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清明时节 3

　　百里泽心中不舍，只是担心她的身体还是点了点头，送她回家的路上，杜婉兮沉默了一阵，百里泽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心里也一直知道杜婉兮找他恐怕不只是为了重修旧好这么简单。果然杜婉兮放慢脚步轻声道：“百里公子，可能过些时日我要离开此地了。”

　　百里泽怔在当地，他再也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个，只觉得嘴里一阵干涩，木然道：“你是说你要离开云城？”

　　“恩，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家。”杜婉兮微低着头。

　　百里泽心中一痛，他心里在说“我可以给你一个家”，可眼前却浮现列膺那张漠然的脸，有些艰难道：“你是要跟列…列公子一起走？”

　　杜婉兮似有些感伤，缓缓道：“他又怎么会愿意带我走？他是什么身份，又怎么会带着我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江湖女子？”

　　“他不过是一个…就算是朝廷命官也没说不能…”百里泽反而有些为杜婉兮打抱不平了，他并不觉得自己比列膺差，可是他知道她在乎的不是自己，而且他总觉得自己在列膺面前有种莫名的局促感，虽然他看他年纪并不比自己大。

　　杜婉兮摇摇头道：“他总是说有要事在身，但他从来不愿说到底是什么，其实不过是一个托词，我不想勉强他。”

　　百里泽心里其实也很疑惑，圣御使怎会突然秘密来到此地，他本来觉得事不关己，现在想起刚刚列膺口风甚紧的样子不禁好奇道：“重要的事？连你也不肯告知？”

　　“恩，你也是朝廷的人，你可知道他为何到这里来？”

　　“不知道，好像很是突然。”

　　“连你都不知道的必定是十分秘密的事，他又怎会信过我？不过也算了，我也不是他什么人，知道了也毫无用处。”

　　“我爹都不知道他要来此地，上面并没有公文来过。”百里泽叹口气道，“那你是为了他要离开此地？”

　　杜婉兮又摇头道：“跟他无关，他早晚要走的，关键是我爹，到现在还是没有消息，要是他再不出现，只能往别处去找。”

　　“可是你爹爹不正是到了这里么？你还是留在这里再等等吧！”

　　“若是能找到我爹倒还是有留下的可能，他以前老是说要来这里，现在到了这里却不见了踪影。”

　　“这些日子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么？上次莫兄说的那些事可是真的？”百里泽心中升起一点希望，只要他爹爹愿意留在这里，列膺又走了，他就还有希望。

　　“已经有一些进展了，但是你知道么，我爹来到这里好像也与列公子的事有关。”

　　“啊？”百里泽大惊，“你爹与他有关？那他可有你爹的消息？”

　　杜婉兮摇头道：“他根本什么都不说，如果我能知道一些，也说不定就能找到我爹了。”

　　“那你就更应该留在这里找啊！”

　　“可是他不日也要离开了，而我还没能打听到我爹来找他究竟为了什么事。”

　　“他来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见你爹？你爹没向你说起过么？”

　　“听我爹平日里话语间透露好像与你们这边关有关系。”

　　“与我们有关？”百里泽又是一惊，朝廷最近出使鲜卑都是以边战为重点，这次怎能例外，况且云城上个月才遭受一次抢掠，虽然最后打败胡人，但损伤的平民和财产无数，他怎么没想到呢？既没有文书又没有通知，圣御使很可能就是顺道秘密来查边关的，现在一定要弄清楚，这列膺莫不是对自己用了缓兵之计，好抓住把柄后一举拿下百里家族？

　　杜婉兮走近一步道：“百里公子，你想什么呢？”

　　“没有什么，我是想你爹到底会去哪？我回去一定帮你查！”

　　杜婉兮看着他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要是走了你会想我么？”

　　“当然，”百里泽脱口而出，又有些羞涩，“所以希望你能留在这，我是说这里比鲜卑好多了。”

　　杜婉兮笑起来，道：“我也会想你的，说不定我会回来看你，更说不定我回来时你已经妻妾成群，不认识我了。”

　　百里泽也笑了，急急道：“才不会呢，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我可不是那花心的人！”

　　杜婉兮笑得扶住道旁一颗树道：“想不到百里公子你还是个痴情汉，不过你可不许像我一样爱上一个不可能的人！”说着又有些感慨起来。

　　百里泽看着她的衣襟随风而动，跟着这树枝一起摇摆，只觉得像在梦中一样不真实，柔声道：“我恐怕已经是了，只是我不相信那是一个不可能的人！”说着脉脉看着杜婉兮，眼里似有千言万语。

　　杜婉兮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立直身子认真道：“百里，忘了我吧，我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只会让你一辈子伤心！你很好，你该有你自己的幸福快乐！”

　　百里泽不甘道：“你也说你要忘了他，你现在呢？”

　　杜婉兮笑的有些苦：“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不过我不会再去纠缠他了，爱他是我自己的事。你不一样！”

　　“我也一样，我不会轻易放弃的，只要你不跟他走，我就还有希望不是？”百里泽心中百转千回，他其实很想要用尽一切手段留下她，可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对一个女子想要的不是强行占有，而是希望她不要难过，希望她幸福的，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她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如果不能又将怎样呢？他一想到她要走心里根本无法接受，所以他连假设的勇气都没有。

　　杜婉兮有些无奈道：“你又何必自己折磨自己！我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她说这话的口气就如白日里列膺说的一模一样。

　　百里泽眼中又喜又忧，道：“会有的！”想了一下又道：“你肯定不会跟他走对不对？”

　　杜婉兮眼中先是一痛，随即抬头笑道：“当然！”这时二人已走至草苑门口，杜婉兮轻轻推开门，里面立即传来杜婉如的声音：“婉兮，身子刚好还不休息？”

　　杜婉兮轻脚走进去又赶紧拉上门，只露出一张笑脸低声道：“等找到我爹，你一定要先给我姐找个婆家，太凶了！”说完吐了吐舌头溜进去了。

　　百里泽站在门口久久没有离去，呆呆立在原地，回想着她刚刚可爱的神情和话语，他嘴边挂起浓浓笑意，接着在夜深人静的巷子里连蹦几下，恨不能让整个云城的人都知道他有多开心，一路哼着小调走回百里府，路上已灯火阑珊，却遮不住他的眼中的明亮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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