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春水山庄4

那白胡子老头看着瘦不拉叽，全身上下可能也没有几两肉，但一伸手却将那凹进去的门板给卸了下来。

        这是一个医者，给人的固有印象便是手无缚鸡之力。即便是晏清，看到这白胡子老头露出的一手也有些吃惊，可是肖遥却毫无动静。

        肖遥在专注做事的时候确实很安静，但她整体上不算是一个安静的人，是以晏清不由多关注了几分。

        肖遥现在正失忆着，而春水山庄很可能和她身世相关，不知她是否想起了什么。

        白胡子老头去屋里转了一圈，发现确实没什么异常，才把一群人叫进去。

        “诸位公子小姐莫要见怪，咱们这里是药炉，药性相生相克的，万一不小心打翻了几样药物，不知不觉可能就中毒了，还是小心为上，小心为上。”

        虽然这白胡子老头笑呵呵的也满脸和善，但鹰犬卫众人总觉得这话有些冷飕飕的。

        这是一间四壁皆是抽屉的屋子，抽屉很多但却没有任何标记，也不知里面是装了何种东西。

        那老头嘀嘀咕咕转了一圈，认准一个抽屉就要拉开，刚拉开一条缝，一股刺鼻的臭鸡蛋味便传了出来。那老头似乎也被呛得不轻，伸手便把抽屉推了回去，但空气中的臭鸡蛋味儿却一时半刻挥散不去。

        “对不住对不住，老朽年纪大了，脑子有些不好用。”

        除了肖遥和晏清，其余人皆捏着鼻子扇着风。桑杨倒是想抱怨两句，但是实在张不开口，太臭了！

        晏清一向板正惯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变脸。而肖遥则是第一时间把鼻子埋到了她的脖间。

        钟贰被那臭鸡蛋味儿呛的差点没撅过去：“这什么东西？怎么跟臭鸡蛋似的，这得是多少天捂出来的臭鸡蛋！”好不容易等到能喘口气，他就抱怨了起来，他最恨这种浪费食物的行径。

        “对不住对不住，神医不叫贴标签，嫌费钱。”白胡子老头依旧笑呵呵的，丝毫不介意钟贰的大吼大叫，一边用手捂住鼻子一边道歉。

        晏清：“……”

        众人：“……”

        不是，他奢侈的名声都传满整个鸿归大陆了，现在来说费钱？这是在逗他们笑吗？

        肖遥抬起头耸了耸小鼻子，发现空气中的味道确实不那么臭了：“那他还挺节俭的。”肖遥想，如果这个应神医真是他亲爹的话，虽然还没见过面，但至少还有这么个优点，她还是挺高兴的。

        一群仇富的人看向肖遥：“……”有钱人的世界他们真的不懂。

        绫罗绸缎从不重样的穿，金银玉器都随手摆放，你现在要为一文钱几百张的纸省钱？

        “这回是对的，这回肯定是对的。”白胡子老头笑呵呵的去拉另一个抽屉。

        那抽屉无色无味的，众人也没在意。肖遥适应了外面的味道后，转身去看那抽屉里的东西，然后瞬间出手将那抽屉推了回去。其实肖遥动作再快，还是有一撮小火苗从抽屉里窜了出来。

        晏清怕肖遥受伤，抓住她的肩，带着她整个人向后跃去。

        “手可有被灼到？”晏清左手抱着怀桑木，右手揽着肖遥的肩。

        肖遥心想，小夫君果然很担心自己，心里美得冒泡泡。

        “没有没有，我快着呢！”

        晏清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迅速意识到两个人姿势不对，正想把放在她肩上的手拿下来，肖遥却突然抱住他的腰。

        “夫君你放心吧，我很厉害的！”

        晏清：“……”晏清给自己催眠，绝对不能反驳，也绝对不能拒绝。

        “嗯。”

        晏清想悄咪咪地拉开两人的距离，奈何肖遥不放手，而他看肖遥似乎一改之前刚到春水山庄时的沉静模样，突然活泼了起来，他又不忍心打扰她的兴致了。

        “这又是什么东西？”他们都看到那抽屉冒出的火了，这也没有人动手，怎么会突然就烧起来呢？总感觉这药炉是各种不安全！

        “丹砂。”这次并不是白胡子老头回答的，而是肖遥代答，同时奇怪地看着那白胡子老头。

        “但是遇到硝黄便会燃烧起火，你既然是医者，竟然连这些都不知道吗？”

        白胡子老头也是一脸疑惑的：“这哪能不知道呢，可是我这不也没混在一起吗？”

        “硝黄容易挥发在空气中，所以一定要密封保存。挥散在空气中的硝黄虽说浓度不够高，但到底还是有的，况且刚才闻着那么大的味道，想来浓度也不低。你再打开那丹砂的盒子，接触到硝黄可不要着火嘛！”肖遥一字一句的解释，眼光不离白胡子老头，似乎是要把他看出个洞来。

        白胡子老头笑眯眯地，任由肖遥打量：“姑娘博学多才，老朽不如。”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了不得！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是个正常人都觉得肖遥有些冒犯了，但这老头却没事人一样，在场众人都觉得这老头有些不同寻常了。

        老头乐呵呵地去墙角的柜子里拿出一沓油纸，用油纸包裹着盛着丹砂的抽屉。

        只是怀桑木过大，抽屉里的丹砂不够用，钟贰又跟着老头去其他的药炉把所有丹砂都给搜刮了来，才勉强把怀桑木完全盖住。

        怀桑木从斗篷里拿出时，依旧浓烟滚滚，众人都不由屏气，毕竟这怀桑木是安神圣品，万一真在半途中睡着了可怎么办？

        在丹砂的覆盖下，怀桑木冒出的烟渐渐变少，直到一丝也无。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肖遥才把怀桑木从丹砂里挖出来。

        那白胡子老头在帮忙收集完丹砂之后就离开了。晏清本以为肖遥不会放人走，毕竟她显然对这个人抱有很大的怀疑，但没想到肖遥并未阻拦。

        一行人带着已经熄灭的怀桑木返回半山腰。他们离开时房门紧闭，四下寂静的山庄现下已经热闹了起来，穿红着绿的姑娘也在各处游荡着。

        那些姑娘叽叽喳喳的，很是聒噪。虽说单个拿出来声音也算好听，但真的聚到一起也真是令人烦躁。

        肖遥觉得还是她们家小夫君冷冷淡淡的声音最好听。

        肖遥想着也不由自主看向了旁边的晏清，晏清以为她是有什么想说的，便以眼神询问。肖遥看到他询问的目光，便突然绽开了笑容。

        肖遥觉得在她失忆的此刻，有人能够注意到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能够注意到她心思的转换，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呀。

        “哟，这是哪来的俊俏公子？”不远处的楼阁上有一位身着孔雀蓝的姑娘，那姑娘妖娆妩媚，很是撩人，声音也柔的堪比三月的云彩。

        肖遥抬脚上前就挡在了晏清前面。

        “这是我家的俊俏公子。”肖遥话中并无多少酸味，但占有欲非常明显。

        肖遥为了让所有人都听清，特地用了内力把声音传向所有人。

        “哎呀，原来是咱们小主子。”不等那孔雀蓝的姑娘回话，旁边一个身穿纯白纱裙的姑娘，突然飘至眼前。她的飘不含力道，如秋风落叶般轻盈随意。

        白纱裙姑娘随即招呼所有的姑娘给肖遥见礼。

        晏清：“……”

        肖遥：“……”

        其他众人：你还真是应神医的女儿呀。

        不过众人仿似也能接受那么一点了，经过怀桑木、硝黄和丹砂这几件事，他们认为肖遥在医术上一定也很厉害！

        肖阳没有管眼前这群莺莺燕燕，她只是转头看向晏清，非常认真地对他说：“我好像真的一点医术也不通。”

        晏清听她话里的语气，似乎是有一点遗憾，想想她进入春水山庄后如此沉默，难道她都在努力回想医术相关的事？

        不知为何看到她略带失落的样子，晏清就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拍了拍：“无妨。”

        肖遥好像真的被他这平静无波的两个字给安慰到了，立马就开心的笑了。

        前头那位孔雀蓝的姑娘掩唇轻笑道：“咱们小主子本来也不会医术啊，据主子说小主子可是最烦医术呢！”

        肖遥歪头想了想，她觉得自己也没有很烦医术，觉得会医术的人还是挺厉害的，所以，其实，可能，她，并不是这个小主子！

        “小姐，你为什么讨厌医术呀？”暗卫都要学一些简单的医药知识，以防在困境之间可以自救。桑杨是个对医术一窍不通的人，即使是简单的外伤，药也配得差强人意。因此她对医术好的人非常佩服，总觉得这些人非常聪明，是她难以企及的存在。所以她不太理解为何肖遥讨厌医术，在桑杨眼里学医又能救人，又能自救，怎么都是好的。

        肖遥正想说自己也没有很讨厌医术，那群姑娘里又有人争先回答：“因为学医术就要试药，小主子最烦试药，她嫌苦。”

        又有人笑语盈盈地补充：“咱们都是听庄主说的。”

        肖遥觉得这个理由还真的可能是自己提出来的，她本来想跟对方说自己不是他们的小主子，但听到这里又有些迟疑了。

        “你们之前见过我？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肖遥仗着别人不知道她失忆，一脸无辜的下套。

        “这，小主子我们当然是没见过的，庄主可不允许我们去打扰小主子。”

        “不过铃音姐姐说你是小主子，那肯定没错的，她耳力最好，绝不可能听错。”

        “对呀对呀，上次小主子过来，在山上叫庄主的时候咱们都听见了呢，听着这声音是有些像的。”

        “咱们听着像，可不能说明什么，既然铃音姐姐都说是了，那肯定就是真的。”

        ……

        众人叽叽喳喳一通乱说，肖遥理了一下，大约就是之前她们的庄主的女儿来过庄子里，远远地对庄主说过话，被他们听了去。而铃音耳力非常出众，从未出错，她仅凭声音就断定自己便是庄主那个女儿。

        肖遥捋清楚她们话中的意思后，只有一个问题特别想问：“你们称呼应神医为庄主，为什么不叫我少庄主？”肖遥总觉得少庄主更霸气。在她读过的话本子里，少庄主一般都是主角儿，小主子一般都是阴暗里复仇的反派。

        晏清：“……”他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肖遥对这种称呼莫名其妙的追求。

        其他人：“……”他们称呼晏清和肖遥，一般都是主子主子的叫，原来主子竟然不喜欢这种称呼吗？哦不对，那以后不能叫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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