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台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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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内, 徐玉樵放下医药箱,纳闷地问:“符哥,你和二哥怎么打起来了?”
符世熙叹了口气, 抬手碰了碰唇角,轻嘶一声, 说:“他不知道发什么疯, 非要回南渚去,不肯上岛。”
徐玉樵呆住:“现在?”
符世熙轻“嗯”了声:“说是有急事。”
徐玉樵嘀咕:“有急事?在海上飘了那么久, 能有什么急事?”
唯一的知情人赵行紧闭着嘴巴, 不打算掺和这件事。山家祭祖大典就只剩了十二天, 小师妹也不知道能不能按时赶回去。
赵行犹豫了一会儿,问:“台风什么时候走?”
徐玉樵瞥他一眼,应:“最多一周吧,怎么, 你也有急事?”
“没,我没急事儿。”
赵行讪笑一下, 继续拿耳朵偷听他们说话。
徐玉樵给符世熙处理完伤口,又笑着说了几句好话, 让他别生气。符世熙也不在意, 拿了根钓竿就去甲板上站着了。
徐玉樵和小风咬耳朵:“你去底下看看你姐和二哥?”
小风刚被盛霈教训过,不情不愿:“你怎么不去?要去你去, 刚刚他们打架你看见没?我打不过二哥。”
就在两人嘀嘀咕咕的时候,盛霈进来了。
他们齐齐朝盛霈看去。
男人眉眼淡淡, 脸上带了点伤,看不出喜怒来,脖子上挂了块毛巾,正随手擦拭着, 对他们的眼神视若无睹。
小风往他身后瞧了一眼,问:“我姐呢?”
盛霈找了个地坐下,随口应:“累了,让她休息会儿。”
小风“哦”了声,又和徐玉樵挤眉弄眼起来。
徐玉樵憋了一会儿,憋不住了,问:“二哥,我们真回南渚去?现在是蓝色预警,要去也不是不能去,但你这要是上了岸,指不定船要被拖走。”
盛霈动作不停,说:“回猫注。”
徐玉樵闻言,松了口气,和小风对视一眼。
小风悄声说:“我去和符哥说一声,他看起来也不怎么高兴。”
说完,一溜烟跑了。
这一场闹剧就
在盛霈的“回猫注”三个字里结束。
船到猫注时,近五点。
海浪已有近两米,猫注岛沿岸被浪潮反复击打,战士们正在码头催促渔船尽快回港,暴雨中每个人都在狂奔。
盛霈站在船头,定定看了眼忙碌的小岛。
他抹去眼睫上的雨水,对徐玉樵道:“你们下去帮忙,我回趟家,马上回来。招儿,过来!”
山岚正抱着三花站在船舷处往下看。
浪潮比他们那日遇到的暴风雨强劲了数倍,整艘渔船都在海中摇晃,顶着这样的风回南渚,风险太大了。
听见盛霈喊她,她几步走到他身侧。
盛霈伸手抱着人送下船,自己紧跟着下船,撑开伞,对山岚道:“我去搬沙袋,回家用沙袋把窗户顶上。你先回去,去工具间拿木板和锤子,先用木板把窗户钉起来。至于钥匙,这猫儿知道放哪儿。”
山岚抿唇,轻应了声。
没有过多的言语,她记住盛霈的话便带着猫离开了。
这场台风来势汹汹,猫注平均海拔5米,要面对这样猛力的台风并不容易。
南渚早已下达通知,保护居民的人身安全是第一要则。岛上的居民们个个都在忙碌,有的拆卸高空构筑物,有的挨家挨户上门检查安全工作,有的在码头加固渔船,每个人都争分夺秒做着防护工作,准备迎接这场战役。
山岚抱着猫回到家,在门口停下。
三花灵活地跳上屋顶,悉悉索索地在上面扒拉下,“叮”的一声响,上面掉下枚钥匙来,正好落在她脚下。
小猫咪昂着脑袋,舔了舔毛,等着夸奖。
山岚抿唇笑了一下,蹲下身摸摸它的脑袋,随即进了家门。
盛霈扛着沙袋回来,一进门便听到叮叮咚咚的敲打声,一下下,整齐又有规律,似乎每一下力道都是一样。
他进厨房看了眼,里面窗户已经固定好了,仔细看每一个钉子都是正的,间隔相同,木板严丝合缝,没有半点漏缺,像是机器干的活。
盛霈瞧了片刻,忽然笑了一
下。
正好他不想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干脆把她带上干活。
盛霈卸下沙袋,几下顶住,往里面喊了声:“招儿!”
“嗯?”她在应他,“这里也固定好了。”
盛霈几步走到门口,看向坐在床上的那道身影,问:“想和我出去帮忙,还是想呆在家里?”
山岚回头看他。
她攥紧了锤子,眼睛似乎泛着点点光亮,问:“可以去吗?”
盛霈微挑了挑唇,指着定好的木板,说:“当然可以,招儿做什么都能干。”
山岚拎着锤子起身,微微颔首,看了眼自己的作品,神情颇有些骄傲,轻声应:“嗯,我的活很好。”
盛霈眉心一跳,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
公主怎么什么话都挂嘴上,一点儿言外之意都不懂。
盛霈抛去那点乱七八糟的杂念,去找了件雨衣出来,递给山岚:“穿上,我们去办公楼帮忙。”
山岚点头:“嗯。”
她又可以拎锤子了,就是锤子有点小。
出门前,雨势又大了。
噼里啪啦地砸下来,一片嘈杂之音。
盛霈瞥了眼蹲在脚边的人。
她蹲在那儿,摸了摸小猫咪的下巴,轻声叮嘱:“小招,你乖乖在家里,别去屋顶玩儿了,听见了吗?”
三花冲她喵喵叫。
稍许,它蹲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那两道身影匆匆离开,不一会儿,甩着尾巴钻进了门缝里。
海岸边,狂风卷起海浪,岛上的树群像一道顽固的防风墙,沉默地屹立在原地,从不退缩。
这一日,他们忙到晚上九点。
从办公楼离开时,天已黑沉沉的一片。
小战士冲着盛霈喊:“二哥,这几天你们在家呆着别出来,东西不够就打电话。如通讯断了,我们会上门来。”
盛霈看他一眼,道:“注意安全。”
小战士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们快回去吧!”
路边灯光黯淡,盛霈看向山岚。
她躲在雨衣里,正抬眼望着簌簌摇晃的树
群,灯光下,她的眉眼清透,安静地看着大自然带来的这场风暴。
她似乎一直都是这样。
永远新奇,从不畏惧。
“招儿,走了。”
盛霈朝她伸出手。
山岚收回视线,按住即将被风吹落的帽子,另一只手自然地握上他的手心,两人几乎是贴着肩离开的。
小战士昂着脑袋,满眼八卦。
心说回去就告诉他们,二哥要开花了!
无际的夜幕下。
盛霈牵着山岚,两人奔跑在弯弯绕绕的居民区间,风雨迎面吹来,头上像是罩了一个玻璃罩子,鼓风机呼呼往里吹,世界顿时嘈杂无比。
山岚睁大眼,看眼前不断蔓延的黑。
偶尔路过房屋,窗口露出点儿光来,是因为木板没有钉严实。
微凉的雨扑洒脸上,她微喘着气,心也随着这风飘起来,她似乎从来没有跑得这样快过,这样轻,这样自由。
疾跑中,盛霈侧头看了山岚一眼。
他掌心里的那只手,忽然将他攥紧。
“怎么了?”
盛霈微微减慢速度,想问山岚。
山岚却不停,回眸看向他,乌溜溜的眼眸里都是细碎的光,她加快速度,用力拽着他大步朝前跑去。
许久许久,盛霈忽然听她喊:“盛霈!”
语调上扬,声音又脆又亮,透过海风。
直直往他耳廓钻。
盛霈从没听她这么大声说过话,她从来都是慢吞吞,轻轻柔柔,像躺在甲板上看流云缱绻而过。
他一顿,应:“我在。”
“盛霈!”
她又喊。
盛霈不知怎的,有点儿想笑,怎么又变成这呆呆的样子,怪可爱的。他只好配合她,她喊一声,他就应一声。
这一呼一喊乘着风。
越过岛屿上空,跨过海域,飘向更远、更远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盛霈看见了他的屋子。
灯微微从门缝里透出来。
他一想,就知道徐玉樵来了。
可这个想法才转过一瞬,便听停下来躲在屋檐下的人问他:“盛霈
,现在可以接吻吗?想在外面。”
“”
暗中,女人白皙的脸似覆上一层暗蓝色的纱。
滑腻的脸颊上缀满雨滴,像是盛霈生平所见最亮、最有光泽的珍珠。
她仰着脸,用那双诱网一样的眼睛蛊惑着他。
盛霈低下眸,颈间的凸起滚动,他攥着她柔软的手,用后背挡住那狂风暴雨,如山一样站在她面前。
山岚不动,只是盯着他。
盈盈的视线晃过他暗沉沉的眸。
“盛霈,我还没学会。”
她轻声说着,宛如最虔诚的学徒。
盛霈定定地盯着她,喉间的干渴蔓延至每一根神经末梢,他倏地上前,抵住她的脚尖,视线落下,气息缓缓下沉,去寻她最柔软的地方,还未触到,忽听得一声喊——
“二哥,你们回来了?”
是徐玉樵的声音。
盛霈轻嘶一声,停在那儿。
他退开一步,低声说:“晚一点儿,行吗?”
山岚瞧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摇头:“不行。”
说着,她矮身一钻,眼看就要从盛霈的臂弯里逃出来了,手臂上忽然袭来一阵不容抵抗的力道,狠狠将她拽了回去。
一声响,徐玉樵打开门。
他眯着眼去躲风雨,扫了一圈,嘀咕:“哪有人啊,不是说有人吗?人呢?看吧,没人别叫了,乖乖的。”
三花探出脑袋,又往外喵了一声。
没继续喵,被人一把抱起来。
徐玉樵有模有样地教训它:“这不是在船上,这个天气你还发脾气,下回要不要吃第一条鱼了?”
三花无辜地舔了舔毛。
屋的侧边,狂风暴雨中。
盛霈单手抱着人,扣住腰,往下一沉,将她藏在他和墙之间,低着头,用力舔/舐着她柔软的唇瓣,每第一滴落到她唇上的雨都进了他的口中。
利齿肆虐过这片繁茂之地。
山岚微仰着头,承受这比浪潮还要凶猛的搅动。
烈烈风声中,他是滚烫的海潮,是这孤岛中唯一屹立的树,
是船上最高的桅杆,是鼓满风的白帆。
不知过了多久,风雨都停了下来。
盛霈微微松开她,眼眸深沉。
他抬手,拇指抚去她唇边的水渍,嗓音哑不成调,低声问:“学会了吗?”
山家这辈最聪慧、最刻苦且最有天赋的孩子摇了摇头,而后用力抱住他,气息缓慢缠住他,捆绑他。
她温声说:“下次再学。”
“吱呀”一声想,门从外面被推开。
两个湿漉漉的人一前一后进门。
徐玉樵回头看去,起身问:“你们回来了?二哥,我妈说你们一定没吃饭,让我带了饭菜过来。”
盛霈自然地应了声,手不自觉地却接山岚脱下来的雨衣,再把自己的雨衣脱了,抖落了一地的雨。
徐玉樵愣了一下。
看看平静的山岚,再看看自然的盛霈。
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呢?
他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
徐玉樵没多想,摆了饭菜和碗筷,一边摆一边说:“二哥,符哥和赵行他们都住酒店去了,那里环境好,其他人也都安排好了,你放心。”
说到赵行,盛霈微蹙了下眉。
差点儿把他忘了。
他道:“明天一早,趁着风小,你带他过来。这几天他住在我这里,你回去后就别出门了。”
徐玉樵点头:“知道了。对了二哥,今晚我住这儿。”
盛霈闻言,瞥了眼正慢吞吞擦拭着长发的山岚,对徐玉樵说:“嗯,你和我住。你睡行军床上,我睡地上。”
话音落下。
那双乌溜溜的眼果然看了过来。
盛霈就当没注意,自顾自地干自己的事儿。
徐玉樵摆完,一拍脑门:“我说呢,差点忘了。二哥,你之前给我打电话说的事,我都办完了,都在这里。”
说着,他拿了背包出来。
盛霈接过来看了眼,递给山岚。
山岚缓慢地眨了眨眼,看向背包里装着的东西,里面有几份报纸,以及将背包撑得鼓鼓囊囊的海螺和贝壳,每一个都漂亮精致。
她一怔,手里
的动作停住。
之前出海时,盛霈问她有什么想要的,她告诉他,想打铁,想去山里采矿,想看刀剑交流会的新技术,想捡海螺回家,还想找到那把刀。
那时盛霈说,后面三件都能实现。
如今,他已替她达成了两件。
只余下最后一件。
找到那把刀。
不仅山岚想到了这件事,盛霈也想到了。
他问徐玉樵:“月光礁那边沉船的事儿上头怎么说?”
徐玉樵:“已经在组专家了,过一阵就来捞。”
盛霈想起赵行的事,换了个念头,说:“小樵,明早你直接带赵行去军区,我到那边和你们会和。”
“你们俩,在家呆着。”
盛霈扫了眼两个招儿。
一个看着背包出神,一个正在咬自己的尾巴。
都怪傻的。
山岚低着头,纤长浓密的眼睫安静垂落,她取出报纸,每一张都折好了版面,第一页就是有关这次刀剑交流会的报道。
警方通报了她失踪的事以及寻人启事,除此之外,这次交流会没能顺利进行,山家喊了暂停,交流会择期举办,他们仍留在南渚。
爷爷一直在找她。
她现在可以确信,爷爷是可信的。
山岚静静地看了片刻,对盛霈说:“我想打个电话。”
盛霈眸光微顿,说了句行。
随即进房找了半天,找出个没电的手机来,还得当场充电,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徐玉樵想吐槽这个事很久了。
他对山岚说:“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不爱玩手机的人,在海上那是条件不够,没办法。可二哥这人,在岛上都不爱用手机,经常打不通电话,找人还得上门来。我都想给他装个座机。”
“就那手机,里面一个屁都没有。平时记账、赚钱都得从我这里走,你说怎么会有对工作这么不上心的人?”
盛霈瞥他一眼,继续捣鼓手机。
懒得和他计较。
他不计较,反而有人好奇了。
山岚问:“他在船上,通常都做什么
?”
徐玉樵哼笑一声:“看书、学习,自己和自己下棋,也太无聊了,就用捡的螺和贝壳,没花纹的算白子,有花纹的算黑子,能下一晚上。”
他刻意提高声音:“捞鱼比谁都不积极,还得要人催。成天就和招儿在船舱里厮混,一点都不正经!”
“”
山岚呆了一下,白玉似的面皮忽然红了,在光下透出一股粉釉似的晕染,似烟似雾,如天际粉紫色的晚霞,令人迷炫。
徐玉樵还在叨叨,没注意山岚的变化。
盛霈饶有兴致地抬眸,瞧着她难得脸红的模样,上下逡巡一圈,无声地勾了下唇,对徐玉樵说:“这猫改名了,以后不叫这个。”
徐玉樵:“?”
“叫什么?”
盛霈懒懒地应:“招财。”
徐玉樵嘀咕了一下,仔细品味了一下这个名字,和边上一脸懵的小猫咪对视一眼,说:“招财,还真不错,你喜欢不?”
三花歪着脑袋,一脸凝重。
瞧着不是那么乐意。
盛霈开机后,顺便给自己交了话费。
一收到短信,便递给山岚,说:“进去打。”
山岚进了房间。
盛霈的手机款式陈旧,看起来是花了几百随手在街边买的,但好歹是个智能机,将就能用。
山岚握着手机想了片刻。
拨通了一个电话。
山岚走后,徐玉樵忍不住八卦起来。
他压低声音问:“二哥,那个什么你们在海上几天,没出什么事吧?”
盛霈正在剥虾,闻言头也没抬,随口应:“能出什么事?老实吃你的饭,怎么这么多问题?别总和那小孩儿呆一块儿。”
徐玉樵面色一凝,说:“你不对劲!”
盛霈:“?”
徐玉樵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你说说,你们失踪一周,我问一问是不是人之常情?你反而嫌我问题多,回避我的问题,说明你心虚了!”
盛霈一挑眉:“怎么着?”
徐玉樵:“”
也不能怎么着。
徐玉樵不死心,继续道:“二哥,我和你说认真的。等着台风一过,人肯定走了吧,要管一个山头可不容易,你又在海上,打个电话都难,更别说见一面了。况且你不是那什么,你不是有前车之鉴吗?”
盛霈扫了他一眼:“什么和什么,话都说不清楚?”
徐玉樵先是一瞧屋里头,嘀嘀咕咕地说:“你虽然不说,但我们都知道。你那手机相册里,不是有好几张照片吗?就你时不时就看那个,瞧着也是个大美女,不是你前头那个女朋友吗?”
屋内,山岚停下往外走的脚步。
她低下头,看向手里的手机。
盛霈有过其他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盛霈:?老婆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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