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公子4

江三联想了一下这种情景，顿时感觉到背后一阵寒意，难怪那些官员都小心翼翼，不敢妄动了。

        他随之问出了一直关心的问题：“你这些都说完了，怎么没说到隐杀？小黑他们呢！”

        温荷华笑笑：“世间凡是这种大组织，肯定既有明面上的部分，也有暗里的部分。就像戚家，除了戚姓那百十个人，还有众多不编在策的追随者，还有分布在世界各地的戚闻坊和商桩。巡查史除了这四司以外，还养了很多江湖高手，他们多为走投无路投奔朝廷，各个身怀绝技。”

        “小黑呢……”

        “可这些江湖高手毕竟来自各地，各自有各自的恶主张，脾性也各有不同，肯定不会完全听他们掌控。所以他们暗中挑选，亲自封闭式培育了一批杀手，称之为隐杀。专门为他们做那些需要不留下任何痕迹的东西。这些隐杀存活着，却可以称之为不存在的人。只听巡查史调动，不与外界有任何联系。就算死掉了也不会对世间造成任何影响。”

        温荷华顿了一下：“不过隐杀之间也分高低，培训手法极为残酷，能成为隐杀的只有百之一二。隐杀间还会相杀排位，这位小少年能够被派去看管戚小姐那般身份重要的人，其在隐杀中一定名列前茅。不过他居然能一人挡住几十位隐杀和大墨高手那么长时间，实在让人震惊”

        不存在的人……

        温荷华说了一大段，江三唯有在听到这一句时，耳朵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不自觉地让它刺到了心里。

        巡查史居然把他们当成不存在的人培养成隐杀，难怪小黑除了小姐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没有名字，没有出生，没有年龄，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就算死了，原本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在黑暗的一角灰飞烟灭。

        可能遇到活泼善良的戚家小姐才是他启蒙的开始，然而小姐留下一个安安也去世了。

        真是……

        温荷华见江三发呆，很显然大致猜到了他在想什么，顺口道：“戚小姐估计是有心算计到这里，让他替戚家挡一截。其实对那位戚小姐，我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嗯？”江三回过神来，听着温荷华讲话。

        但温荷华好像随着这无意识的话陷入了一段沉思，怔愣了一会儿，岔开话题：“巡查史这样来围攻戚家，难保有第二次，安安时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我准备将他带走，不知江先生意下如何？”

        “嗯？确实不能待下去了，不知大公子要把他带到哪里？”江三存了些警惕。

        “带到我家祖地保护。”

        江三吃了一惊：“这，这不是太叨扰温家了！这怎么能行？”

        “天下除了温家可以做戚家的盟友，还有别的地方可以更安全吗？江兄弟不必担心，既然说过唇亡齿寒，那么温温家必为毫无保留的相帮。”

        “可是戚家……到底已经还是衰落了，温家却如日中天呐！大公子何必牵陷这么深？”

        “如日中天？江先生错判了。”

        温荷华嘴角抿出一个浅淡的笑，“朝廷官员虽然大多为温氏门徒，受温家影响极深，甚至皇帝小时候启蒙读物也出自温家前辈只手，可是巡查史一日日做大，愚官政策一旦落实成，天下就都在天子皇权的掌控之中！到死后他们想要温家死，哪有温家的立足之地！精神领袖到底没有绝对的强力，来日巡查史万千兵卒一踏，温家就会成为一个历史上的佳话！”

        “那，见命兵马符——大公子不该这时候用呀，到时候可用来一保。”

        “这皇帝虽然野心大，可是并不傻，不会直接的连端温戚两家——他想现在就让墨朝覆灭吗！现在不保戚家，到时候只留一个温家，荷华也独木难支矣。戚家，肯定是要救的。真到了铲除温家时机成熟的时候，一个见命兵马符就想妄图阻止，简直就是一个笑话！难道还想凭借这块符让他们想起当初建国时温家的帮助吗？

        “这其实会让他们更忌惮温家，更想让它消失。而且兔死狗烹的事情，想来江先生也不少听。”因为江三并非戚家人，所以温荷华才敢和他说的那么直白。而且江三不是等闲任务，在戚家有很大影响力，这是温荷华今夜专门来找江三夜谈的原因。

        江三前半辈子没有接触过朝廷政事，说一对于这些稍微反应顿了些，不过他很聪明，还没等温荷华解释完就豁然明白了。

        “你刚才说，有想到了新的线索，很扑朔迷离，是什么意思？”

        温荷华沉吟，像在思索着怎么表述，手中习惯性的摩挲着那块玉佩。

        江三这会儿离近了，看出这是一块荷花型玉佩，造型古朴圆润。显然是常年被人在手中把玩，有着微黄的玉沁。

        温荷华笑笑，把手中玉佩微扬了扬：“让先生见笑了，这是我幼时家父所赠，因为拿在手里惯了，故而时时不离手。”

        江三点头表示了解。

        “至于所谓线索，只是之前脑海里忽闪而逝的一丝灵光，我尚且没有抓住，故且苦恼。我这人不喜将一些没有依据的的猜想交托于人，待假以时日收集够信息，我捋顺了一些东西，再与你商议不迟。”

        “如此甚好。”

        一段夜谈，天已渐渐微亮，临近温家晨读的时间。

        温荷华向江三道别回去。不一会儿，温家那边就响起了朗朗读书声。这温家，是走到哪里就要将万卷经书带到哪里的，温荷华管教严厉，绝对不会让他们松懈。

        ……

        江三将安安放在摇篮里，摇篮专门安置了护栏，在确保安安不会自己翻出来后才去打水。

        虽然戚家有万千家仆，但是江三过惯了自己亲力亲为的日子，不喜欢支使别人。

        配好温水，江三仔细的试了试温度，拧毛巾，给躺了一夜的小黑擦脸。

        少年实在是很可爱的。

        躺在那里安安静静，皮肤宛若白玉一般，凑这么近看也还是美玉无瑕。

        再联想到温荷华刚才说的关于隐杀的话，江三心中像火燎了一下般灼疼，少年好像又变得加可爱了。

        少年的脸在毛巾揉压下微微变形，再在毛巾走后变回来。

        江三觉出了些乐趣，伸出另外的手指在他脸颊上戳戳，按出一个小坑，嘿嘿笑了笑，又把一排四根手指都逐一按了上去，少年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脸顿时多了四个坑。

        触手还带着热毛巾敷过的温热湿意。

        江三丝毫不为自己这种三岁小儿似的低级趣味行为感到害臊。

        擦完脸，江三往下擦了擦脖子，接着擦手。

        身上的衣服他可不敢随便乱碰，他又不是医学专业人士，小黑身上的伤口都是大夫包扎的，如果不小心碰到了伤口怎么办？

        所以只能擦手。

        一只手捉着少年的手，另一只手拿毛巾擦。

        触手江三小吃了一惊，手心手背都不像脸那样温软，处处布满厚厚的老茧，一双手也比普通少年粗大上好些。

        不过想来也释然了，毕竟是习武的人嘛。

        擦着擦着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目光，一转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

        纤长的睫毛还一眨一眨。

        江三吓了一跳，反应极快的想还好不是刚才醒过来，现在醒还好，还好。话说自己怕个毛，有没有干什么！就算刚刚戳他脸他醒了，也不过就是一笑了之的事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温荷华的脸他也想戳信不信！

        连忙稳了稳神，用很沉稳很温和的声音说道：“你醒啦。”

        谁知小黑黑黑的眼睛看了看他，又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了。

        这是什么意思！？

        江三想了想，决定继续进行擦手的工作。

        把一件事情完成再做另一件事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少年却忽然又睁开眼睛，像是才注意到江三在做什么一般抽开手，又盘腿坐起来，闭上眼睛。

        一副生人勿扰的姿态。

        江三明白了，他一定沉浸在某个世界里，在想什么，虽然醒了，却一时不想关注外界的事情。

        就像我们做梦正做的兴起，被吵醒了，立刻选择忽略外界的声音，继续睡回去做梦一般。

        嘿，小黑做什么都这般可爱。

        江三也不再管他，出门伸了个毫无形象的懒腰，自己洗漱去了。

        上午通知完小黑醒了的消息之后，戚家温家各种人都来看过一圈，江三知道小黑不想搭理这些人，就把门关上，把这些人全堵在外面。只在大夫过来换药的时候才放进来。小黑有时候听见外面吵闹，茫茫然睁开黑眼睛瞅一瞅，大部分时间都是闭上眼睛打坐。

        大夫给他换药，他也这样闭着眼睛任他们摆布，仿佛还在昏着那般。

        大夫检查完说：“没有什么大碍了，他这样休息的很好，很有利于元气恢复。伤口经过我们的处理，也都在愈合了。”

        “可是……”江三药说什么，声音却被淹没在一群大夫，对于自己医术得意洋洋却又以为别人不知道的长篇大论中。

        “他这是在干什么呀，怎么一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江三终于拉住要走的温荷华问。

        “经历过一场险死还生的大战，以他的悟性，肯定很有很大收获。他在以这种沉浸的方式整理思路，过后应该大有进步，不用太过担心。注意着不要让别人过分打扰他冥想，说不定一个不岔没真厉害，精神上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江三立刻提起注意，并且暗恨自己不早点去问，让这么多人打扰了他。又犹豫着问：“这个……不耽误吃饭吧……”

        “哈。”

        温荷华失笑：“这要看他自己要费多长时间了。”

        江三点点头，对围在门前围观的一群人说：“你们都听到了吧，大家都不要去打扰恩公。”

        他知道这些人都不是真正的关心小黑，只是因为他和小姐有渊源，还有当时温荷华说的没有他戚家就拖不到援兵来拯救的话，心悸之余还顾及着温氏大公子的三分薄面。

        戚家刚刚面对过巡查者的扫荡，未来如何走，朝中局势如何动荡，更像大山一样压在他们心头，让他们喘不过气。

        一群人经过酣战，就像吓破了胆的惊弓之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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