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林惊绝听了这话也没什么反应，她像是对秦与时的话语开启了屏蔽模式一样，只是看着他却并不做反应。

        她将腿放下来，在窗户边晃着，带着几分孩子气，像是在荡秋千。

        秦与时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她像是一阵风，轻飘飘的晃来晃去，秦与时却怎么也抓不住她。

        林惊绝盯着脚下的地面看了一会儿，只觉得有些晃眼，她闭了闭眼。

        秦与时闯进来之前，她几乎是无意识的从床上爬起来，又无意识的游荡到了窗边，想要伸手抓住指尖匆匆流过的晚风，哪怕……它冷得有些扎手。

        脑子里又有一个声音在不住地响：“跳下去”。

        “跳下去”。

        “跳下去！”

        “顺着风，跳下去，就能见到想见的人了！”

        大脑一片混沌，她受潜意识的支配想要伸出脚……

        “林惊绝！”

        一如既往的，在这种时刻出现的——还是秦与时！

        “我错了……”秦与时颤抖着手向前伸，想要寻求一点林惊绝的安抚。

        却只得到了林惊绝的冷眼旁观。

        “我……”

        “秦与时，是我甘愿的”，林惊绝冷淡的开口，打断了他的辩解。

        “往日种种……都与你无关”。

        过往如斯，她不想去回忆了。

        再忆也都是苦痛。

        秦与时说过的话她没忘，甚至在睡梦中也是他的脸，说着冰冷冷的话。

        一会儿又变成现在这种可怜兮兮的模样，让林惊绝想要伸手去抚摸他。

        下一秒钟又变了脸，狠狠往她身上插上一刀。

        她想忘的，都忘不掉！

        她想记住的却又怎么也记不住，

        妈妈的脸，爸爸的笑，怎么也想不出来。

        想得脑子都痛了，也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样子来着？

        她还剩下什么？

        秦与时给她的，她都不想要了！

        那就都忘了吧……

        一了百了！

        她重新站起来，晃晃悠悠的，却并不想扶上身边的窗沿来获得支撑点。

        “不！不是！”

        林惊绝像是厌恶了跟他的拉扯，她皱着眉转过了身。

        “不是！”秦与时猛地向前跳起，一把抱住了林惊绝的脚踝将人从窗户边缘上拉下来。

        “不是！不是……”秦与时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那部分缺陷……究竟是什么？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是他把林惊绝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从青春年少的花季少女到如今一心求死的样子，是他！是他自己，经年累月……亲手将林惊绝变成了这个样子。

        林惊绝爱着他的时候，他不肯承认，不肯低头，不肯回应。

        林惊绝想走的时候，他不放人走，还总将人关在家里。

        林惊绝生产的时候，他不但不关心、不爱护、还将其朋友都拒之门外。

        林惊绝早就没有家人了，如果没有朋友，就只剩下一个秦与时。

        而她……从来没得到过秦与时。

        她什么都没有了……

        命运无情夺走的是她的亲情，

        她努力争取却从未得到的是秦与时的爱情，

        秦与时狠心抽离的，是她仅剩的友情。

        她终于再没有理由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她想去死。

        她连刚生下来的孩子都不想看一眼，她只想去死。

        她迫不及待地想去黄泉下，见见自己无时无刻不再想念的人。

        秦与时留不下她了，甚至……她最厌恶秦与时。

        她最爱的人，变成了她最讨厌的人。

        秦与时终于知道了，自己的那部分缺陷……是他不会爱人。

        他不会……爱人。

        他没有……爱人的能力。

        他生生让林惊绝等了这么久，又白白让她丧失活着的希望，他都……做了什么呢？

        自以为爱人，却不被爱人所接受。

        是他的错！

        都是他的错！

        被他按着躺倒在床上的时候，林惊绝眼神空洞的看着天花板，表情也毫无波澜变化。

        她冷静的问秦与时：“你能看得住我一时，能看得住我一世吗？”

        一辈子那么长，她总有机会的。

        她的目光挪向窗户，那里有她梦中向往的空气，有离开秦与时的空间，有……她见不到的父母。

        她该跳下去的！该跳下去的！

        该……去另一个世界的！

        秦与时手还在颤抖，他只知道一味的按住她，却还想伸出手去按铃。

        一瞬间的功夫，林惊绝力气大的秦与时都没想到。

        他按下铃的那一霎那，天旋地转……

        林惊绝大力的将他翻下床，秦与时下意识抱住林惊绝的脚踝，制止她向窗户边奔跑的脚步。

        林惊绝却像是早有预料，她狠狠地摔下病床旁边桌子上的水杯。

        “砰！”得一声！

        秦与时急忙向侧面转头，却连避免玻璃碎片滑进眼睛的瞬间都没放开林惊绝的脚踝。

        他太害怕，害怕一松手，林惊绝就会从18层高的楼层一跃而下。

        像一只蝴蝶……翩然而下。

        就那一秒，林惊绝弯腰拾起玻璃碎片，从唇边溢出一声轻笑。

        像是怜悯，又像是悲伤。

        下一刹那！

        她将其中一片碎片狠狠地划向了自己的脖颈！

        “林惊绝！”有血滴滴答答的落在秦与时的脸上，他声嘶力竭的吼出声来。

        他几乎丧失了行动能力，眼前的血像是将他淹没了，他几乎有种错觉，他要和林惊绝一起……一起溺毙在血海里。

        他们应该一起去死！

        受害者毅然决然的赴死，罪魁祸首却安然无恙的活着，这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们就应该，一起死在为彼此画下的牢笼里。

        秦与时觉得身边的一切都离自己很远，他耳边听见了医生破门而入的声音。

        “急救室安排！”

        “快！抢救！”

        “先生！先生请你放手”。

        “先生！您不能抓着她的脚，我们要抢救！先生！”

        “快！推走！”

        秦与时无意识的收回手，他的世界再次塌陷，他只觉得自己很冷，很冷很冷！

        他环上自己的肩，像是这样就能缓解牙齿之间的战栗。

        没用！眼前一片血红，是林惊绝的血！

        林惊绝终于以自己的血为刀刃，

        狠进了秦与时的心脏。

        又一次的，林惊绝在他眼前被推进急救室。

        这不是虚幻，

        原来无论是虚幻还是现实，林惊绝都在离开他。

        一步一步……

        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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