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林惊绝好几天没见秦与时，连带着，她也没见到小鱼儿。

        确切的说，她是把自己关了起来，谁都没见。

        成诺还有王敏儿，谁都没见到她。

        秦与时就更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了。

        她将自己关起来，秦与时就总是去她门口晃悠，他担心林惊绝的身体，期间甚至去找成诺，想让他联系一下林惊绝。

        “林惊绝没事儿，她就是懒得出门”，成诺眼睛盯着屏幕，正脸都没转过来，一眼也没看秦与时。

        “我知道，你就……你就给她打一个，我……听听声音”，秦与时把姿态放得很低，他甚至都不想自己看看，只是想知道林惊绝还好，还好就行。

        他陷入一种难以言说的焦虑之中，只要看不见这个人在眼前，就会让他夜不能寐。

        之前还只是听听王敏儿说的就行，哪怕看不见人在眼前，知道这个人安好他也觉得好。

        可是现在不行，现在……不行。

        人心总是贪心不足，他现在想每天都能看见林惊绝在自己眼前，可是林惊绝已经不想了。

        林惊绝甚至连在他眼前吃上一顿饭，单独跟他呆在一个屋子里面，都会觉得头晕，觉得痛苦。

        秦与时到现在还能清楚的回忆起来，那天林惊绝离开他家的时候，她那么痛苦，像是一条离开了海里太久的鱼，失去了她赖以生存的环境，就连呼吸都觉得痛苦。

        她看着秦与时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像是绝望，又像是控诉。

        每每回忆起来，都让秦与时心疼的呼吸不过来。

        “你自己去看看不行吗？”成诺终于看向秦与时，眼里平静无波。

        秦与时下意识的拒绝，“不行……”

        “为什么不行？”成诺逼问他。

        为什么不行？

        “林惊绝……不想看到我”，秦与时艰涩的开了口，这几个字像是有些划嗓子，他的声音里都带着血。

        “哼”，成诺轻轻的笑了一下，他像是嘲讽，又像是反问的说道：“那你为什么不走？”

        明知道林惊绝讨厌你，为什么不走？

        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向着永远黑暗的前路前进。

        秦与时有些怔愣，成诺懒洋洋地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不走？明知道林惊绝那么不想见你，为什么不走？”

        秦与时的眼睛抖了一抖，为什么不走？

        他的骄傲，他的自尊，他的一切，都说着他应该走，不论是为了让自己更体面还是让林惊绝更自在。

        他都应该走。

        为什么不走？

        因为……

        因为……走不了。

        因为……走不了。

        不是不能走，不是没想走，不是必须留，只是他走不了。

        林惊绝在这里，他走不了。

        林惊绝在这里，他的心，他的情，他的一切……都在这里。

        没有林惊绝的秦与时，该去哪？

        没有林惊绝的秦与时，是谁呢？

        没有林惊绝的秦与时，要怎么过下去呢？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像是要狠狠冲刷着一切灰暗的、无助的、难堪的过往。

        风雨过后会见彩虹……吗？

        秦与时走在回去的路上，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他浑身湿透，却还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直走到林惊绝的门前。

        那里亮着灯，像是指引着回家的人，秦与时眼前有些模糊，那扇门里面，还能有秦与时的位置吗？

        那扇门里面的人，到底怎样……才能跟他在一起？

        是不是不管他做什么，做多少，付出什么样的真心，林惊绝都不会再看一眼？

        秦与时想狠狠拍眼前的这扇门，他想冲进去问问林惊绝，到底……到底……还能不能看他一眼。

        可他不敢，门后面不论是什么，总归不会是温声暖意。

        他害怕，害怕听见林惊绝冷冰冰的话语，害怕看见林惊绝毫无感情的眼神，甚至害怕林惊绝还没说出口的语句。

        像是死刑犯走在行刑的路上，他根本不敢四下张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加速自己的死亡。

        “砰”地一声，就结束他的生命。

        不知道过了多久……

        “你怎么在这儿？”

        秦与时身子一僵，顺着声音向上看去，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出了幻觉。

        不真切地幻觉。

        因为林惊绝正站在他面前，将一把伞支在他头顶，皱着眉头打量他。

        见他不反应，林惊绝又问了一遍，“你怎么在这儿？”

        “小鱼儿呢？”

        秦与时听见自己的心跳，听见自己的呼吸，感受到自己的颤抖。

        面前的人，是林惊绝。

        他伸出手去，想碰碰林惊绝的衣角，又怕自己湿了的双手会沾上林惊绝的白色上衣，那样的话……她会不会不高兴？

        于是秦与时细长的手指就那么停顿在半空中，一秒……两秒……三秒。

        不知道具体过了几秒，他才发出声音，他说：“林惊绝，你不喜欢我了，是吗？”

        秦与时从来没问过这种话，但现在他声音里带着哭腔，问林惊绝，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林惊绝有点说不出话，她只是看着秦与时那双好看的手停在半空中。

        向前一步……不敢，向后一步……不舍。

        就只能停在这里。

        只能……停在这里。

        他们怎么总是错过。

        都说感情只是两个人的事情，那为什么，为什么她跟秦与时的感情总是只有一个人开心。

        要是想要两个人都开心，怎么做才好？

        怎么做……才好呢？

        谁在雨中哭红了眼睛想求一丝怜悯，谁在伞下紧了眉头想问前路何去。

        只剩雨水冲刷着一切，像是要带走所有的过往。

        秦与时眼前一片朦胧，他的手支撑不住的向下滑去，够不到的爱人，失了力气的身体，都让他觉得沮丧。

        他嘴里还在嘟囔着，“我该怎么做？”

        “我该怎么做？”

        “我该怎么做……你才能看到我”。

        “我该怎么做呢？”

        林惊绝蹲下来，风太大了她几乎拿不住手中的伞柄。

        “我该怎么做？”秦与时红着眼睛看她。

        已是困兽，无路可走。

        谁能给谁指明方向。

        林惊绝看着秦与时的眸子，手上突然就没了力气，手中的伞被风吹出去很远。

        她没去追，风很大，雨也很大。

        她就蹲在秦与时面前看着他，两个人都被雨淋湿了满身。

        秦与时就在她面前，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问她：“我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你才能看看我”。

        “该怎么做……你才能……再喜欢我”。

        “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再看我一眼了，是不是不管我怎么样……你都不会回到我身边了？”

        林惊绝没说话，她说不出话，她甚至分不清自己的眼泪和雨水。

        她心如刀割。

        什么是喜欢呢？

        喜欢这个人20岁那年出色的容貌，喜欢学校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气，喜欢他在商场上的运筹帷幄。

        除此之外呢？

        他冷漠，高傲，别扭。

        也是……喜欢的吗？

        林惊绝看向面前红着眼眶的男人，十数年蹉跎，她见证这个人的成长、努力、知道他的辛苦、无助，明白他的卑怯，懦弱。

        还……喜欢吗？

        林惊绝不住地问自己，怎么能原谅呢？

        怎么能忽略呢？

        怎么能容忍呢？

        那么多独自度过的日日夜夜，那么多一个人咽下的血泪，那么多……那么多没有回应的感情。

        都能不计较吗？

        她搭上秦与时要垂落下来的手，扶住了他的肩膀，那是个亲密的姿势，看上去就像……

        两个人在雨中拥抱。

        大雨倾盆而下，爱人的怀抱能带来短暂的温暖。

        林惊绝紧紧的闭了闭眼，将两个人的身体贴的更紧了些。

        她想不出来，她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才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

        她想知道答案，可世事不是既有定论。

        她想不出来。

        却在今夜就这么撞上了秦与时，一个……还在流泪的，看上去就要破碎的秦与时。

        她依旧想不明白，但她清楚的知道。

        哪怕踏过那么多的血和泪，她依旧舍不得这个人流眼泪。

        看着眼前的人流眼泪，林惊绝自己的眼泪也有喷涌的欲望。

        踩着自己的脊背，林惊绝短暂的投降。

        拥住这个人的时候，她依旧想哭，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这么努力的爱着这个人。

        秦与时就是个傻子，林惊绝跟他说过那么多绝情的话，那么想跟他再不来往，可是没有一句说的是我不喜欢你了，我不爱你了。

        林惊绝能骗所有人，骗不过自己，她不能违心的对秦与时说我不喜欢你。

        她喜欢秦与时，全世界……她最喜欢秦与时。

        她一直坦荡，对于林惊绝来说，一涉及到秦与时，说喜不喜欢都太肤浅。

        她对这个人的感情太复杂，直到今天，这一刻。

        她终于做出选择，如果她妥协一下就能走到秦与时想要的结局，那她就妥协。

        反正她一直妥协。

        对上秦与时，林惊绝毫无办法。

        如果爱情是场赌局，林惊绝从一开始就没有赢得底牌。

        她从头到尾，都输给秦与时。

        输的彻彻底底。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别哭了”，林惊绝轻轻拍秦与时的背，温柔的说着：“别哭了”。

        别再哭了秦与时。

        “别再哭了”。

        我都顺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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