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分别往事

“滴滴。”是门锁打开的声音。

        林景川半抱着林思清开了门，偌大的房子里乌漆墨黑，没有一点人情味儿。

        早就习惯了开门看到的情景，林景川把怀里哼哼唧唧不知道嘟囔什么的林思清放在沙发上，按下客厅的开关。

        瞬间的明亮刺的林思清眼睛酸涩，眼底挤出点点泪光。

        “哥，哥！你……”

        林思清抬起手挡住灯光，顺着指缝看见自家哥哥黑成锅底的脸，傻兮兮笑着。

        林景川转身进厨房泡了杯蜂蜜水端了出来，把沙发上的醉鬼扶了起来。

        “清清，起来，把水喝了。”

        递到嘴边的水，扭头就被林思清躲了过去，晃来晃去跟拨浪鼓一样，死活不肯听话。

        “啧，你乖点，我就把卡夫卡的亲签买回来。”

        亲签？

        林思清猛的攥住林景川拿着杯子的手，力气大的林景川都觉得不可思议。

        “哥……嗝，你说……真的啊？”林思清咧开嘴笑，有了两颗犬牙尖的很。

        “嗯，真的，你把水喝了，我就给你买回来。”

        林景川看着林思清拉着他的手递到嘴边，杯沿都已经碰到了嘴唇。

        杯口倒转，哗啦啦洒下一片。两人的衣服，沙发的真皮，全部沾了水，沥沥拉拉的没眼看。

        “啊哈哈……卡夫卡……它都塌了……我还要个屁……嗝。”

        林景川压着今晚上受的满腹的气，眼皮直跳，强忍着一巴掌呼到嘻嘻笑的林思清的脸上。

        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亲的，这是亲的……

        亲个屁！

        当林思清那着她黏糊糊的手想搂他脖子的时候，林景川知道，这妹妹不能要了，

        “林思清！你再不老实！”

        林景川躲开她，从沙发上站起来，低头注视着突然安静的人。

        “……”

        林思清不再胡闹，像被人按下了开关，任着林景川把她捞着腰抱回卧室。

        比以前宽阔的肩膀，有力的手臂肌肉，林思清蓦然觉得眼眶干涩的要紧。

        被放到床上，林景川把床头灯打开。

        “一会儿自己换身衣服，今儿晚上不要洗澡。”

        说着他走进浴室，用热水烫了烫毛巾，出来拿毛巾轻轻给她擦着脸，力度轻的像是林思清是什么不能碰的瓷娃娃。

        又把她双手仔仔细细擦了两遍，林景川把一切又收拾好，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

        “清清，换好衣服就赶紧睡觉吧。”林景川转身离去，被人突然拉住。

        白皙的手紧紧拉着林景川黑色的上衣，床上的人头发披散，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她低垂的脸上有什么表情，可就是莫名的。

        林景川觉得被人在心上挖了一道。

        “哥，我听话，你别走了……哥，你别走了……”

        “求求你了哥，别抛下我……我听话……”

        女生的呜咽声刺入脑海，被攥住的衣物，林景川仿佛回到了他离家的那个下午。

        他正式拿到斯特兰音乐学院特招名额那天下午，本来应该高高兴兴回家报喜的。

        可是林家因为这份录取通知书，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矛盾。

        “林景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谁允许你这么干的！！”

        林喆扯着嗓子喊着，父子两个针锋相对，脸红脖子粗，谁也不让谁。

        “我就要去！我受够了你的专断了！你既然从小没管过我，就别管我以后想干什么！”

        才十八岁的林景川第一次如此强硬地跟父亲顶撞，句句刻薄，无法想象温润的脸上会出现如此有攻击性的愤怒。

        “逆子！你有本事你就自己滚！滚出去！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好啊，您巴不得呢吧，我成全您！”

        林喆看着儿子气愤的背影，一股无力与愧疚涌上心头。

        “景川！景川，你回来！”徐君绨安慰着丈夫，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心脏又出问题，可又不能放任儿子真干出傻事。

        “哥！哥！你别走！你别扔下我！”

        那时候林思清才十四岁，上初二，小姑娘死命地拉住少年的袖子，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林景川也舍不得自己亲妹妹，但是他不能走到这一步了，再回头。

        一咬牙，林景川第一次掰开了妹妹的手。

        林思清每被掰开一根手指，又重新抓上去，被甩开一次，她就追上去一次。

        林景川最后一次摆脱束缚，向母亲道歉之后，走出了家门。

        徐君绨看着儿子清瘦而坚定的背影，抬手抹去眼泪，默默为儿子铺路。

        那一天，林思清在林家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一整天。

        林景川始终没有回来。

        那是林思清第一次知道，原来陪伴了十多年的人，也会分别。

        腊月二十五那天，林思清从家里带着年货，出乎意料地出现在游途网吧。

        卷帘门半开着，石哥在最开阔的二楼摆了个大圆桌，满身肌肉的猛男围着个小碎花围裙，在厨房客厅之间穿梭着。

        林思清推开玻璃门进入一楼，喊了半天石哥也不见有人出现。

        直到苗苗匆忙从二楼下来，楼梯上是穿着娃娃领绒衣的姑娘，齐刘海圆脸蛋，十分讨喜的小酒窝，笑起来像暖春开阳。

        “哥！清清姐来了！！”石苗苗转头朝楼上喊了一声，从楼梯上飞奔下来。

        石苗苗接过林思清手的大包小包，随手放在柜台上，拉过林思清的手，眼神欣喜。

        “清清姐，来还带什么东西呀，呜呜呜我想死你了！”

        林思清拍着小姑娘拱到她怀里的小脑袋，笑的无奈。

        “我也想你。提前祝新年快乐！”

        苗苗拽着林思清欢快地上楼，石哥正端着盘子红烧鱼从厨房出来。

        林思清之所以来游途，是因为相处下来大半年，石哥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况且他妹妹跟她一个学校一个年级，多少有个照应。

        石哥也不容易，高中没上完父母就车祸双亡，他辍学带着妹妹离乡背井，来这繁华燕城打拼，多”少年才拼到现在能供苗苗上燕中。

        “小兔崽子，你看看你成何体统，还不放开人家！”石哥放下盘子，瞪着苗苗。

        “嗨我就不！”苗苗抱着她的胳膊更紧了，冲石哥吐着舌头。

        林思清任由苗苗胡闹，同样收获了石哥一顿白眼。

        “一对儿臭丫头！哼！”

        转头石哥喊了一声“柯，齐一，把剩下的端出来，开饭了！”

        嗯？还有人吗？

        林思清顺着石哥的背影看去，厨房走出两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一个嬉皮笑脸地开腔喊她“林妹妹”，另一个看见她只是挑着断眉轻笑，像是意外。

        齐一滑稽地带着顶饭店大厨才有的白高帽，端着电饭煲，不忘特意溜到林思清身边打招呼。

        气的石哥想动脚踹他，齐一脚底抹油，把手里电饭煲放在圆桌周围的柜子上，自以为帅气地眨眼说。

        “怎么样，林妹妹，哥帅不帅？”还撩起一缕留海。

        “呸，可拉倒吧，大庆油田啊你！”苗苗挡在林思清面前，对齐一嗤之以鼻。

        “嘿你这死丫头，敢对你齐哥哥不敬！吃我一招！”

        两人围着大圆桌上演着猫捉老鼠的幼稚戏码，剩下三人只是看着两人幼稚打闹，一时小屋子里竟是欢声笑语。

        石哥非要留林思清吃饭，无人围坐一桌，石哥和苗苗把林思清夹在中间，疯狂用公筷给林思清夹菜，没一会儿碗里堆成小山。

        “行了行了石哥，吃不了啊我。”林思清汗颜，按住石哥又抬起来的筷子。

        “清清姐，多吃点啊，我哥做鱼一绝，你尝尝。”语毕又给她来了一筷子鱼肉。

        这边可谓是宠爱盛极，某些人可是心里不平衡。

        “哎呦，林妹妹，你就受着吧，不像我，都没人关爱……”

        林思清看到齐一假惺惺地擦了把眼泪。

        “别废话，又不是不让你吃。”郑明柯好心把自己的鸡腿夹到齐一碗里。

        齐一感觉这男人太让人感动了，想嫁怎么办。

        “柯，我还是最爱你……”

        “混蛋。”

        郑明柯嫌弃地皱起眉毛，每个毛孔都在拒绝齐一凑过来的脸。

        林思清和苗苗就在一旁看热闹，石哥还过去插一脚，把齐一的鸡腿夹走了，气的齐一把石哥面前的炸虾一盘端了。

        满屋子都是石哥的怒吼和齐一的求饶声。

        为数九寒天里增添着人情冷暖。

        大年三十那天，林思清群发了一条新年快乐，在凌晨十二点，收到了来自不同人的信息。

        笙色场所大姐头：给最爱的清清，新年快乐

        附带视频:陆笙扎着两个喜庆丸子头拱手抱拳

        真可爱，林思清夸她。

        木可:同事，新年快乐。（进度慢了）

        郑明柯这批就是个小学鸡，面容成熟掩盖不了本质，时不时喜欢刺激她太菜。

        林思清回了个新年快乐（等着）

        继续划着界面，好多人都发了祝福，齐一的是一张熊猫头表情包，韩子轩是一段非主流文字，苗苗是可爱猫猫头……

        等等等等，七大姑的八大姨就不说了。

        弹出来最新一条消息，12：03

        死木头:语音16s

        林思清指尖一顿，把手机听筒递到耳边，点开，

        谢朽的声音传来:“看窗外……”

        紧接着打火机声的咔哒声和呲呲声。

        林思清闻声扭头看向窗外。

        绚烂在星河眼底炸裂，一望无际的夜幕瞬间通明，红绿蓝黄，点点斑斑，砰砰作响。

        不知是烟火的表白太热烈，还是青空的无字情书太浪漫，亦或是什么别的。

        砰砰砰停不下来。

        语音的最后，熟悉的微微暗哑的少年音从听筒传来：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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