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找到症结，兵行险着，披荆斩棘。

　　晓白并不是去市区，而是因为镇长发微信给他说要碰头，他和眼镜哥在等。把婷婷送回项目，晓白立刻给镇长回话，说马上到，还是约在了上次见面的那个饭店，离镇政府近。

　　镇长、眼镜哥、晓白三人见面的时候已经11点多了，晓白主动点了菜，准备几个人慢慢吃慢慢聊，镇长也没多客气，就像是多年的好友一样，一包烟放在桌上，谁想抽自己拿。

　　“老广还是今天晚上过来吗？没变吧。”镇长做了个正题的开场白。

　　“嗯，应该不会变。”晓白回答道。

　　“那就好。”眼镜哥补充道：“话说回来，我们书记想在明天下午召开一个你们项目的专题会议。”他抽了口烟，一边喷烟一边说：“话说回来，我已经通知老广了，你不需要再通知他。另外，你们把公司的诉求和相关文件整理一下，形成文字，多复印几份，话说回来，会议的时候用。”

　　眼镜哥刚说完，镇长接了上来，“我来说两句，后天就放长假了，这次的会议第一是稳定局面，国庆可不能出事情；第二是切实解决问题，可能会满足你们的一部分诉求，但你们也要做出相关的让步才行啊。最好......”。镇长停了下来，从烟盒里抽出三根烟，一人一根甩出去，俨然老友一般。自己留一根放嘴里，晓白打着火递了过去。镇长深吸了一口，看了晓白一眼，继续说道：“你们会议上递交的文件，我们最好能提前沟通。晓总你说呢？”

　　“这个......”这个问题让晓白有点为难，这种事情是有必要，但以老广的做事风格，这事儿肯定做不到。如果直接回绝镇长和眼镜哥，说明晓白在自己的公司的把控力都不够，这怎么弄啊？记得《纸牌屋》里面有这样一句话让我印象特别深刻：“两难中最有力的武器往往是赤裸裸的坦诚。”

　　晓白坐直了身体，往镇长的方向稍微倾斜一点，靠近镇长的耳朵说：“事先沟通文字资料这本身没有问题，也是理所应当的......”晓白抽了口烟，接着说：“您知道老广这个人，我估计他是坚决不会同意跟您这边提前沟通的，我都不能跟他提这样的事情。他现在想的是利用这次和你们高层会面的机会，打压你们这些实权部门。而整理文字资料这样的事情老广要亲自做的，我只能协助，所以......顶多我透露个大概给您，您也好有个准备。”

　　“唉！看来也只能如此了。”镇长把身子往后靠了靠，对着眼镜哥说：“我们还是先看看还有哪些问题吧。”

　　“好啊。”眼镜哥把烟一掐，说道：“话说回来，现在的矛盾集中在三个方面：第一，群众上访，社会舆情压力太大；第二，项目现场管理，也就是物业管理问题；第三，案情。”眼镜哥停了一下，喝口水，继续说道：“话说回来，我具体说一下。社会舆情压力是表象，实际上很复杂，问题集中在几个方面。首先是交首付没办手续，又没退款的，一个是存在产权纠纷，另一个是银行不给你们批按揭了，这部分群众意见最大；然后原来的负责人跟一部分拆迁户借了钱的；还有就是在民间一些机构借了钱的；另外，你们跟业主的几个案子也有不少的上访。这几个问题不解决，大家都没好果子吃。关于物业管理，听说你们有了一个大体的方案了，是吧？”眼镜哥看向镇长。

　　“那我来说两句，项目的物业管理我已经跟晓总沟通多次了，有一个基本的解决思路，大体上来说就是，从镇上抽调资源先填补大的漏洞。”镇长抽出一根烟，自己点上，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电梯、卫生和安保，而且我已经征求过书记的意见了，具体的在这里就不展开了吧。”他看向晓白，抽了口烟，说道：“因为原来的物业也是你们负责，很多事情牵扯到案情，所以问题会非常的复杂......我觉得还是先把能做到的落实到位比较妥当。”

　　“有道理有道理，话说回来，这次会议要解决的问题还真不少啊。晓总，你认为呢？”眼镜哥突然转向晓白说。

　　“哈哈，您客气了。”晓白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个人以为，目前的情况正在好转，大的问题只有充分暴露出来才有去解决的机会。”晓白打开烟盒，给每个人发了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继续说：“另外，在乱局中，我们需要抓住尽量少的重点，以点带面地解决问题。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这样说过：我们应当把战略重心浓缩成简单的几点，如有可能，浓缩成一点。目前开发商真正的症结所在是现金，退钱也好、官司也好、纠纷也好、冲突也罢，打通“钱”这个关键要素，问题才有解决的角度。现在如果要老广从口袋里拿钱出来，太难。所以，只有优先解决项目的银行按揭问题，才能带动其他问题的解决。”

　　“不好意思，晓总，我插一句。”晓白说了这么多，眼镜哥有点按耐不住了。“话说回来，要开通银行按揭的前提是要解决项目业主办证的问题，银行才敢审批啊。就是因为“落宗”的问题卡住了，所以各大银行才对你们项目未来的办证提出疑问，这才是问题的症结。”

　　“哈哈哈......”晓白突然大声笑了起来，笑得镇长和眼镜哥莫名其妙。“我们如果以这样的思路进行下去，再给几个月都别想推动进程，何况是解决问题。按照您刚才的思路，以老广现在的状态，我们将陷入僵局!”晓白抽了口烟，继续说道：“我们应该用单点突破的思维方式，如果现在按揭的问题解决了，是不是就直接解决了一大批的问题。话说回来，如果贵政府下定决心，这个不难吧。老广手上有了现金，其他的问题不就有了解决的角度了吗？再说了，你们既然能特批，当然也能终止，您说是吧？到时候，哈哈哈......是吧。”晓白看了眼镜哥一眼，然后抽口烟，吹向天花板。

　　东汉和帝时，朝廷派外交官一路向西，收服了诸多西域势力，直至“临大海”，这个“大海”可能是里海或红海，也可能是黑海。“海水广大，往来者逢善风，三月乃得度，若遇迟风，亦有二岁者……”如果《资治通鉴》的记载是真的，顺风三个月能到对岸，不顺风两三年才能到对岸，那不是到了地中海了吗？这种前所未有的壮举，是依托怎样的国力和资源做到的呢？当时离光武帝建国的时间并不长，国家在战乱废墟上重建，还没有恢复元气，国家势力比起西汉鼎盛时期还有较大的差距。能够远涉西域，其中关键因素是国家的外交策略，一套成功的外交策略，加上强势的外交人才，有时候比千军万马有用得多。因为一个族群的生存相当于一个个体，当自己的实力明显占优的时候，是战是和的抉择，考验的不仅仅是我们的智慧，还有这个时代给出的机缘。企业的生存也是一样，优秀的策略会让弱小的企业游走在各种强大势力中间，游刃有余。

　　对于系统性乱局的抽丝剥茧，有两点是最重要的：战略决胜点和针对性的“猛药”，所谓“沉疴需猛药”。判断战略决胜点的关键在于，该点的联系能力和突破能力。我们应该透过现象看到本质，这是基础。商业活动的基础是利益，而利益又可以分为短期利益和长期利益，如“居间费”、“业务费”等现金分配就属于短期利益；“股权”、“阶段性的约定收益”等属于长期利益。往往短期收益小而长期收益大，对房地产这样的大资金快进快出的项目，保持理智非常重要，因为大额现金的诱惑太强大了。大量的实践证明，在利用信息不对称的“商业游戏”中，过多的摄取利益是极不明智的选择，像极了“最后通牒游戏”。赢得“最后通牒游戏”的往往是非专业人士和参与度较低的新手，为什么呢？真实世界往往没有纯粹的“理性”，所以传统经济学中的“理性人”假设越来越缺少解释力。这个以经济为纽带的世界越来越复杂，我们只能以复杂来应对复杂。

　　眼镜哥沉默了，少有的一言不发。镇长看了眼镜哥一眼，目光回到桌上，思索良久后，说：“我们试一试吧，您认为呢？”

　　“关键是......”眼镜哥停了好一会，继续说道：“话说回来，要是出了问题，谁来担责啊。”

　　“如果非得这样呢？”晓白插了一句，少有的打断了眼镜哥的话。

　　“嗯？”镇长和眼镜哥都看向晓白，不明就里。

　　“如果做不到这点，恐怕我得提前打道回府了。哈哈哈......”晓白如释重负。

　　“不会吧。”镇长看着晓白，眉毛又扭成了麻花，“不至于吧，事情才刚刚开始，而且我们有一个不错的开头啊。”

　　“我也不想，可事情就是这样。”晓白把手一摊。“我为了解决问题，已经和小广总有了一定的冲突，如果不能在老广过来前有一定的突破，老广不说，我也要主动请辞的。”

　　“没那么严重，老弟。”镇长一边拍着晓白的肩膀一边说。

　　“呵呵......但愿如此。”晓白说完，呆呆的看着桌面。这时，上菜了，美味瞬间冲走了世俗烦恼。

　　三人也不再纠结，该说的似乎也说得差不多了，就此开始等待命运的安排吧。

　　晓白也知道，这样的表态相当于兵行险着。内部的压力已经够大了，外部如果再不激进一点，自己存在的价值就要大打折扣。如果他高估了自己在P城存在的价值，政府没有让步的打算，在目前的情况下也不存在太大的损失，顶多说错了话而已。如果他对P城存在一定的价值，这样激进的表态必定能取得突破，剩下的就只有等待。

　　威尼斯帝国，一个规模很小却活了1300多年的贸易帝国。威尼斯人举世闻名的造船技艺，让东征的十字军别无选择，只能出高价购买威尼斯人的船。威尼斯人抓住东征军没钱交付船款的机会，引导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军队攻陷了君士坦丁堡，从此拜占庭帝国分崩离析，再无翻身之日。回到当时的情境，在知道十字军没钱交付船款的时候威尼斯国王也是百般纠结，但他却把这样的不利因素调动起来，成就了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商业和军事有几分相像，很多资源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其实没有绝对的好与坏，只需要看到，变不利因素为有利因素的条件有没有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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