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强行适应，顺势而为。

　　过了相对轻松的一夜，迎来了纠结的一天。一起吃完早餐，广玉林开始安排工作了：“晓白，你开车配合婷婷去办几件事。具体的我已经跟婷婷说好了。”

　　“OK，按广总的指示办！”晓白故意去掉了“小广总”的“小”字，让广玉林听得更爽一点。

　　“那好，其他的事情等我爸爸来了再说。后天就开始放假了，我来安排一下假期的工作。”广玉林看了一眼伯伯，补充道：“伯伯，麻烦您假期留守在项目上，好吧？”

　　“为什么是我？”伯伯的声调比较高，似乎有些情绪。双手握拳，两眼冒火但是没有抬眼看广玉林，他扬起高傲的头却看向了窗外，“我不想留下来，我要回去，有事！”话语中带着很多个不情愿。

　　“你家里有什么事？”这话看上去在讲道理，实际已经杠上了。

　　“反正就是有事。”伯伯说完，就不再说话，板着个脸。

　　晓白用脚轻轻碰了一下伯伯，然后开口对婷婷说：“婷婷，今天你安排我的工作，我们先去哪里啊？”晓白说完，站起身来。

　　广玉林还沉浸在失去控制力的失落当中，没有要继续安排工作的意思。婷婷心领神会，也站起来说：“我们先去眼镜哥的办公室吧。”晓白顺势拉着伯伯走了出去。

　　“我可不怕，这么久没回去了......”伯伯嘟囔着，跺着脚去了办公室。婷婷和晓白开车往眼镜哥办公室的方向走，晓白想利用这个机会了解更多的信息，再不济也要跟婷婷处理好关系，关键时候肯定有用。

　　“你在公司多长时间了？”晓白开口问道，顺手从扶手箱摸出一包白巧克力，递给婷婷。

　　“哟!还是德芙的呢，晓总客气啊。”婷婷接过来，直接揣在了兜里。

　　晓白一转头，“噗”的一声笑了，说：“姐，你这是牛仔裤啊，放里面就成碎片了，哈哈哈哈......”

　　婷婷伸直了腿，从兜里掏出来这块巧克力，它俨然已经碎成几块了。她索性打开，一股脑的往嘴里塞。我的天，你还能再随性点吗？

　　经过这一折腾，婷婷逐渐放松下来，跟晓白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了X城的往事。

　　“我在公司很多年了。”婷婷突然说到了正题，把巧克力包装塞进烟灰盒，继续说道：“我跟玉琳从小玩到大，所以......即使问题再多，我也有坚持下去的理由。唉......”婷婷转脸向着窗外，似乎有太多“不能说的秘密”。

　　“理解，这些我也经历过，等事情过去了再回头看，也就那样了。”晓白坐直了身子，开始变得严肃。这番话勾起了各自的一些心事，都沉默了。

　　到眼镜哥办公室是为了接一个文件，而这个文件是“政务公开申请”的回复。在社会治理的各种实践中，执政者总会开通一些收取“民意”的通道，保持信息上下通畅非常重要，也是社会稳定的根基。比如现在这个阶段，就有诸如省市领导每天都要看的“社会舆情”；政务信息公开条例等等。我们在企业的实际运作当中，如确有必要给相关部门施加压力，则可以充分利用这些通道，实现“以弱胜强”式的突破。

　　为什么很多企业家说深圳好创业，而内地的很多城市都有着“谁去谁死”的恶名呢？记得多年前，一个大企业的老板跟我在一次不经意的沟通中说过：天下乌鸦一般黑，你认为你投资的地方是穷山恶水，大家都针对你，可能换一个地方你也会这么说，问题往往出在自己身上。那深圳又好在哪里呢？究其根本，就是企业多嘛，一年做几千万上亿的企业太多了，哪有这个资源去管这么多。只要你不违法，不搅动社会舆论，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但内地的小城市就不一样了，他们是小市场大政府，你的企业一年做个几百上千万就非常显眼了，生怕你出什么问题，恨不得前后左右都给你把好关。企业任何的小动作政府都想干预，模范、试点、党建、考察会不停的来，这些接待将耗费大量的资源，毕竟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从企业的角度看来，这就是“营商环境”差的表现嘛。这就是为什么先发展起来的地区，财富和人才越来越集中，内地小城市的发展却举步维艰。所以小城市的本地企业逐渐总结出了一些制约相关部门的经验，“政务信息公开”就是一条不错的通道。

　　婷婷接过文件，递给了晓白。文件大意是说，你们开发公司违反了哪些规定，在哪些方面还有问题等等，非常严谨，有理有据。“麻烦你们签个收。”工作人员递过来一个看上去很熟悉的签收表，申请政务公开回复的签收表是全国统一的吗？晓白正准备签字，婷婷一把拉住，轻声说：“你不要先问问小广总，就这样签字了？”

　　“这是签收单，表示我们已经收到了回复，并不是同意内容的意思啊。”晓白马上锁紧了眉头。“唉......那我还是跟小广总落实一下吧。”

　　晓白马上拨通了广玉林的电话，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不能签字”。广玉林急于在这样的局面中找到控制感，就像是民粹主义当中的党派竞争——“身份政治”的存在一样。事实和逻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否认同你的身份。不记得是谁说过：“是非不分是系统崩溃的先兆。”

　　“那怎么弄？”晓白没了主意，跟婷婷商量起来。

　　“那就不签呗。”显然，相对晓白来说，婷婷更了解广玉林，毕竟是“老员工”嘛。

　　“可接下来呢？”晓白看着婷婷，“我们就这样什么都不带回去？”

　　“要不我再做做工作吧。”婷婷说完，拿着手机走开了。

　　晓白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其实这些也没那么重要，只是有时候人的心里总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如果晓白再老练一点，不签就不签吧，跟政府部门搞僵了，真正承担风险的是老板，是跟钱过不去。

　　不到5分钟，婷婷风风火火地回来，一边走一边说：“还是签收吧。”

　　签收完，拿了文件，晓白和婷婷不紧不慢的往回走，还没上车，广玉林来电话了。“晓总，有个事情我想再强调一遍，今后任何文件，无论是政府的、法院的，还是其他的，你都要跟我说好才能签收或者回应。另外，没有让你做的事情，你都不要去做，懂了吗？”

　　晓白沉默了一会，调整好情绪，回道：“没问题，按老板说的办！嘿嘿......”挂断电话，晓白对婷婷说：“今天还有啥任务啊？”

　　“没有啊？还有什么吗？”婷婷一脸问号，“没听说还有其他的事情啊。”

　　“哦，既然这样。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去趟市里，买点东西。”晓白对婷婷说，“需要我带点什么吗？”

　　“哈哈，有好吃的尽量带。最好把后备箱塞满。”婷婷笑嘻嘻的说着。顺手打开副驾驶的手套箱，嘴里嘟囔着：“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没想到刚打开就冲出来一袋槟榔，吓了婷婷一跳，随后顺口说道：“哟呵，有吃的了！”婷婷拿出一颗槟榔递给晓白，自己也吃上一颗，神清气爽。

　　战国时期秦王委派甘茂攻取韩国的宜阳，甘茂不同意，因为秦国距宜阳千里之遥，而且宜阳虽然建制上是县，但在资源和人口上来说却是郡，难以攻取。秦王则强行要求甘茂进军，甘茂思来想去，给秦王讲了两个故事。一个说的是曾子母亲的故事。曾母在家里织布，某天有人对曾母说:“你儿子在城里杀人了，你快跑吧。”（那时候杀人等恶性案件都会牵连家人）曾母毫不在意，认为自己的儿子不可能杀人，一定是有人搞错了。没过多久，第二个人来跟曾母说曾子杀人了，曾母还是继续织布。当第三个人开口说曾子杀人的时候，曾母“投杼下机，逾墙而走。”什么都不管，把梭子一扔，就翻墙跑了。后来发现是一场误会，杀人者是一个和曾子同名同姓的人。人世间的信任莫过于母子，但也架不住流言啊，从信任到不信任，隔着三个人、三句话。

　　第二个故事说的是燕国乐羊的故事，乐羊奉命讨伐中山，三年乃下，千难万险，艰苦卓绝。本应回国领赏，燕王却送给他一堆“检举信”。乐羊匆忙回应:“此役非臣之功，君之力也。”或许这样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信与不信之间隔着那一堆“检举信”。

　　秦王大受启发，与甘茂“盟于息壤”。秦王与甘茂在息壤这个地方对天发誓，永远信任对方。于是甘茂领兵出征，“五月不下”。秦王的重臣天天诽谤甘茂，秦王终究还是架不住，下令召回甘茂。甘茂回复了四个字“息壤在彼”，意思是:还记得息壤这个地方吗？秦王顿悟，发兵六万助甘茂一举攻下了宜阳。信与不信之间隔了一个“息壤之盟”。

　　而商业世界中的信任却永远隔着“利益”二字。真实市场中的很多内部博弈非常的微妙，大多数的时候资源是极其有限的，如何分配利益可是一门大学问。会分配利益的老板手上的资源越来越多，比如笑脸叔；不会分配利益甚至根本不考虑分配利益的老板自然越混越艰难，比如老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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