁的路边，停了几辆红色的双层巴士，车上都是游客。

        虞微记得，这种巴士应该是每天绕着市中心的景点转，画风挺网红。

        梁居安看了看，问：“你以前坐过？”

        虞微愣了愣。

        “没有。”

        ——

        虞微当时想坐，和陆文英提了。但是没有坐成。

        当时陆文英带自己来海城玩，虞微就想坐这样的巴士，向陆文英提了几次，陆文英没听见似的，晚上带着虞微走了几条街，去一家餐厅吃饭。

        那家餐厅主打本帮菜，人气颇高，饭点人满为患。陆文英提前订好了小包间，位置在店的最深处，进去的路弯弯绕绕，虞微都差点被绕晕了。

        进了小包间，从落地窗边上能看楼下的街景，虞微很是喜欢，在落地窗前扒了很久。

        陆文英叫了一桌子菜，把菜单上推荐的全点了一遍，两个人根本吃不完的量。之前几顿饭陆文英根本没管虞微，这一顿倒是出手阔绰。

        这家店手艺确实不错。等菜上齐了，虞微闷头吃菜，也没心思想别的。

        陆文英在旁边慢悠悠地吃，边吃边看手机。

        吃到一半，陆文英放下筷子。

        “我有点事，出去一下。你自己慢慢吃。”

        虞微埋头吃菜，点点头。

        陆文英在家也是，经常吃饭吃到一半去打电话。习惯了。

        陆文英拿着手机出去，虞微吃菜，吃到撑了，陆文英还没有回来。

        虞微把清炒虾仁吃完了才想起来陆文英还没吃，感到了一丝愧疚。

        陆文英好不容易带她吃一次饭，菜都不给她留。

        虞微放下筷子，摸出去上卫生间，顺便看看陆文英在忙什么。如果能找到她，就叫她别忙了回来吃菜。菜要凉了。

        包间在店的深处，往外走要七拐八绕。

        虞微摸索着往外走，外面人来人往，吵吵闹闹，一不小心就会撞到从包间里突然冲出来的小孩。虞微小心翼翼地侧身经过，去找卫生间。

        要去卫生间，需要穿过餐厅的大厅。

        虞微穿过大厅，边走边留意陆文英有没有出现。

        从大厅一侧出去，是这家店的露台。天色已经晚了，虞微一瞥，看到露台上挺多人，三三两两地聊天。

        虞微多看了几眼，看到了陆文英。陆文英靠在露台的栏杆边上，姿态悠闲，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虞微想走上前去喊她，回去吃饭了，菜要凉了。

        再看一眼，发现陆文英没有在打电话。

        在和旁边一个人聊天。

        看轮廓，是个男的。个子挺高。

        虞微多看了几眼，发现那个人她之前见过。

        是在江景平台上遇到的男人。

        两个人有说有笑，像是相识已久的样子。

        虞微以为陆文英不认识他，以为他只是一个路人。

        虞微判断了一下，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男人穿着打扮比较随便，虞微推测他肯定不是餐厅的员工，应该是餐厅的顾客，或者，也有可能是餐厅的老板。

        陆文英能在这里遇到他，在遇见他之前，反常地把虞微叫出来吃饭，只有两个人，提前订好了一个在店面最深处的包厢。

        虞微明白了，陆文英是安排好的。

        来见这个人。

        这个男人虞微以前没见过，还是海城人。虞微猜测，连她带自己来海城这件事情可能都是陆文英安排好的。

        虞微想，陆文英来见这个人做什么呢？之前在江景平台上，又为什么装作不认识他呢？

        虞微心里大概有了猜测，但她并不能确定。

        虞微把连帽衫的帽子戴上，摸上了阳台，躲在一群扎堆聊天的人后面，听陆文英和海城男人在聊什么。

        一些零零碎碎的语句飘到她耳边，虞微没听懂。

        陆文英平时并不太笑，眼下和那个海城男人时不时笑得很开怀。

        说到不知什么，陆文英用手捶了一下男人的手臂。

        虞微看着陆文英对那个人讲话的样子，与她对虞成明讲话的样子，以及对任何一个普通男性讲话的样子都不一样。

        虞微看了一会儿，明白了。虞微觉得脑子有点胀，转身离开了那个露台。

        虽然她和陆文英不熟，但这确实是她第一次自己发现这种情况。当时陆文英和虞成明的关系，相比起后来的动荡不安，还算比较平静，只是时不时吵架。虞微以为天下的夫妻都是这样。

        虞微看着这家餐厅，菜品做得精致，味道不错，装修典雅，食客欢声笑语。窗外的街景繁华，霓虹灯牌绚烂。

        虞微原本挺喜欢这个城市，现在突然有一种感觉，这里原来是个虚伪的地方。

        她脑子一瞬间有点过载。陆文英这段时间偶尔的笑容，偶尔对自己的大方，偶尔的亲昵，是因何而起的呢？她为什么要带自己来海城呢？

        虞微找了一张没人的空桌子坐下。她想等一会儿，等陆文英自己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等什么。

        ——

        虞微和梁居安上了双层巴士。车还没开，虞微自顾自上走到顶层，挑了个后排位子坐下。

        梁居安跟着，在旁边坐下。车顶宽敞得很，两个人突兀地坐在后排，像是刻意挤在角落里。

        梁居安手搭在前排椅子上，问道：“你喜欢后排位子？”

        虞微愣了愣。“好像还真是。”

        她以前都是力争坐前排的，现在突然觉得后排也别有一番天地。挺好。

        梁居安：“你今天好像不太说话。”

        虞微：“有吗？”

        梁居安：“嗯，特别安静。”

        虞微想了想，自己不安静才怪，在回忆往昔呢。海城的这片江景平台，实在是带给她一些复杂的回忆。

        虞微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

        虞微问：“那你喜欢海城吗？”

        梁居安愣了愣：“挺喜欢的吧。”

        虞微：“你会因为一些原因而……很不喜欢一个城市吗？”

        梁居安想了想：“好像没有这种情况。”

        虞微：“嗯。”

        梁居安：“你不喜欢海城？”

        虞微：“……嗯。”

        她想了想，又说：“其实现在也不是不喜欢了。小时候来过海城，当时不喜欢这里。现在想想，也并不是不喜欢这个城市。和城市没关系，和人有关系。”

        梁居安点点头：“嗯。”

        梁居安没问虞微当时不喜欢这里的原因：“看出来了。”

        梁居安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那你想考f大吗？”

        虞微：“嗯？”

        梁居安：“你参加了夏令营。”

        虞微：“没想过。就觉得……到底是好学校吧，有这个夏令营的机会为什么不来。”

        虞微没说谎。她就是这么想的，f大是排名靠前的好学校，没有不来的理由。

        梁居安：“嗯。”

        梁居安：“但是不管你是……单纯不喜欢这个城市，还是因为不喜欢某个人而不喜欢这个城市，你也不用逼迫你自己来这里上大学啊。”

        虞微：“嗯？”

        梁居安：“你来这儿就心情不好。”

        虞微：“你真这么觉得？”

        梁居安：“觉得什么？”

        虞微：“觉得我心情不好。”

        梁居安：“嗯。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地方，你就不用来。你可以更……自在一点。”

        虞微：“……行。”

        虞微想了想。

        关于将来考哪所大学，她一直觉得，即使是去她膈应的海城，她也很有信心逼迫自己克服那一层膈应，毕竟海城确实有些排名靠前的大学。

        按照她的成绩，如果能稳在夏川一中前列，来海城上学的机会是挺多的。

        梁居安却觉得人应该自在一点。

        虞微觉得这种观点还挺洒脱。

        虞微也习惯了梁居安说话的这个论调，是个理想主义者。

        虞微：“那也……行吧。其实我可能也没有说的那么讨厌这个地方。真的来这里上学，也不至于很不自在。”

        梁居安：“……嗯。”

        虞微心想，怎么回事。这人还对这回答别扭上了。

        梁居安：“那京城的学校呢？”

        虞微：“啊？”

        梁居安：“京城也很多好学校吧。那，你……们都不来京城，以后都没人来找我。”

        虞微：……

        虞微：“……京城是挺好的。挺多学校我也喜欢。”

        梁居安：“是吧。”

        虞微抬眼看他：“把你这一个人……扔京城，感觉是有点于心不忍。”

        虞微心想，梁居安这人要是一个人在京城漂游，指不定把日子过成什么惨样了。

        梁居安笑了：“是吧。那你考虑一下呗。”

        虞微：“……好。考虑一下。”

        ……日头渐落，天色暗了下去。双层巴士上的人多了起来，虞微和梁居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双层巴士终于开动了，穿过街道，街边的灯火逐渐亮起，和虞微记忆当中海城的夜景重合了。

        五年过去，这座城市的夜景没有多大的变化。

        晚风凉爽，虞微靠在椅背上，看往身后掠过的楼宇。

        虽然这座城市膈应，但街景还是美的。

        虞微看旁边的人，梁居安整个人半躺在位子上，非常惬意。

        虞微转头去往远处看。

        她看到了五年前，陆文英带她来的那家，带露台的餐厅，开在一间商场的顶楼。五年过去了，露台上还是很多人。

        虞微：“诶。”

        梁居安：“怎么了？”

        虞微顺手一指：“你看那边那个楼。”

        梁居安：“嗯，看到了。”

        虞微：“我以前去过那家餐厅。”

        梁居安：“好吃吗？”

        虞微：“挺好吃的……重点不是这个。”

        梁居安：“嗯。”

        虞微：“你小时候在外面闯过祸没。”

        梁居安：“可能闯过吧，不记得了。”

        虞微：“我把那家店砸了。”

        梁居安：“……啊？”

        虞微：“其实没那么夸张。一共摔了四个盘子，两个杯子，还都赔钱了。”

        梁居安：“贵不贵啊。”

        虞微回忆了一下：“挺贵的。”

        “我妈付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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