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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营救外公


“李兄好福气,真是神仙眷侣啊。我看李兄心中有事,大家皆为知心之交,本也就不必拘泥,我也就直话直说了——你们一定是为崔相而来吧!”

        我与鹤年都同时点了点头。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我挂着的也是个虚职,实在哀莫难助啊,我能确保的就是崔相在狱中不至受苦!”薛如晦脑中浮现的是外公苍老头发凌乱的面容,可见,他确实是同情外公的。

        “愚兄明白,盼老友能将事情原委给个交待,我们如今两眼一抹黑,想救人也不知从何而起!”

        “在处理史思明旧部时,其子史承恩,恁是咬定崔相曾在他帐下作过幕僚,不少计谋都为他所出。新帝对先帝旧臣本就不待见,何况崔相还落下话舌,是故,新帝连查访皆无,直接关至刑部大牢,一关都一年多了,也无人提起。”

        “如今那史承恩在哪里?”当今之计,这个人才是为外公洗白的关键。

        “这等祸国殃民的叛贱,合发凌迟。但新帝仁心,仅将其腐刑,充任御马吏。”

        这哪是什么仁心,分明是让人生不如死,新帝心胸狠毒可见一斑,要不然也做不趁乱逼父退位逼死贵妃的勾当来。

        我们与薛如晦又寒暄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薛如晦一直亲自将我们送至门口,方还身进屋而去。在风声鹤吠的新世,敢于表达对外公的同情,已属人品可贵了,万一我跟鹤年是政敌所派,那么杜如晦的麻烦可就大了,轻则丢官,重则灭门啊。

        走出薛府,我们直奔东郊而去——御马监就在东郊,那里不但有华丽的马棚,还有丰茂的人工草场,御马吏大多在哪儿作息,年少时,我也曾随外公去那游玩过一次。

        这御马监虽说只是个养马的地方,但因为人口众多,消费需求旺盛,周边早已形成了一个小小市集,各种酒馆茶室旅馆一应俱全,御马监就在这个小市集的正中央,从位置上就能看出,皇家的养马地在这里的主宰地位。御门高大的门廊前,是两队卫士来回巡游着,向普通老百姓提示着,这里权威与不容亲近。

        对人类来说,这御马监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固若金汤了,但对于我跟鹤年,完全可以来去自如,但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先在旁边的一个小旅馆住了下来,等天黑时再进去。

        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们挑选的是一间中档房,房间里的陈设简单,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四条板登以外,别无他物,并且这些家具上都显出了陈年旧色。这些陈旧让我混身不自在,鹤年的感觉也与我相似,只是不如我激烈罢了,喜好精致雅奢或许是我们狐妖的天性吧!

        我们在板登上坐下,面对着面,中间是一张旧木桌。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才发现,我们已变得有些陌生了,连话题都不知何开头了。这太令我悲哀与沮丧了。

        我们沉默了片刻,鹤年先开了口。他说:“当我在黑水边的林子里,看到一棵树上,奇怪地粘满了蝴蝶,我一走过去,数千万只蝴蝶飞舞起来,那影观美得让人心颤,当时我想,只要让你看到了那美景,你定会愿意随我一同探索大自然的。现在看来……也不一定了。”他停住了没再往下说。

        “我想,你说的是对的,大自然的美景也会让我着迷,兴起探索的愿望。但它绝不会代替了我对人间的留恋,它也不会给我带来心灵的安定感。”我们彼此说话向来非常直接,不愿绕弯。我希望鹤年能抱住我,什么都不要说,惟独这个愿望没无法开口。

        他站起来,走到我后面,紧紧地抱住了我。紧得似乎令我无法呼吸,我想如果我是人类女子的话,肯定会因此力而骨断肚穿。

        “是不是有很多人类女子死在你的拥抱中?”我忘情地嘲笑他。

        “我曾经这样抱死过一只熊,那只熊足足有我两个人高。”他假装严肃地回答。然后脸上浮现出一片笑意。

        一张脸洁如玉石,发丝拂动,眼神专注地看着我,仿佛世间再也没有其它值得他看的东西了,我意乱情迷了——喜欢与大自然为伍的他,恐怕永远都不会懂得,这种眼神的巨大杀伤力,它能让一只母老虎变成温顺的小绵羊。我情不自禁地转过身来,抱住它。

        夕阳的余晖,照在锦被上,我靠在鹤年结实的胸口上,身体的接触,让我们又找回了熟悉感,仿佛我们的分离不曾发生,仿佛我们就这样一直朝夕相伴走到了今天。

        我们就这样相互依偎着,一直到天黑透了,我们才悄悄地走出门去,装着夜间出来散步的民众,流连在御马监高高的城墙旁,这里有三三两两的夜宵摊点,让这郊外的寂静显得活跃了些。偶尔三两个巡夜的士兵走过,也会在夜宵摊弄吃顿霸王餐,对于这等小恶之人,我早已斯空见惯,激不起恨意了。想来,各人有各人的生存之道,不可尽用自己的见解强加他人。

        我们走至一段冷清的城墙边,看看四周不见有人,我们纵身一跳,便跃过城墙,落在软软的草地上,我们向前方看了看,一望无际的草地,长满了半尺高的优良马草,这里定是一处未引马的马场了。

        在马场的另一端,也就是城墙相反的方向,有一排排低矮的房子,隐隐听到马的反刍声,还有浓浓的马粪臭味传来,隐隐还能闻到人类元气的芬芳,但听不到一处人声,恐怕所有人都在睡眠中了。

        我回忆着薛如晦脑海中史承恩的形象:高大的身躯,光光的头颅,浓眉大眼,下巴上有一颗硕大的黑痣,我将思维投射进屋子里人们的脑海中,每个人的脑海便如一扇扇打开的门般,任我进出,终于在其中一个人的脑海之窗中窥得了史承恩的形象,在那个脑海之窗之中,闪现的是一点史承恩的断片,我将这些断片串联起来,便得到了史承恩所在位置的确切消息:

        白天时,史承恩只在两个地方出现,一是集体饭堂,一是马场;夜间,史承恩只在一个地方出现,一最后一排的孤独小屋中。史承恩出现时,多是伴随着他人的嘲笑,与他自己脸上的自卑神情,看来这个男人,不仅身体受到了腐刑的影响,连精神也受到了影响。

        我与鹤年朝史承恩的孤独小屋走去,途中未遇到一个人,即使我们以一个普通人的步伐前行,也不会遇到任何阻力。不是他们过于粗心,就是他们对高墙与外面的巡逻兵太过信任了,其实那高墙,人类中的武林高手借助些绳索铁钩,都可以轻松地翻越。

        我们立在孤独小屋的窗户旁,轻轻地用了用力,窗户便打开了一条缝,我们顺着细缝朝里看去,一股浓重的霉湿之气扑面而来,呛得我打了个喷嚏,听到床咯吱一声响,吓得我们屏住了呼吸,难道说,史承恩醒了过来?惊醒了他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惊醒了其它的人,恐怕会为营救外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幸运的是,在床咯吱一声后,再也没有其它声响,然后又传来微弱但均匀的呼吸声,看来史承恩只是翻了个身,便又睡着了。

        我将思维向他的脑海中探去,我吓得几乎要退出来——这脑海里是怎样可怕的场景啊,满地的尸体,血肉模糊的身体,浓浓的白烟,熊熊的大火,大声哭喊的儿童……如果不是为了找到救外公的方法,在这样的一头脑里,我一刻也不能停留,我只有硬着头皮往前探去,跋涉过血腥的场景,来到一个华丽的宫殿中,一个长相与他十分相似的老者,正在愤怒的指责他,他痛苦地低下了头,双膝深深地跪落在地。这个场景虽然不像先前血腥,但依然无助于解救外公,我毅然往前探去,终于在他思维的纵深处,发现了外公的形象。

        画面中,史承恩骑着金甲战马,意气风发,气吞万里。外公骑着一头战马,跟在他的身后,史承恩不停地稍回过头,与外公交谈,外公的神情都是恭敬有加。

        我心里一咯噔——难道说,外公真的是在史承恩账下做过幕僚?如此说来,皇帝把外公关进刑部大牢,并不是错误之举。

        我不能这么想,他是我外公,他是疼爱我的外公,我必须要救他,况且从几千年的历史来看,这人类的帝国江山,终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哪有什么正义与邪恶之分!只有在野与在朝之别罢了。外公投效叛军门下,也不过是求得家族繁荣罢了,又有何罪过!以外公的性格,不可能做引导叛军杀人放火之事,他只会尽力疏导,令头目懂性“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这样其实是善举,而非恶行。只不过在李氏王朝看来,这是投敌叛国罪大恶极而已。

        如今要让外公正大光明地从牢中走出来,我就必须让唐朝新主相信,外公名为投敌,实为助力唐军里应外合,一举击溃了叛军。如何才能办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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