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叫姐姐

不一会儿窑鸡就端了上来，一看到窑鸡我就再也不想装淑女了，我二话不说扯下一只鸡腿就啃——说实话，无论是在我是人类小姑娘时，还是成为狐妖后，都没有对食物这般激动过，完全忘记了什么叫文雅。

        我粗鲁的吃法，令李鹤年大吃一惊，他多瞅了我好几眼，想说点儿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然后也学着我粗鲁的样子抓过一块鸡肉就嚼了起来。

        茶儿见两位主人都吃了，她便斯文地扯下一块鸡翅吃了起来。我百忙之中看到茶儿脑子里的画面，都是我与李鹤年饿死鬼吃东西的画面，看来她对两位新主人的粗鲁相当有看法啊，哈哈，但是我完全不在乎。我还是继续粗鲁地吃着。

        那是不是我第一次吃鸡，我吃过生鸡、喝过鸡血、吃过烤鸡，但从来没有吃过这种所谓的窑鸡，真的甚得我心。

        李鹤年本来还是斯斯文文地吃，然后瞅着我吃得这么香，他也越吃越快，最后速度可以跟我相比肩了。一只窑鸡很快就解决了，抓起盘子里最后一块鸡肉，大方地掰了分给鹤年与茶儿。

        茶儿没接，可能是真的不习惯我这粗鲁劲儿吧，她挟起了一块青菜说，“谢谢小姐，我还吃这个！”，她这样子让我想起曾经评价过环儿的一句话“小姐性子丫鬟命”，沦为狐妖后，我见惯了死亡，但对于故人的死亡，那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我摇了摇头甩掉那些不好的感受，继续大口品尝鸡肉。

        鹤年一把接过，就塞进嘴里嚼了起来，吃完了，就大手一挥，又要了一只窑鸡。

        很快的，一盆窑鸡，就变成了两堆鸡骨头，一堆在我这边，一堆在鹤年那边，我这一堆明显要大过他那堆。

        茶儿看着我们眼前的鸡骨头，眼里满是尴尬，深深为我们的战斗力折服。

        鹤年则对比了一下我们眼前的鸡骨头，冲我竖起了大姆指，笑着说道，“哎呀，这是我第一次碰到一个这么能吃的姑娘家。佩服佩服！”

        “公子说笑了，献丑了献丑了，今日饿得实在太狠，所以吃相难看了一些。”我优雅地擦了擦嘴，一副大家小姐的派头——口腹之欲得到了满足，整个人心情就变得平和了起来，进入了贤者模式。这大概就是你们的教育家孔子所说的“仓库实而知礼节吧！”

        又品了几口茶，鹤年又带我们熟悉了一下周边，哪里有市场，哪里有饭馆，哪里有糖果店，哪家的包子比较好吃，都一一介绍，他导是个不错的向导。

        我一路听得津津有味，这是我第一次由人类领着逛街，那感觉与兰影姐姐一起逛街完全不同，她的关注点全在人身上，准确地说全在人的元气强弱身上，根本不会注意哪里是卖菜的，哪里是卖包子的。

        这一番逛完，茶儿累得气喘吁吁，但又不好意拉在我们后面，只得忍着疼跟在我们旁边。但绝没有兴趣在看东看西了。

        鹤年也是累得放慢了脚步，额头与脖子下面都出了汗，衣领下面有了湿痕。

        这些汗味，对人类来说，或许是很轻微的气味，微不可察，可是我不是人啊，我是嗅觉灵敏的狐妖，在我闻来，就好像在鼻子前不停地喷洒汗水一般，那感觉真的不是太美妙。我的鼻子不禁微微皱了起来。但鹤年似乎会错了意，他似乎是以为我不喜欢这些拥挤的人潮，他问，“你是不喜欢人太多吗？”

        我只能模糊地点头，“是啊是啊。”

        茶儿也心疼地说，“像小姐这么漂亮的姑娘家，肯定是不喜欢这热闹的，吵得人头疼。”茶儿一边说，还一边搀扶住了我一只胳膊。

        我真是欲哭无泪啊，我觉得茶儿就是在道德绑架我，好像我喜欢热闹那就不是“漂亮姑娘家”了，好吧，我承认，“茶儿说得对，我确实不喜欢热闹。”天可怜见，我什么时候变得像人类一样别扭了，硬是违着自己心意来。

        鹤年抓了拆后脑勺，十分抱歉地说，“都怪我太粗心了，还劳烦姐姐走了这么远，真是罪过、罪过！”又是作揖又是鞠躬，那样子好像是做了多大的错事似的。

        我含笑说道，“李公子，这怎么也怪不着您呀，都怪我没有跟您说清楚，再说我再不喜欢热闹，也还是少不了要熟悉下环境的。”我心里觉得这个人类男子其实还挺有意思的，他在心里上有优越感时，喜欢叫人家姑娘，对人特别尊敬时，又喜欢叫人家小姐，当觉得自己对不起人家时，又喜欢叫人家姐姐，呵呵，还是姐姐听起来顺耳一些。

        听了我的话，鹤年的表情正常了一些，然后调头往回走。

        茶儿扶着我的胳膊也跟上去。我一边走，一边说道，“有件事可以拜托公子吗？”

        “小姐尽管说！鹤年一年尽力办到。”

        “就是以后都叫我姐姐可好？”

        鹤年一下子停住了脚步，估计我这个要求实在是太令人意外了吧！

        就是连茶儿扶着我的手都顿了一下。

        我这才发觉，或许我的要求有点过份了吧，虽然我还不是太懂人类的心思，但是凭他俩的反应，我还是发现了，可能人类的女孩子不可能对一个男子会提这种要求的吧！大概是比较不合礼貌的事情。“要是、要是，李公子不愿意的话，还请不要介意，我从小在风月场所长大，有些规矩妈妈并没有教我。我只是听你一会儿叫我姑娘，一会儿叫我小姐，一会儿叫我姐姐，我听得都有些乱了。”

        李鹤年忙说，“姐姐不要自责，我迟疑并不是介意，只是有些意外，意外，那以后我就叫你姐姐吧！”

        “那就好，那就好。”我松了一口气，最害怕的就是让人怀颖我的狐妖身份了，他没有怀疑就好。他脑子里的画面纷乱得很，我也不知道怎么解读，反正没有看到狐狸的画面。

        一路上李鹤年在前开路，挡开人流，护着我前行。茶儿在勉力肤着我，好像我真的是虚弱的千金小姐似的，我心里还暗暗窃喜，这一路行来，除了吃窑鸡时有点过于豪爽外，其它方面表现得还是很符合一个人类小姐的吧。

        我们一行人回到姑苏河边别墅时，我掏出钥匙打开门，带头往里面走去。茶儿跟在我身后也跨过了门槛。走了几步才发现，李鹤年并没有跟上，我回过头时，他正站在门槛石外，冲我抱拳，“夜深日久，请姐姐好好休息，鹤年这就告退了。”

        我一时有点意外，我以为他也住这里哩，想不到想不到，不过脸上还是显出了一个人类女子该有的矜持，我微微一躬身，“多谢公子相伴，一路小心。”然后便目送着他转身往左手边走去。

        等他砌底从我眼前消失时，我叹了口气，心里竟莫名有些失望。

        茶儿望着我说，“小姐真是好福气，公子真是个谦谦君子。”茶儿的眼里满是羡慕。

        我看向茶儿，从她的语气中看来，她大概是知道我与李鹤年的关系的，我读取了她脑中的思绪，也正印证了我的猜想，在茶儿的脑子里，是我与李鹤年花前月下，然后交赎金给一个老妈子的场景，哈哈，这就是她想象中我与鹤年的关系，虽然关于场景细节想得实在离谱，特别是娘亲想得那么丑陋与凶恶，与事实真的是相去甚远，不过对于我与鹤年的关系，大抵想得并没有错。

        茶儿去关了院门，便扶着我进了我的卧室，茶儿的卧室就是我卧室旁的小阁间，她把我扶上床坐下后，便要去烧水洗脚，我强行把她摁了下来，让她坐下来休息，我想跟她聊聊。女人的元气对我并没有吸引力，所以跟她在一起我是很舒服的状态，不用分神去抵抗元气的诱惑。

        对于我的尊卑不分，茶儿很是惶恐，在我劝说了很久之后，她才安心地坐下来跟我聊天。

        我问她，“你对姑苏城熟悉吗？”

        茶儿答道，“熟悉呀，我就是在姑苏长大的。”

        “那你遇到过坏人吗？”

        茶儿不说话了，脸上显出悲伤的神色，眼眶里含上了泪水。

        我从她脑海里看到一个骨瘦如材眼睛突出的男人，拖着小小的茶儿，大概七八岁的样子。那男人一边拖一边说“别哭了，走吧，快点。”，小小的茶儿说，“叔叔，不要卖我，我什么活儿都会做，我吃得也不多，求求您别卖我。”

        我拍了拍茶儿的肩膀，“茶儿，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父母还在吗？”不再问什么，茶儿有个坏叔叔，很好，越坏我吸起来就越不会有负罪感，就找他了，等于下一顿饭有了着落了。

        茶儿摇了摇头，脸上泪水连连。

        脑海里是两个穿着华服的死人躺在棺材里的场景。想必这两个死人就是茶儿的父母了，而且从他们的穿着与棺材来看，茶儿的家庭本不是太过贫穷，多半是她的叔叔在其父母死后，独吞了家产，卖掉了茶儿。

        茶儿还在哽咽，我冲她吹了口气，她便双眼迷离，昏昏沉沉地睡去。

        我走出卧室，带好房门，就跳上屋顶，顺着茶儿脑海里的印象中家的位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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