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决战时刻

我开始怒不可遏，原来的惧怕很快地转成了愤怒，我的心沸腾起来。

        “你怎能做出这种事！”我说，“用谎言欺骗那地无辜的人们！”

        鹤年大喝一声：“你胡说什么！”

        我没看鹤年，我知道鹤年是为了保护我。

        父亲静静地看着我，好像他就要对我发出攻击，他的脸凝止如雕像。我想我的死期已到，我就要像云娘一样死去。我不想抵抗，因为那是徒劳的。

        父亲没有动。雨下得更大了，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湿漉漉的。

        “你真的什么都不怕吗？”父亲说，话语平静，但恐怖至极。

        “我怕你。”我回答，我不知道下一秒我会不会由来而外地烧着。

        “我不这么认为。”父亲答。

        “我真的怕你，知道你的手段，也你知道的心肠。但我从不假装自己是别的东西，而你却假装成什么大仙，你不觉得很可笑吗？”害怕到顶点，我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父亲说，“你是如此的狂妄自大，可是我仍然疼爱你。我喜爱你的勇气和鲁莽，甚至爱你的愚蠢。你不明白吗？我可以成为任何我想成为的东西，包括成为神仙！”

        我轻笑，“可是我不想。”

        “不要说那些无意义的话，那些话对任何人都没有意义。你现在站在独一无二的神仙面前，我们三个将是人类唯一见到的神仙。你现在必须把你自己当做是神仙，你要去完成你从来没想过的事情。”

        我摇头。“我不想欺骗自己。”

        父亲低下头笑了，“人们需要信仰的神仙，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呢！”

        他从我身边走开，回到刚站的那个山丘上。他往山谷望去，那里有大量的人类向这边涌来。

        山谷中传来哭喊的回声。

        他再度用无坚不摧的力量展开杀戮，又一批人被杀死。后面的人因为看到这景像疯狂地哭喊。无情的雨再度落下，把一切事物打湿。

        我看见父亲闪闪发亮的白发，他向我走来。我想死亡的时刻到了，我无处可逃，我闭上了眼睛。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栋小屋子里。我不知道我们怎么到了这里，也不知道山谷里的杀掠是多久之前的事。我开始做一个非常可怕但熟悉的恶梦。在梦中我看见自己变成了狂魔，不停地屠杀着人类，我无法忘掉这个梦。

        但是现在它消逝了，所有的声音和影都消失无踪。

        我身处的这个地方又黑又脏，还充满着臭味。四周有生活悲苦的人们，小孩子因为肚子饿哇哇大叫，还有煮食物的味道。

        此处发生了真正的战争，不是山谷里的那场杀戮，而是传统的农民起义。从那些悲苦人的眼中，我看见了无止尽的屠杀，人们被困在房子之中殴打，妇人和小孩到处奔逃。

        我躺在地板上无法起身，父亲与鹤年则站在阴暗的过道上。

        我爬起身来走到他们旁边，看见一条泥泞不堪的小巷，其中简陋的住宅，有的屋顶是破烂的瓦片，有的则是稻草。人们躺在破墙旁边，全身上下都包着布，像是死人包着寿衣。但是他们没有死，因为当老鼠跑来啃咬他们的衣服时，在睡梦他们还会扭曲身体。

        这里非常地热，而且满是食物、尿骚、残渣和濒死小孩呕吐出来的味道。我甚至还嗅得出小孩肚子饿和在抽搐中哭泣的气味，还有海风中排水沟和污水坑的味道。这不是村落所在，而是绝望的流民临时休息地。房舍外到处都是死尸，疾病肆虐，老弱的人们静静地坐在黑暗，四处还有小孩的哭声。死亡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感觉。

        巷子里走来一个肚子肿胀的小孩，用小手揉着肿胀的眼睛，大声哭泣着。

        黑暗中这个小孩好像看不见我们的存在。他走过一家又一家的住户，腊黄的皮肤在烹食的火光中闪烁。

        “这是哪里？”我问。我惊讶的看着他抬起手触摸我的头发和脸颊。我感到心头一阵放松。但是这里的悲惨景象让我无法释怀。他究竟没有杀掉我。而是把我带到这悲苦的境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地方是如此的悲惨和绝望。这些人要如何才能脱离苦海？

        “我可怜的战士，”父亲的眼睛充满了泪水，“你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我没有回答。他缓慢地附在我耳边开始说：“还需要我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吗？这里是洛阳，发起这场战争是黄巾军，他们劫富济贫，也□□妇女，屠杀儿童。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这样的地方？他们从来没有得到分毫幸福。”

        我们一起走过泥泞的街道，穿过成堆的垃圾，还有野狗和老鼠在路上漫行。

        然后我们来到一处废弃的宫殿，壁虎在墙上爬行，黑暗之处有蚊虫滋生，废弃物被堆置在一条排水沟旁，肿胀发臭的尸体被遗弃的那里。

        此地的悲惨景象让我心情坏到极点，找不到一丝希望。

        “我能帮什么忙？”我说道，“我为什才能要来这个地方？”

        父亲表情凝重，“我们可以重新治理这个世界，让它变好。如同我跟你说过的一样，我们要让神话成真；这个时刻就要到来，而人们对此一无所知，我们会看到这一天。”

        “但这是人类自己要解决的事，这不只是他们的义务，也是他们的权利，我们插手会不会造成更大的灾难？”

        “不会有灾难的，”父亲平静地说：“你还不明白我们所拥有的权力，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挡我们，你还没准备好，我不会再逼你，你只要在一旁观看就好。下次你再助我杀人的时候，一定要有完全的信念。你要确信我疼爱着你，我知道人不可能一夕之间改变，但是现在开始你要好好去观察和学习。”

        他再度走到街道上，看起来他的背影是如此脆弱。突然间我听到人声四起，看到周遭妇人和小孩的形影。我的视线开始模糊，又回到黑暗之中。我在发抖。我极想要求他耐心点！

        我再度感受到平静和幸福，又回到童年时代，外婆的花园里的萤火虫与荷花。泪光中我看到成群的萤火虫在闪闪发亮，在花丛间飞舞。我听到青蛙的歌唱，蛐蛐的合鸣。

        父亲的声音再次传来，对我来说它是如此地不可抗拒，我相信那些人类也有同样的感受。他的命令和话语无可质疑，新的世界就要来临，受苦难的人们就要得到平安和正义。妇女和孩童将受到重视，世界将有真正的和平，人间再不会有争战，食物会享用不尽。

        战士，到这儿来，让他们看看你。来啊！

        父亲与鹤年都张开双臂站在我面前。天啊！这些可怜人以为自己看到什么？我跟着他们一起走向前去，惊讶地发现所有的人都用虔诚的眼光看着我们，他们的双脚跪在地上崇拜我们。父亲的手紧握着我，我的心怦怦地响。

        突然间世界开始震动，我们的脚离开了大地，我们牵着手往天空升去，人们在我们的脚底下挥手鞠躬，并在地上磕头。

        “这是大仙现形！大仙现形！”

        刹那间，整个村落已经成为底下一个个小小的屋顶，所有的苦难都化为乌有，我们又回到空中。

        我回头看去，试着要认出那个村落，但无法确认。

        ……

        将要发生的事终于要来了，我不知道有谁能够阻止。

        最后的决战时刻到来了！

        此时此刻，妲已、张益等百十号狐妖正站立在父亲的面前，当中有很多陌生的面孔，狐类向来独来独往，此时目睹我族竟然如此兴旺发达，不禁有些震惊。

        妲已说：“九尾大仙，即使您的梦想得以实现，但你也无法统治这个世界——人类迟早会发现你的真相，迟早会找到消灭你的方法。”

        “妲已，你可真是愚蠢透顶，你以为就凭人类的所谓技术与智慧，可以对付狐妖？”

        “大内，只怕您并不那么了解这个世界。这世界并非如您想象中那么简单，没有人能真正掌握它，没有谁办得到，您看到的世界，但并非这个世界，而只是它的一部分。就如造成安史之乱的安禄山，最开始他也以为大唐垂手可得，结果，不过是身守异处。”

        父亲愤怒地摇摇头：“不要试探我的耐心，我饶过你的理由很简单，青丘想要你活着，如此而已。还有便是你够强壮，对我有帮助。不要耍小聪明，妲已。”

        妲已依旧柔和地说：“即使你办得到，但人类真的糟到这等地步，必得接受如此的处罚吗？”

        我松了一口气，就知道妲已有胆识也有办法将话题带到这样的层次，无论父亲怎么威胁恐吓，妲已都能说出恰当的话语。

        “你的伪善令我作呕，你自己害死的人类还少吗？那些人类就该受到你的处罚吗？”父亲反击道。因为有众多同类在场，父亲不像以暴力直接结果她，以免吓跑更多可用的同类。

        “大仙，这几千年来，我都在反思都在忏悔，所以不希望您也会重蹈覆辙。”妲已说，满脸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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