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稳定性

“三妹，别说姐不疼你，机会来了。”兰影凑近我的耳朵，说出了令我惊喜望外的话，“你不是想自己试试嘛，机会来了！一只兔子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你去试试吧！”

        我望了望兰影的脸，认真而充满挑衅，但绝不像是开玩笑。“姐，我的好姐姐。”说着朝她点了点头。

        可一想到即将要亲自吸取人类元气，心情便莫名紧张起来，这是我纯化肉身之后的第一次，并且是要使用她们教我的方法吸取，这对我而言意义重大，不致命地吸人元气，这意味着以后我可以与人类“和平相处”了。“姐，我真的可以控制不吸干他的元气吗？”

        兰影看着我，性感的厚唇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嘲笑，“傻丫头，这是我们狐类的本能，不用紧张，你当初不是会做过吗？不过是缓着点儿吸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兰影握紧我战抖的双手，将我牵引到她自己的房间里。原本兰花香气四溢的房间里，此时是浓得化不开的酒气，剌鼻异常，我忍不住掩住了鼻子。“三丫头，你可别不识好歹啊，要是不把他灌醉了，以你现在虚弱的身体，能解决得了吗？再说了，这个兔子醉是醉了，但长得绝对够标致。”

        我靠近看了看，躺在兰影床上的是一个修长的男体，体态匀称结实，除却面色通红之外，整个面容五官俊美至极，当我靠近他时，能隐隐约约嗅得一种奇特的芳醇，不是体香、不是脂粉香、不是房里的兰香，这种芳醇强烈的吸引着我召唤着我。

        我一下子扑过去，悬浮在这个男子的上方，张开嘴，缓缓地吸取起来，此时此地，一切都不存在了，没有房间，没有兰影，只有这个俊美的男子与我，他有太多的故事供我去了解了。

        一股白色的虚光，从他的嘴里流淌到我嘴里，在它如果冻般滑入我的喉咙时，刹那间心旷神怡，觉得他非常可爱，红通通的脸，匀称的五官，还有他的故事，也经由我的嘴流入脑海里，与其说是故事不如说是一个一个以他为主角的无声电影在我眼前放映。

        我看到七岁的他在雪地里奔跑，脸是是绽开的笑容，身后是一个穿青色长袍的中年男人，这个男人跟在他身后奔跑，脸上也尽是笑容，他们身后，远远地站着一个穿粉色罗裙的女子；画面一闪，看到成年的他背着行囊撑着油纸伞踏上一艘大木船，然后冲岸上不断地挥手，岸上是一个满脸憔悴的老年男子，我能感觉到他挥手时内心的黯然神伤，父亲就是他的一切寄托，如今不得不离开父亲，让年迈的父亲一个人孤单地生活，那一刻，他甚至怀疑他乡宦游是否真的值得。

        又一口新鲜的白光流入我嘴中，另一些画面在我眼前浮现，在一个凌乱的房间里，他被一圈手举大刀的人围在中间，有一个长胡子的人对他们训话，对峙了很久，突然他举起了手，然后他被带到一个华丽的房间，有人给他拿了一叠纸，并给了他一支笔，他在这些纸上一次又一次颤抖地签上相同的两个字：高颎。

        我能体会到他签这每一个字时内心的振撼与愧疚，那一刻，他心里浮现的不是他年迈的父亲，而是一个穿粉色罗袍的女子——他已去世的母亲，他看到她背对着她，任他如何叫喊，她都毫无反应。

        又一股白光滑入我的喉间，新的画面浮现，他拿着一壶酒，身边搂着一个妖艳的女子，然后是场景变换，变作另一个女子在他怀中，在他的寻欢作乐中，是无尽的空虚与自责，他脑子里有种疯狂的想法，他希望突然来一场大火，将自己烧死，烧得干干净净，一丝灰尘也不剩。

        两行清泪滑过我的双颊，我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让他受这么多心灵折磨！他本性不坏，他也做不了坏人，那份沉重的羞愧就足以抵消他所有的罪恶呀，为何还要让他日日借酒消愁、活得像行尸走肉？我可怜又可爱的人儿啊，你背叛反唐复隋的志愿，也是顺应大势而为，你有什么错呢？不该落进这些心灵的地狱呀，让我为你解脱吧！我加重了吸取的力度……

        这是我第一次，学会聆听牺牲者的内心，它比单纯的吸取元气来得有吸引力的多。元气涵养的是狐妖的身体，而那些故事丰富的是狐妖的人生。

        突然感觉到后背被重重一击，疼痛让我清醒过来。

        兰影劈头盖脸地给了我一拳，“你作死啊，他都死了你还吸，再吸你就死定了，它会毒死你的。”

        “姐，怎么办？我吸死他了。”我担心的不是我差点毒死自己，也不是吸死了人，而是不知如何处理尸体，才不会令暖云轩惹上麻烦。

        兰影无所谓地一笑，“不用担心，姐有办法。”说着把尸体抱起，连跳带跑地窗户窜了出去，约半支香的工夫，兰影便跃窗而回，手中的尸体已不翼而飞，轻松地拍拍手，一副搞定了的表情。

        “怎么处理的？！”

        “这个你就别问了，你要做的就是保密，不让娘亲与梅影知道就成，知道吗？”

        我连连点头。让干娘与梅影知道，不但兰影要倒霉，我也一样要倒霉的。

        兰影这个时候才说起了自己的害怕，“刚才吓死我了，我要是不打断你，你肯定死翘翘了。”

        “我知道死人有毒，不想吸死他，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了他的一切遭遇，他太值得同情了，你要知道，这是我第一次读懂被吸者的思绪，我想要帮他获得解脱，所以就……”

        听我说完，兰影掩嘴大笑，花枝乱颤，过了好久，才停下来：“我的好妹妹，你可笑死我了，一只兔子而已，有什么可同情的，不就是一只兔子吗？它们不过是我们的美食而已，弱小又自大的兔子，竟也能激起你的同情，真是笑死我了。”说着，又不自控地大笑起来。

        笑得我脸红耳赤——我知道自己是一只多么无知与失败的狐妖了。

        “哟，别害躁了，听姐跟你讲点有用的。当你发觉兔子的元气之光变得暗淡，味道也越来淡时，一定就要马上停止。”说完兰影又冲我点头，以示郑重。“这个可一定要记好了，我的傻妹子。”说着弱柳扶风似地摇步走了出去，那身姿美妙极了，我不自觉地跟在她身后模仿起来。

        这是狐身纯化后第一次亲自摄取人类的元气，那愉悦感远胜过当初吸取所有人类元气的总和，想想以前的吸元气过程，只能说太粗暴太暴殄天物了，每一个人的元气都有那么多美妙的故事，而我当初竟然不懂读取，真是浪费到了可耻的地步啊！

        那美妙的滋味令人难以忘怀，恨不得马上可以再摄取一次，而不是吸取锁元珠里人类元气。怎么比较二者的不同呢？前者就好像鲜嫩无比的刚出炉的蛋糕，后者就像是一只存放了一年的风干了的蛋糕，索然无味，完全是为了“营养”而食，没有任何愉悦，就像是吃你不得不吃的药，对身体有益，只是太苦了嘴巴。

        为了尽快地光明正大地品尝美味，我加紧学习技艺。一天，我在房中练习书法，兰影突然进来了，“好了，姐带你出去透透气。”

        “娘亲能允许吗？”我虽然有心苦练，但也实在太闷了，所以兰影一提，我立即心向往之，唯一的障碍是怕娘亲会生气。

        “那你跟娘亲说说吧，我想她会同意的。”兰影胸有成竹地说。

        于是我去娘亲修行的房间请示，十分意外地她竟真的答应了，只是一再叮瞩兰影要好好照顾我。

        兰影牵着我的手，走在繁华的街道上，我心里有莫名的兴奋与紧张。

        她带我带到一个食铺前，食铺的主人是个腿略有点残疾的老年男子，色迷迷地盯着我与兰影，兰影对她微微一笑，他便直愣愣地走过来，我知道，这是兰影在向我演示她的媚功，等他离我们只有三四米远的时候，他突然大笑起来，一阵眩目的光闪过，他竟摇身变成了一们手举大锤的将军，举锤就向我们砸来。

        兰影忙喊“快跑！”，我吓得提脚就跑，等我跑了有十米开外的时候，突然听到兰影豪放的大笑声，回头一看，兰影在离我十米开外的地方花枝乱颤按笑不止，再看哪有什么将军，而是我梅影手举着两只铁锤，我们也不是在街道上，而是在后院里。

        刹那间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刚想骂她一句，她却疾步跑过来祝贺我：“三妹，好样的，说明你纯化得很成功，再紧张都不会显出原型了。”

        “是不是说，我就可以出去自己摄取人类元气了？”我开心地跳起来。这时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她是在考验我变身的稳定性。

        “嗯嗯，是的是的。不过这只是狐妖的第一步，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磨难在等着你，务必时时处处小心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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