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开放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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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狼昏沉沉地从没有梦境的睡眠中醒来。
他发现自己既不躺在顶级训练场外面的水泥路上,也不在高级训练场坚硬冰冷的地板上。
身下是柔软的床铺。
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随意安心了。
疯狼艰难地撑起上半身。
上身衣服已经不见了,下半身换过了一条裤子。
肌肉上的青紫和血痕是那么明显。
林青敲门后走了进来。
疯狼认出这是哪里了,以前他曾把烂醉如泥的林青送到这张床上,这里是林青的家,林青的房间。
“已经用医疗仪器扫描过了,治疗方案在这里。”
林青把平板递给他。
疯狼抬手欲接过来,却因为肌肉的抽痛僵在半空。
林青笑笑,体贴地把平板放到他面前,另一只手慢慢地扶着疯狼的手臂帮他放下。
疯狼粗略看了看平板上的内容,什么也没说。
“兽潮要来了,没恢复到百分之八十以上不准去训练。”
疯狼沉默。
林青笑得愈发开心:“现在你打不过我了,在这呆着吧,哪都别去。”
说完这话,林青自己都忍不住有点脸红。
疯狼的手里捏着被子,看向窗外的一栋栋城市楼房,不知在想些什么。
…
“起来——洗澡。”
林青艰难地托着疯狼沉重的身体去洗澡间。
疯狼的身体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密度大得可怕。
在拖拽的过程中,疯狼一动不动,灰色透明的瞳看着天花板装作无事发生。
但是当终于又一次被拖进浴室的时候,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开始躲躲闪闪。
门关上了。
没有水声,林青拿着热热的湿布给他认真擦拭。
…
一小桌菜。
“好不好吃,你说啊。”林青得瑟地翘着筷子尖,轻抬下巴看着把菜塞进嘴里的疯狼。
他自认做的还是不错的,毕竟也在最好的几栋酒楼之一练过几个星期。
疯狼咀嚼着嘴里的菜,一言不发。
“夸一下也不行?”林青挑起眉。
疯狼咽下去了,抬眼看了林青一眼,低头继续吃菜。
林青看着渐渐空的盘子,勾起了嘴角。
疯狼一直把菜吃完了,才停下。
“诶,我说,”林青撑着脸看他,笑意盎然,“你是不是没夸过人?”
疯狼的眼睛看着别处。
…
“看哪呢?”
林青搞怪地蹲下,仰视疯狼的眼睛。
疯狼愣了愣,转头看向另一处。
林青又站起来出现在他面前。
疯狼又转过旁边。
林青绕过床站到那一边,和他对视。
重复几次,疯狼拿过枕头一把按在自己脸上。
“看我……也不行吗?”
林青的声音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响起来。
枕头后面,疯狼的眼睛睁得很大,哪怕是一片黑暗,他也觉得自己在被那个人看着。
关门的声音,林青出去了。
疯狼静止了一会儿,放下枕头,看向关上了的门口,在出神。
…
仪器亮着光滑过疯狼重伤的腰侧。
林青把仪器显示屏放到眼前,读出上面的数字。
“有好了一些的迹象,”他笑了,“不错。”
疯狼看着青年的头顶走神。
“有没有什么想问的?问问林医生?”林青恶趣味地笑起来。
疯狼不可能张嘴的。
林青这样想。
的确疯狼也紧闭着口——他最近在林青家里养伤,整个人像是突然不会说话了,林青怎么套话他都不出声,而且林青还发现,疯狼不肯和他对视。
林青把东西收拾好,又出去了。
疯狼等了很久,等到他觉得林青暂时不会回来的时候,才慢慢伸手把床头柜上的表带拿了过来。
他已经记住了林青的生活时间表。
早上7点到下午6点,买菜做饭换药照顾他,中间的空闲时间在客厅练习唱歌。
下午6点到9点半,去星星福利院。
晚上10点回到家,给他洗澡换药。
现在是下午6点半,林青应该刚刚到星星福利院,估计这时间,那些小孩刚吃完饭,他会给他们教教书讲讲故事。
疯狼思忖着,拨通了狮的电话。
电话一响马上就被接通,狮夸张的声音从里面响起来。
“不是吧!连你也找我,我看起来那么好欺负吗?办事专业户?”
疯狼沉默了一段时间,直到狮都有点慌起来的时候,才模糊不清地问了一个问题。
“你……”
狮艰难地捕捉到其中的几个字眼,蒙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意装作没听清,想再确认一遍。
“大佬,你声音太低了啊!再讲一遍?”
疯狼却突然挂断了电话。
另一边,狮一脸糊涂地看着手机。
他老婆好奇地问:“他刚刚问了什么?”
狮说:“不管他问了什么,重点是我还没有回答啊,他怎么就挂了?那他打给我的意义何在?”
…
林青晚上回到了家。
他在疯狼的房间门前深吸一口气,整理好了有些疲惫的神情,打起精神推开了门。
疯狼坐在床上,目光直直看着他。
林青迎着他的目光走过去,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该洗澡了。他想,扶住了疯狼。
这个时候,他离疯狼非常、非常近。
疯狼静静看着近在咫尺的他。
林青努力了一会儿,却发现他扶不起疯狼,停下手,疑惑地看他。
两人的目光交汇了。
疯狼的眼神,很有力地对着林青。
眼神怎么能用“有力”这个词来形容呢?可是现在林青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那种力度。
喉结动了动。
灰发男人开口了。
“嫁给我。”
林青看着疯狼。
很安静。
空气很安静。
青年的手有点抖。
距离太近,他的手被疯狼发现并且反握在了掌心。
“疯狼……你知道你在对我说什么吗?”林青颤抖着瞳孔问他。
疯狼的目光一点也没有躲。
当这个男人坚定起来的时候,林青觉得整个世界在他面前都显得软弱。
林青接触到这样有力量的眼光,眼泪居然在一瞬间夺眶而出。
疯狼僵了一下,松开林青的一只手,笨拙地去抚摸他的脸。
他的手伤痕累累,很粗糙,摩擦得林青泪流不止。
林青动了,他扑上去,抱住疯狼。
疯狼的脸埋在他的怀里,他清楚地听到林青的心跳声,很快,很急。
林青在疯狼的头顶用力咬着牙,脸有些扭曲。
疯狼的心却渐渐在沉没和冷却。
他忽然地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一瞬,林青放开他,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道:
“对不起,我一直把你当父亲!”
疯狼的手垂了下来。
林青夺门而出。
忘记被关上的门被青年吹起的风振得摇摇晃晃。
…
林青一直冲到大街上。
他的嘴被慌乱的牙咬破了,还一直刺进了肉里,流出血。
林青却完全没有发现。
他跌跌撞撞地在街上狂奔。
手掌打过街边的路灯杆。
侧着身体撞到坚硬的街墙上。
他嫌这天的逆风不够大,墙太冷硬,路灯杆太纤细。
让他无法清醒。
他痛苦地跑着。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知不觉,他已经跑到了摩天大厦的脚下。
“啊——”
他朝着空旷的天空,声嘶力竭地喊道。
喊过一声,他已经缓和了不少,跌坐在地砖上,把脸埋在手里。
他就这样坐着,吸引了一波又一波行人的目光。
一直到深夜。
…
这天深夜,大雨滂沱。
疯狼坐在雨声边,床上很干燥,很安全,但是林青一直没有回来。
疯狼的电话已经被狮打爆。
或许是终于受不了表带的震动了,疯狼随手摁开了接听键。
狮的咆哮从里面传出来。
“喂喂喂!我草的你怎么还不接电话……握草你特么接了!!!”
“歌姬已经在摩天大厦外面坐了好几个小时了!!!人全湿了!!!你怎么回事啊?还不来把他叫走!!!”
“你今天给我那个问题是认真的吗!!!你想结婚了吗?你干了什么!你说啊!你说啊!!!”
疯狼一言不发,垂下眼睛看着被单的表面。
那里,绣着一个花环。
狮不久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大喊大叫都不能得到疯狼的任何回应。
他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了。
“你就沉默吧!保持你高贵的沉默吧!沉默到死你也不会知道歌姬在想什么!”
疯狼突然挂断了电话。
狮喘着气从耳边拿下表带,看着那条刺眼的【通话已结束】,不知该说什么。
…
雨夜里疯狼慢慢地走着。
没有伞,他光着上身,就这么淋着冷雨,他慢慢地扶着墙,一步一步地前进。
狮的车飞刹在他身边。
车门弹开,狮扔掉开启了追踪功能的表带,解开安全带把疯狼拉上后座,看着他湿漉漉的灰发和狼狈地淌着水、睁不开的眼睛,哼了一声:
“算你有种!”
车再次停下的时候,已经在摩天大厦的广场边上,疯狼透过水淋淋的车窗,看到有一个地方围着一大圈人。
狮扶着疯狼一步步走过去。
一个小青年跑过来,他是狮的队员。
“队长,我们还是不能靠近他十米以内!他的声音会让人睡着!”小青年也被雨淋湿得透透的,报告的时候却一本正经。
狮没说话,疯狼猛力挣动了一下,扯开狮的搀扶。
疯狼跑过去。
那算是跑吗,小青年不确定,很快他看到疯狼摔在地上。
小青年触目惊心,脚步动了动。
狮伸手拦住他:“别去,他这种人,你越拦他越疯。”
小青年不忍心地转头不再看。
疯狼的出现让人群让开了一条道。
疯狼的出场这么特别,他们当然每个人都看到了,看到了,难免会不忍心。
他们才意识到,疯狼也是人,有感情的生物。
疯狼支撑着身体,在林青身后的十米处,单膝跪下。
人群有些骚动,渐渐散到更远一些的地方旁观。
十米很精准,疯狼战斗多年,一个距离掐的如同精准的机器。
林青单薄的背影坐在雨幕里。
疯狼大吼。
“林——清——郁——”
“你——不——开——心——”
“就——算——了——”
“当——无——事——发——生——”
“可——以——不——可——以——”
林青的身体抽动着,他猛地仰起头,哭断了的泪水又滚滚而下。
“你不懂!”
“你不知道!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错的不是你!是我!”
他的声音传开,一些旁观者竟然脑袋一沉,眼皮开始打架子。
林青的能力变强了。
“你——没——有——错——”
疯狼声音嘶哑。
“错——的——是——我——”
“你——也——不——懂——我——”
“你——什——么——时——候——懂——过——我!”
“忘了这件事!忘了它!”
林青痛哭着转过身,看向疯狼雨幕中影影绰绰的身影。
“我——忘——了——”疯狼的喉咙在冒烟,“跟——我——走——吧——”
林青真的站起来了,慢慢地走过来。
疯狼笑了,他感觉脑袋热热的,身上各处的伤口也热热的,他好像在发高烧。
他晕过去了。
狮震惊地跑过来:“这家伙吃了心衰药吗?怎么这么弱?”
按照一个前十强者正常的意志力,没理由就这么晕了啊。
林青抹了一把脸上的雨,狮有些不太敢看他。
经此一役,狮知道了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原来也是个疯子。
“谢谢,我带他走吧。”林青朝躲闪的狮笑了笑,他好像突然就又恢复了似的。
叫了车,林青带着疯狼回去。
…
这天林青忙到凌晨才睡下。
疯狼被他闹得发烧了,忽冷忽热,身体脆弱得像个普通人。
林青折腾了好久,才让他好上一点。
回到床上,林青躺着,心静如水。
魔方出来了。
【主人,你不必如此,你可以接受的】
林青在枕头上慢慢摇头。
【目前除了你以外,疯狼又能去和谁在一起】
林青回道:“这是诡辩。”
魔方无语。
林青更不想说话。
【你可以……】
魔方还是忍不住了。
【在这里陪他一生一世再离开】
“是吗……”林青虚弱地笑笑,“你却不知道,这个选项在我眼里一点诱惑力都没有。”
“不一样的,不一样。”
林青重复念叨着,直到睡去。
“不一样的。”他说。
他给我全部,我却给他万分之一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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