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秦王宫内，嬴政凭窗而立，看着窗外雄浑的宫殿建筑，眼神中有些迷惑。自那日从白毅的将军府里回来，他就很喜欢这样站在窗口发呆。

        “储君可有扫平六国、一统天下的志向？”

        “那好，就让我来帮你完成这个梦想！”

        “因为你是嬴政！所以相信你。”

        燕飞羽的话似乎一直在耳边环绕，想起那天被她抓着手臂说这些话时候的情景，他的内心仍激荡不已。

        为什么会对他有这样的信心？

        一统天下啊！这是每个君主的梦想，他当然也不例外。只是，这个梦想一直放在心底的角落，从不敢轻易示人。他，并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

        天下太大，而他的心却太小。

        只是恰好生在了帝王家，当了太子、成了储君。

        “唉……”轻轻一叹，手指习惯性地在乌木窗框上轻叩。修长白皙的手指映在乌木上，显得格外好看。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黎姜。

        “储君，夜了。还不休息吗？”黎姜噙着浅浅的笑意，把手里的黑色披风替他围上，“虽是初秋，夜里也还是容易受冷的。”

        嬴政回头对她微微一笑，由着她替自己拉好披风，说道：“算起来寡人与你也认识了十几年，黎姜，你老实说，寡人是不是一个有作为的君主？”

        黎姜被他问的一怔，随即笑道：“储君说的什么话？您怎么不是一个好君主了？听说您才下令减免了巴蜀一带的赋税徭役呢。”

        “那……你认为寡人能把大秦变成最强的国家，一统天下吗？”

        黎姜又是一呆，绝美的小脸上写满了错愕。她没想到嬴政居然会问她这个问题，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储君……”

        嬴政摆摆手，并不在意，“罢了，你先下去吧。”

        “是。”

        “唉……为什么她就那么肯定呢……”想起那日燕飞羽握着他的肩，对自己充满信心的样，嬴政唇角露出不自觉的笑意。

        似乎，从没有人对自己这般有信心过啊。

        黎姜听见嬴政一个人在自言自语，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最近……储君似乎有些怪呢。

        其实展捷也很后悔那天自己又是“一时冲动”对着嬴政说出那些话来。怎么算，这话也轮不到她来说。

        那天嬴政和白毅好像都被她吓到了，尤其是嬴政，简直当她在说疯话。也对，自己算什么呢？一个被俘虏的异族公主哪有资格对一国储君说这样的话？还那么激动地抓人家秦始皇的肩膀，幸好没给当成是刺客。

        白毅事后也问她怎么敢那么肯定，她却答不上来。总不能说是历史上就是这样的，所以她知道。也不能说，自己身上绑了系统，不管嬴政行不行，都必须要帮他完成这个任务。

        于是她的“先知”和强大的自信心通通被白毅归纳成脑筋有问题。每每想到他的那种眼神展捷就很郁闷。

        好吧、好吧、她是疯了。连穿越这种事都碰上了，她疯的很“理直气壮”。

        只是……那样的秦国、那样的嬴政，完全和历史上记载的不同，完全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如果她什么都不做，历史会按照史书上记载的那样发展吗？又或是根本就是她在杞人忧天？

        系统所说的bug究竟什么？她要怎么做才能“修复”呢？

        感觉自己绑定了个假系统，每次需要它的时候就掉链子。

        这两天白毅一直在军部没有回来，赵、燕大军集结向咸阳进发，秦国军方三大元老之一的麃公急火攻心也病倒了。这次的病情来势汹汹，看来是挺不过去了。

        面对赵、燕联军，连蒙骜也颇为头痛，此次领兵的不是李牧，而是燕国的宣炯。宣炯虽然不是大将军，却颇得燕王宠信。此人用兵诡异多变，曾得廉颇“狡”字之评。

        二十万大军此时已经过了太行山，此时正朝宣阳进发。魏、韩两国应该早已和赵、燕达成协议，同意借道。照这个速度来看，很快便能到达秦境。

        如今朝中对于由谁来领兵出征的话题还争论不休，嬴政主张以白毅为主帅，王贲为副，却硬生生被吕不韦给否了下来。

        吕不韦向来不喜白毅，因为以白毅为首的秦国军方嫡系年轻将领一直与自己的派系关系紧张。担心他若再打胜仗，会在军方的威望更高，到时候越来越难以控制，会对自己不利。

        但他所推举的吕系将领甘子乾和夏跃却也被王齮断然否定，认为二人资历不足以独当一面。最后仍是决定以大将军蒙武为主帅、桓齮为副将，率领十五万大军不日开赴宣阳，准备迎战。

        军方诸将日以继夜地研究制定作战计划，等到白毅回到将军府，已经是三日后的早晨了。

        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定是几日没有合眼，展捷担心道：“事情很严重吗？听说麃公病重。”

        白毅坐在椅子上，双眼中全是细密的血丝，“是啊，此次恐怕凶多吉少。”

        麃公若是去了，势必会打乱军部的势力平衡，到时吕不韦定又要施压强将自己派系的将领加入进来。若连军方最上层都让他安插了人进来的话，对日后储君亲政是个大威胁。

        “听说赵、燕大军已经压境了，是真的吗？”

        白毅面容冷峻，“已经传到你这里了吗？唉……虽然还不是压境那么夸张，但也颇为严重了。”

        “你要领兵出征吗？”

        白毅摇摇头，颇有些无奈，“由蒙武将军亲自带兵。蒙将军用兵如神，定能大胜而归。你不必担心。”

        “哦。对了，我想和你商量件事。”这件事她想了几日，却不知白毅是否会同意。

        “你说。”

        “我想问你调些人手，组建一支卫队。”

        白毅看看她，有些不解，“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这算什么卫队呢？公主的家将吗？”

        展捷皱眉，不悦道：“你怎么会这样想？如果我要家将，难道不会从族人中带来吗？我只是想要自己训练一支队伍，算是试验吧，看看能否把军队力量增强些。难道你不想手下的士兵战斗力强大一些吗？”

        “抱歉，是我误会了。”白毅忙道：“罢了，若我不同意，你定会直接找储君。说吧，要多少人？”白毅苦笑，她还真以为自己能帮储君统一天下吗？该说她是有自信好呢？还是说她实在太天真？

        “一千。”

        “不可能。”白毅断然拒绝。

        “那你能给我多少人呢？”

        “最多也就是三百了。我从白家军里直接拨给你。”

        展捷点头，“三百也好。不过，可否由我亲自来挑选呢？”

        白毅站了起来，“随你。明日我找人带你去吧。”

        “谢谢你。”

        “先别忙着谢我，我这三百士兵只能算是借给你的，为期三个月。三个月后，如果你训练出来的效果不能让我满意，擅自调动士兵，可是要受军法的。你想清楚了？”

        “嗯。你放心，三个月后一定让你满意。”展捷露出自信的笑容，“等着瞧吧。”

        “拭目以待。”

        对此，展捷是真的很有信心。虽然以前没有直接参与陆战队的管理训练，但也对那一套现代化军事理论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用二十一世纪海军陆战队的训练方式来管理两千多年前的秦兵，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翌日，展捷跟着白毅派来的将领去了白家军军营亲自选人。虽然白毅事先吩咐过下面的士兵要绝对服从展捷，但一见来的是个女子，还是有人露出不屑的神色。

        展捷很熟悉这种表情，也不气恼，就那么站在数千人面前的高台上看着他们。

        首先是观察，在这一千多人中要挑三百人不难，但要选到她满意的菁英就不那么容易了。所以现在她不说话，就是在观察。

        心浮气躁者不要。

        一句话未说，场上已经只留下了不足七百人。

        两个时辰后，展捷依照自己的标准选好了她要的三百人。三个月，她一定要让白毅刮目相看。

        晚上回去，白毅说麃公要见她。

        “什么？你说麃公要见我？为什么？”她一头雾水，从没想过这秦国军方的一号人物居然会想要见自己。

        白毅边走边说，“怕是因为你的那曲《满江红》，麃公大为欣赏，说很想看看能作出此曲之人是怎样的英雄豪迈。”

        展捷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心道下次绝不能再做这种剽窃后世经典佳作的事了。自己算什么“英雄豪迈”？老爷子一心要见的英雄该是岳飞才对。怕是见了自己倒要失望了。

        麃公此病来势汹汹，只见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无力地躺在榻上，已不复当年西秦第一勇士的英勇。

        病的虽重，但精神似乎还是不错的，见到白毅，这位一脸沧桑的老人露出欣慰的笑容。

        “白小子来了。”

        “麃公，我把人给你带来了。”白毅推推展捷，“就是她。”

        “燕飞羽见过上将军。”

        麃公叫人垫了个垫子，直起身来对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想到是个长成这样的女娃娃。不用多礼，女娃娃，你了不得啊，连蒙骜那老家伙也向老夫赞过你。”

        “不敢当。”

        “听说，回声谷那一仗是你的计策？”

        “对，是我。”

        麃公眼中露出审视的目光，“如此说来，你对于行军打仗很有一套了？”

        “只是粗略通晓而已，谈不上有一套。”

        麃公摇摇头，“如果那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计策，便不需要如此谦虚。还听说你义助蒙恬，在庭上公然对抗吕不韦？”

        “我只是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

        “说到兵法，让老夫来问问你。你说说看，究竟什么才是用兵之道？”

        展捷略微思考，脱口而出道：“用兵之道，不能说的那么明。否则每个人都能当大将军了。”

        这是韩信说过的一句经典，虽然听上去浅薄，但实则包含了大智慧。

        麃公一愣，哈哈笑道：“道理是有点，但似乎有搪塞之嫌啊。”

        展捷笑笑，“飞羽不敢，所谓用兵之道，实乃诡道也，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虽说是有那么多兵书、良策可供参考，但说到底，兵书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麃公点点头，“继续说。”

        “我不认为非要是说的出来一套一套军事理论的人就一定会用兵，否则赵国不会出了个纸上谈兵的赵括。这世上每日发生的事情皆有不同，在战场上更是瞬息万变，计划永远都跟不上变化。所以，用兵，讲究的就是一个‘变’字。”

        “你这话，倒像是赵国李牧说出来的。”

        “上将军过奖。其实说到底就是一句话，理论结合实际。”这也是以前在军校的时候，指导教授说过的。

        麃公和白毅对视一眼，均露出深思的表情。要知道，理论联系实际这句话虽然在二十一世纪是连小学生作文中都会出现，但对于两千多年前的古人来说却是闻所未闻，最先进的理论。

        果然，麃公看她的眼神又有些不同，“说得好！好一句理论联系实际，既不纸上谈兵，也不漫无章法。女娃娃，你果真了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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