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浊酒别梦寒

　　“嘉月和采薇为什么不来帮你？”

　　这天陶嘉阳、江林远、陆舒文将刚刚租来的办公室打扫干净，歇息的时候江林远对陶嘉阳问道。

　　而对这个问题陆舒文也很好奇，只是没敢问。

　　“采薇有一个重要课题要忙。”陶嘉阳看了一眼江林远言辞有些犹豫：“至于嘉月她……”

　　“她要去火星！”

　　“哦，去火……”江林远的嗓子好像被这个“星”字卡住了，半天没出话来。

　　“你，你再说一边嘉月要去什么地方？”

　　“去火星！”

　　“你确定没说错？”

　　“确定！按日子后天就出发。”

　　“……”江林远瞬间失声。

　　片刻只见江林远猛地站起身，指着陶嘉阳的鼻子怒吼道：“是她疯了，还是你疯了，这个节骨眼去火星！为什么不阻止她！”

　　陶嘉阳苦笑连连：“嘉月什么性子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一旦决定了什么，别说是我，就是我爸妈来也没用！”

　　“……”

　　闻言江林远神色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一时间空荡荡的办公室里针落可闻……

　　过了好一会陆舒文见气氛有些凝固，便引了一个话头：“嘉阳哥，听林远哥的意思这个时间去火星不行，为什么啊？”

　　听到这个问题陶嘉阳一时犯了难，主要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和陆舒文解释。

　　陆舒文是典型的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说太多他也听不懂。

　　“你明白一句话就行，如今的联邦有些乱，而火星更是乱上加乱，现在去火星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啊！那月月姐还要去？你和堂姐为什么不阻止她？”

　　“……”

　　一句话直接给陶嘉阳整无语了。

　　陆舒文对研究以外的事总是会慢半拍，话说完他才发觉自己问了一个白痴问题，尴尬的挠挠头。

　　“对不起啊，嘉阳哥。”

　　对此陶嘉阳早就习惯了并不在意。

　　“别听这家伙的，就会糊弄人！”

　　江林远陡然出声，吓了陶嘉阳和陆舒文一跳，而后就见其神色愤然道。

　　“现在的联邦岂是一个“乱”字就能概括的？经济下行、物价飞涨、大量工厂关门、工人集体失业、百姓吃不上饭、街头暴乱频发、军政商勾连腐败、地方保护主义和极端主义抬头。”

　　“本应联手站出来解决问题的保守党和民主党却还在为各自的利益争斗不休，全然不顾民众的死活！而所谓的社会“良心”依旧在粉饰太平。”

　　“你们两个看着吧，用不了多久两党就会自食恶果，搞不好这次火星真的会独立出去，要是再拉上木卫二，木卫三、土卫六几个殖民地，这个联邦就不是乱了，而是完了。”

　　“到时候说不定你我都得跟着陪葬！”

　　到底是国会议员家庭出身，江林远一番话句句切中要害，将联邦如今的弊病总结的鞭辟入里。

　　单这份口才陶嘉阳自认就学不来，仔细想想江林远能喜欢上他妹妹果然是有道理的。

　　“我听这意思联邦这是要打仗，不可能吧？”陆舒文似自问又似自答，而后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陶嘉阳。

　　“怎么不可能，不仅会打，而且还会大打！”江林远言辞凿凿，眼神随即一瞟，别人不清楚军方为什么会大批量采购陶嘉阳设计的急救医疗包，他可是清楚的很。

　　他父亲就是因为联名否决了多项军备与政府大规模采购议案，才被人以贪污受贿的罪名送进了监狱。

　　而巧的是所谓的“行贿者”之中就有先锋医药。

　　作为民主党的一员，他父亲否决采购议案，本意是为了配合总统威尔逊提出的“减少政府公务开支”与“削减军费开支“两项政策，收紧政府财政赤字。

　　却不曾想自己居然成了威尔逊向保守党以及军方妥协的牺牲品。

　　有些扯远了，回过头来讲，江林远本身当过兵，无论先前的急救医疗包，还是现在公司的核心产品，他从陶嘉阳的设计中看出了浓重的军事风格。

　　每一处设计无一不是为了适应战场而考量的！

　　这一点陆舒文也看了出来，他是反应有些慢，但不傻。

　　先前陶嘉阳找陆家帮忙拿出来的那个设计，就是他做的审核，也是他为产品外观做了去军事化重设。

　　很多事情都禁不起琢磨，这一琢磨江林远和陆舒文就觉得陶嘉阳这个时候选择转型非常耐人寻味……

　　两个人的眼神让陶嘉阳心里直发毛，他明白这俩人肯定是看出什么了。

　　受科技库制约，他原计划确实是想着以工程机械为跳板涉足军火生意。

　　但他真没有像江林远看的那么远……

　　“今天话都说到这了，你也就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好东西赶紧拿出来也让兄弟们开开眼。”江林远神色玩味道。

　　陆舒文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也好奇陶嘉阳到底是凭什么才敢夸下海口，意图掀翻先锋集团。

　　要说只凭手头上的产品他是百分百不信。

　　陶嘉阳真的很庆幸自己身边有这么几位，无论品格还是才智皆是出类拔萃的亲人和朋友。

　　正是有这些人他虽感到前路艰险，但却并为感到孤单。

　　“都在电脑里你们自己拿着看吧！”陶嘉阳说着，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了下来。

　　江林远闻言一个箭步抄起陶嘉阳的背包，迫不及待的从中拿出电脑。

　　陆舒文慢了一步也凑了过来。

　　关上门打开灯陶嘉阳回到二人身边。

　　“里面有两套设计，一套是以我们公司主打产品为基础设计的新工程机械。另一套是参考了现有陆军装备而设计的新型步兵装备。后面还有一些对军用载具的设想草图你们也可以看一看。”

　　“知道，知道，我们自己会看，别打岔。”

　　“……”

　　陶嘉阳无奈的摇摇头，随即看了一眼时间，而后掏出手机点了几份外卖。

　　闲着也是闲着陶嘉阳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往椅子上一躺，脑子又转了起来。

　　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每当一段时间过后，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一个星期，总之他会停下来思考一下这段时间里的得失，想一想下面的路该怎么走。

　　说来也好笑他这个习惯还是陆叔拿着“棒棒糖”给养出来。

　　小时候每次放学陆叔都会拿着各种零食，对他和妹妹以及采薇进行考试。

　　除了会考今天学了什么，陆叔最常问的就是今天都干了什么，有没有认识新的朋友，有没有和同学闹矛盾等等。

　　然后他就会接着问，和新朋友玩了什么，为什么和同学闹矛盾，是自己的原因，还是对方的原因等等。

　　无关对错好坏，每回答一个问题他们三个就会得到一些零食。

　　慢慢的他们三个每天回到家都会主动的和陆叔讲今天都干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陆叔就会和他们三个进行一些简单的思想交流。

　　很多时候，尤其是上高中之后两边对一些事情经常会发生异议。

　　也没关系，陆叔会让他们自己抉择向“南”还是向“北”。

　　而往往最终的结果都证明了陆叔是对的，就这样南墙撞多了，像他这种急性子的人也学会了停下来思考。

　　现在他就在思考人手问题，目前算上他也才三个人，寒酸的不行。

　　因为科技库的存在，他对新公司的定位是技术导向型公司，同时他对自己的定位是主抓技术研发，同时把控大方向。

　　陆舒文的定位与他是高度重合的，主要是做他的助手。

　　至于江林远，一开始他想着让其负责公司的日常管理。

　　可后来一想这家伙也是个直脾气，比他还容易冲动，负责管理有些不合适。

　　江林远受家庭氛围影响，自小口才就好，情商也高，加上身材高大、五官硬朗、性格直爽，非常受周围人，尤其是小姑娘的欢迎。

　　同时这家伙上过军校在军队里摸爬滚打了三年。后受家庭变故回到社会，又在房地产行业干了一段时间销售，业绩斐然。

　　无论从哪方面讲其个人的阅历、才学、形象与同龄人相比都是数一数二的。

　　因此陶嘉阳觉着让江林远负责市场营销才最为合适。

　　只是如此一来江林远就得收敛一下他那玩世不恭、嫉恶如仇的性子，也不知他能不能做到……

　　……

　　“你好，我叫赵馨宁，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叫陶嘉阳，是嘉月的哥哥。这位是陆采薇，是我的未婚妻。这位是江林远，旁边那位是陆舒文。”

　　“大家晚上好！”

　　“晚上好！”“晚上好。”……

　　五月二十二日，星期六，妹妹出发去火星的前一晚，陶嘉阳叫上陆采薇、江林远、陆舒文为妹妹践行。

　　同行者还有妹妹的好朋友赵馨宁，一位容貌清秀，眉宇间隐然有股书券的清气，身形窈窕，嘴角一直挂着微笑的姑娘。

　　地点还是上次那个陶嘉阳请江林远二人吃饭的小餐馆，这是他们从高中时代就常来的“老根据地”。

　　趁着江林远和老板为了些许赠品“谈笑风生”的功夫，陶嘉阳多次朝妹妹挤眉弄眼。

　　意味很明显，他想知道这个叫赵馨宁的姑娘是什么来头，原先他都没听过妹妹有这么一个朋友。

　　可不知为何妹妹一直不搭理他。

　　“我和嘉月是工作时认识的，平时经常听嘉月提起你们，也听过你们的一些事迹，皆是才俊。作为嘉月的朋友我很是羡慕，却一直并未得见，今天为嘉月践行也算是弥补了遗憾。”

　　陶嘉阳听着一愣，心说这姑娘的说话水平可以啊，比江林远还高，和陆叔都有的一拼。

　　陆采薇也有些诧异，不过只仅限于诧异，片刻便又恢复了往日里宁静的模样。她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陆舒文则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自认为和身边人比起来可算不上什么才俊。

　　不过赵馨宁真挚的神态和诚恳的语气却令他非常受用，一下子就对其产生了好感。

　　这时江林远回来了：“聊什么呢？”

　　“没聊什么。”陶嘉阳回应道：“我们在说嘉月和这位赵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叫我馨宁就好。”

　　“哦，好。刚刚人家馨宁可夸你是青年才俊呢！”

　　江林远自嘲一笑：“我现在就是一个赔笑脸的，也算才俊？”

　　见状陶嘉阳心道“不好”，赶忙岔开了话题：“那个什么，你和杜哥聊完了？”

　　“聊完了。”江林远眨眼的功夫就换上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杜哥答应我，多送两个小菜和一打啤酒。怎么样厉害吧，还得是我出马。”

　　听语气看样子这时的江林远就好似一个得胜的大将军。

　　不过却听陶嘉月颇为冷淡的评价道：“油嘴滑舌，浪费时间！”

　　这一听江林远就不乐意了：“怎么说浪费时间呢，一毛钱也是钱。再说了从我们上学时每次聚会都来他这，算算他得赚了我们多少钱。我只要了这么一点，他就偷着乐吧。”

　　闻言陶嘉月神色有些愤然：“你……”

　　可话还没出口就被陶嘉阳打断了：“好了，少说两句！林远也是好意。”

　　“哼！”陶嘉月冷冷一哼，便不再言语。

　　陶嘉阳暗自一叹，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再次岔开话题：“那个馨宁，你别介意，他们两个平时就是这个样子。”

　　“不会，我觉得朋友之间吵吵闹闹挺好的。”赵馨宁脸上依旧带着真挚的笑容。

　　陶嘉阳顿时松了口气，而后转念一想就觉得自己多心了。毕竟能和他妹妹成为朋友的人，心里肯定是有承受预期的。

　　“啤酒来了！”

　　一声吆喝，只见一位三十多岁、身穿一件已经不多见的老式厨师服、身材有些走样的男子，拎着两打啤酒，啤酒上面放了几瓶饮料，稳稳当当的走了过来。

　　“谢谢杜哥！”陶嘉阳站起身接过啤酒。

　　“谢什么，你们几个一直照顾生意我高兴还来不急呢。”

　　杜哥左右看了看：“那什么你们先喝着，菜一会就好，有什么需要直接叫我老婆就行，后边忙我就不陪你们了。”

　　“好杜哥，你先忙。”

　　陶嘉阳随手将饮料递给女生，而后拆开啤酒，两打啤酒三个男生正好每人八瓶。

　　陶嘉阳正分着却听见赵馨宁小声问道：“能给我也来一瓶吗？”

　　陶嘉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妹妹从他们三个男的面前各自拎出两瓶啤酒，自己留了三瓶，分给赵馨宁三瓶。

　　见状江林远眉头微皱：“你明天一早就走喝什么酒！”

　　“是啊，你原先从不……”

　　“少啰嗦，今天我说了算，除了采薇姐都得喝！”

　　陆采薇看了看手中的饮料，有些为难。

　　不知想到了什么，只见她拿过一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不多不少恰好七分满。

　　眼见连一向滴酒不沾的陆采薇都如此，陶嘉阳和江林远也只好作罢。

　　“来走一个！”

　　还等人会过神，就见陶嘉月举起杯子招呼道，样子颇有江林远几分神韵。

　　陶嘉阳几人无奈的笑了笑也举起了杯子……

　　……凌晨时分，小餐馆里只剩下陶嘉阳一行六人。

　　江林远支棱起身子，脚步踉跄的去结账。

　　陆舒文已经不省人事。

　　陶嘉月趴在桌子上嘴里嘟囔，隐约能听到“帮手”什么的，可很快就步了陆舒文的后尘。

　　赵馨宁撑着脑袋醉意朦胧对陶嘉阳问道：“嘉月让我来帮你，可聊，聊了这么多，还不知道你的公司叫什么呢？”

　　陶嘉阳神志有些模糊，但还是听见了：“叫什么？我想想……哦，想起来了，叫“星陶公司”。”

　　“星陶？好名字，好名……”

　　唯一清醒的陆采薇看着这一切头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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