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东海扶桑

丰泽大地，广袤辽阔，难得佳境之如东海。

        壑谷年的七日，掌管东海境地的百泽之主，携爱妻羌歌同游东海的汤谷。

        百泽之主原本是在人间修行的普通人类名叫彼方，得以偶然的机会得道升仙。在人间的修行者都自称百泽，因为修仙对于他们来说，百年如一日修行历练，乃是上天恩泽。

        说起来彼方的身世，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何处而生，为何而生。他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形态乃是由混沌而生出血肉之身，早已是人间不凡。

        就连帝俊常常与众仙说道：彼方容貌轻轻，又气宇不凡，非凡人所生自然是做不了普通人的。于是非常满意彼方的帝俊将彼方带入天宫，赐其号为百泽之主。

        百泽之主最敬仰向往的莫不过是这汤谷的神树。民间都传说，当百泽之主还在人间修行的时候，就终日守护陪伴在神树之下，不曾离开。白日在树下修行，夜晚就卧干而眠，日日夜夜如此便感动了上苍。

        可是神树扶桑在经历过一场大战之后，早已枯朽折断，只剩下偌大的枝干。即使如此，百泽之主依然每年的七日，来看望神树扶桑。

        “歌儿，那时我在人间修行历练，四处游荡，只觉内心空荡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停下。直到我来到了东海，遇到了这棵树，我像是着了魔一般的想要留在它身边。”

        羌歌惊奇，“这神树当真有如此的神力？”

        百泽之主摇了摇头，“只可惜这神树早已没有了神灵，现在只不过是普通的树罢了。”

        羌歌轻轻点头，满眼笑意的看着百泽之主，“那可以让主上停下脚步的，也有可能是那日出现在神树下的我。”

        “哈哈，爱妻说的亦有道理！”

        百泽之主将羌歌搂入怀中，轻轻的抚摸着羌歌凸起肚子，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扶桑。

        这时，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扶桑树上掉落下了一株红色，像桑果一样的东西。一下子跳落在羌歌怀中，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第二日，黄昏时刻已到，但是天空中的太阳却迟迟不肯西落。片刻之后黄沙漫天，光芒炙烤着大地，所有人都躲在家中不敢外出。

        汤谷的海底开始涌动，突然一只大鸟冲出旋涡，鸣叫着盘旋于东海的上空中。它双翅避天，引来飓风狂暴，晴朗的天空遍布乌云，雷声滚滚。狂风卷积着乌云，雷雨开始密集。风将树木连根拔起，房屋也开始成片的倒塌，吓得人们哀声连天，四处逃窜。

        夜阑神宫里烛火明灭，窗幔摇曳。宫女们拥着老宫嬷行色匆匆，脚步凌乱。床上的羌歌因为分娩困难，早已大汗淋漓，困苦不堪。

        百泽之主踱步在檐廊下，今日天象大异人间受难已是不安，奈何羌歌胎气不稳，腹中胎儿挣扎欲出。

        大鸟自夜阑神宫上方飞过，风雨骤急，突然一阵天雷炸裂，婴儿的哭啼声随即传来。

        百泽之主惊喜之余，却发现虚弱的羌歌神志不清，喃喃自道，“主上，扶桑扶桑”

        可是不知为何，羌歌感觉身体如烈火焚烧，撕裂般的疼痛让羌歌难以忍耐。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便身形散灭，化为星星点点的云烟。

        夜阑神宫，风雨平静的夜晚，只有婴儿连绵不断的哭声。自百泽之主悲愤离开后，就再也没来过此宫。

        百年之后，扶桑树下，一个小孩从一只大鸟的身上跳下。

        “风伯，你为什么又带我来这里啊，不是说好今天要带我去北方大陆玩的吗？”

        这小儿头顶两朵小花苞，身上穿着红日锦云金丝衣，脚踏着云鹤底纹的金丝鞋，脖间还悬挂着块通体莹润的红玉。这小儿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额间的红痣还未消去，气呼呼的的看着眼前的鸟儿。

        “莫急，等你到了三百岁，就是跟我一样高的时候就可以了。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好不好？”

        “你这只讨厌的鸟又骗我！讨厌你！哼！”

        小神子嘟着粉嫩的小嘴皱着眉头，慢吞吞的爬上扶桑树。神子莫名的很讨厌这棵扶桑树，因为他自己也叫扶桑，同神树一样的寂寥。

        虽然贵为神子，可是这百年来云禁宫内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居住，好不无聊。云禁宫如同其名，外设屏障扶桑无法自由进出，偶然之间却发现这屏障只在夜晚之时变得微弱。

        太阳哥哥每日从云禁宫经过，却从来不肯说一句话，只是日复一日的看着自己。而夜晚的银河在云禁宫门前流淌而过，寂寥的只有点点星波。虽然日出日落霞光满天，星河潋滟波澜壮阔，但是扶桑还是觉得这云禁宫里不快乐。

        扶桑还记得有一次云禁宫内发现了一只小猫，追着追着便冲出了屏障。云禁宫外面好大的地方，猫追不到，扶桑也迷路了。在外面兜兜转转之间撞到了一位身形高大，神貌威严的男人。

        身后追来的流云采女们都惊呼主上，于是扶桑知道了眼前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父亲，百泽之主。

        听采女们说百泽之主年轻俊朗，笑意柔和。可是温和父亲并未如扶桑想象的一般亲切，也未曾同自己言语几句，只有沉默的对视后大步走开。

        后来的时间，扶桑已经忘记了父亲的模样，但是却怎么也忘不掉父亲身边的一位娘娘在偷偷笑自己。

        后来，云禁宫的屏障被解除了，扶桑可以自由出入了。云禁宫还是一如往日的寂静，来来往往的流云才女们也不敢直视扶桑，同他嬉笑，见到他就远远的躲开。

        直到扶桑遇见了这只鸟儿。那日扶桑坐在云禁宫的院子内发呆，这只鸟儿便轻轻地落下来，身上还带着几处擦伤。

        待这只鸟儿伤好之后，可以偷偷带着扶桑四处游玩。只是每日同自己说话的只有眼前这只鸟儿了，扶桑眼睛里忽然就有了泪。

        “风伯，我收回自己的话。”

        扶桑声音糯糯的，低着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小手，而树下的那只鸟儿仿似听不见，还在四处张望着。

        “你说什么？”

        “我说你”扶桑涨红了小脸，大声的说道：

        “我！不讨厌！你！”

        “哈哈哈。”

        忽然飓风从四周而起，东海的水升起了万丈波浪，天地有些摇晃。

        吓得扶桑紧紧环住身下的枝干，眯着眼睛大喊。

        “鸟儿你还好吗？有没有被吹跑啊？！”

        大风灌进了扶桑的嘴中，周围只有风的呼啸声，哪还有那只鸟的声音。

        忽然飓风又戛然而止，周围立刻又恢复了平静。扶桑悄悄的半睁开了眼睛。

        粉云轻轻环绕的周围，扶桑好奇的小手碰触上去的那一刻，却又如烟消散。眼前有一女子从云中赤脚从云雾中缓缓而出。那双脚骨娇细小，视线移动，一双纤纤细腿直入而上，在一袭白纱中若隐若现，如沐光芒，如同扶桑的云禁宫中漂浮的星河。

        面前的女子蜂腰削背，腰间系着银色飘带，衬托出女子纤细的腰肢。红唇凝脂，目着星光，一举一动尽是妩媚。珍珠银钗中青丝一泄而下，额间还点缀着七彩凤尾，眨眼之间一股仙气凌然。

        扶桑被面前的仙气顶了顶，终于回过了神，擦了擦嘴边的口水。

        “不知是天宫中的哪位娘娘，扶桑还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仙子。”

        扶桑瞪直了双眼，此女人间未得见过，想必来自天宫吧。那也不对，天宫中的美丽娘娘们他也没见过。

        “咳，我就是那只你讨厌的鸟儿。风伯。”

        女子轻轻一笑，摇身一晃，又变回了那只鸟儿。这只鸟儿样貌虽然也挺华丽，但还是激动的扶桑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风伯？！你你你是女的啊？！”

        差点惊掉扶桑的下巴了，虽然鸟儿只说过自己叫风伯，可没说过自己是男是女。

        “对啊，我只是懒得变身罢了。”鸟儿轻扇翅膀，又变回了女仙娥。

        “那你是人成了精，变成了鸟？还是鸟成了精变成了人啊？”想到这，扶桑捂着小嘴嗤嗤地笑了起来。

        “我可是上古的神兽，不许你笑话我！”

        只见风伯神情严肃的看着扶桑，这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开玩笑。

        那日，风伯给扶桑讲了一个故事。

        在上古时代，世间各种神灵异兽，珍奇花草丛生。掌管世间万物的天帝东方帝俊同太阳女神羲和生下了十个儿子皆是三足鸟。

        那时候东海的汤谷长有两颗相互扶持的大桑树。亦叫扶桑。就是现在这棵枯朽的树。

        东方帝俊的十个儿子们就居住在东方，睡在这颗桑树上。他们每日轮流在此处驾车升起，照耀着人间的大地。

        后来有一天他们不再轮流值岗，一起飞上了天空，给人间带来了灾难。大地上的异兽们也开始借机残害人类，这让东方帝俊非常的头疼。人类自古以来就很脆弱，怎么抵挡得住这样的摧残。

        羿于是听从东方帝俊的命令，去将危害人间的异兽们铲除。但是羿却没有完全听从帝俊的话，那日羿踩断了扶桑树，一口气将东方帝俊的九个儿子射死。

        自此之后神灵与异兽逐渐隐退灵陨，东方帝俊同众神不再亲力掌管人间，妖魔鬼怪也逐渐变得安静，反倒是一片祥和的景象。

        “因为神树扶桑灵神陨灭，才会让一切安静下来。”

        “扶桑，羿还射杀了我的同族，我的家人，我的兄弟姐妹。而那时候只有我偷偷地活了下来，敛了气泽苟活于天地间千年”

        风伯言语间带着愤恨与无奈，伤心的流下了眼泪，这千万年来，哪还有什么大风曾经辉煌的一族。

        这千年万年来，该是怎么的孤独与寂寞。

        “风伯不要伤心，扶桑会一直陪着你，扶桑会做你的家人好不好。”

        扶桑轻轻扑在风伯怀中，奶声奶气说道。

        “不要紧了扶桑，现在因为你，一切都可以回到原来的样子了。”风伯擦掉了眼泪，抱紧了扶桑。

        “等你三百岁的那一天，我会兑现我的承诺，我会带你去遥远的北方大陆。”

        “只要和风伯在一起，无论哪里扶桑都喜欢。”

        风伯轻轻抚摸着扶桑的小脑袋，眼神里面却星光黯淡，杀气炳然。嘴角之间露出了不经意的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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