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毛山村 3

　　日影西斜时分，这一战终于消歇，翠绿色的树叶被染成了斑驳血红色，微风拂过，血滴坠落下来没入褐色的土壤中，听不见飞鸟走兽的声响，唯有痛苦的呻吟和喘息声。毛山村民以伤亡过半的代价换取二十余山匪的性命和俘虏了五个伤员，杜婉兮帮着将他们一一捆起——她没有参战，是目前行动最便利的一个。

　　孔老大一只手臂脱垂下来，鲜血正蜿蜒的爬过他的手臂往下流，他走到列膺跟前，布满血丝的双眼中涌起一缕感激：“多谢壮士今日襄助我毛山村灭了这无恶不作的鬼狼头！跟我们回村，且歇一歇再走吧。”

　　列膺略晗了晗首，浑身的血迹和腥味着实令人难以忍受。

　　一行人跌跌撞撞走出了树林，立即被春种的村民发现，找来人将他们接应回村。

　　这是一个规模不算小的村子，与普通村寨不同的是，他们大房子修筑的很是密集，几乎是房子挨着房子，村子外缘，用土坯筑起高高的围墙，墙垛上还留了一长溜的射箭孔。

　　村子里布排的井井有条，房屋巷道相交之处随处可见沙袋和粗实的木头。列膺对奇门遁甲颇有心得，一看便知道这村子里的格局暗含功和守的讲究，攻可利用巷道错综相交之便，守则可用沙袋和滚木制造层层隔离，这绝非寻常人能够办得到。

　　到了村子正中位置，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孔老大见了，上前拱手一拜，与老者低语了几句。

　　那老者再度打量了一番列膺，朝他点一点，“先带贵客去沐浴更衣，稍后再详谈。”

　　孔老三一声“是”，立即着人将列膺二人带去歇息，同时安排人手接管俘虏。

　　列膺进屋后不久，就有人送来了金疮药和洗浴热水及干净衣物，他一番清理后出来，见门口的院子里立着两个年轻人，脸上的神情既客气又充满戒备，一人道：“恩公前面请，族长在等您。”

　　列膺跟着二人到的一处宽敞的石屋中，那拄拐杖的老者正背手立在正中央，“贵客请坐。”他朝左手一张木凳伸出手。

　　列膺拱了拱手，坐下道：“阁下是这村子的族长，可是有过从军的经历？”

　　老者捋一捋白须，目光直视过来，“哦，贵客何处此问？”

　　“这村子的布局，暗含八卦阵法，村民亦训练有素，防御措施随处可见，若非将伍出身，恐怕根本不可能打造出这样一坐民间防御工事。”

　　“年轻人眼光不俗，”老者嘴角微微一笑，脸庞上的褶皱似乎每一道都开始冒出追忆，“南匈奴人骑兵围美稷，杀朔方，又引乌桓羌戎胡兵数万，围攻上郡……多少年了！”

　　“阁下是京兆虎牙营的将士？”列膺心口微震，“那可是十数年前威震中原的一支骑兵军队。”

　　老者目光中显出赞赏之意，随后又落寞下去，“威武又如何？匈奴人杀上郡都尉及军司马，从此嚣张无二，隔三差五掠夺并、凉、幽、冀，如今鲜卑木图崛起，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阁下亦是因此自发组织村民加固防御，抵御外敌抢掠？”

　　“是啊，不然还能做些什么呢？”老者拄着拐杖往前走了两步，左脚先跨出去，右脚再跟着拖过来，他用拐杖敲了敲右腿，“费咯，在队伍里也是个拖累，被送回故乡来，捡了一条命，那些同去的老伙计，如今都在天上享福去咯！”

　　列膺望着他的一条残腿，倾佩之心油然而生，“老先生身残志坚，率领着相亲发起自卫，恐怕这注定是你未完成的使命。”

　　老者缓缓摇了摇头，“不过是罪没有受完，老天爷不愿收罢了，当年尚且能上场杀蛮夷，如今在此苟延残喘，却与自己人自相残杀，何其悲哀！”

　　“老先生这是何意？”

　　“贵客今日襄助我等俘获的那山贼鬼狼头，原本就是隔壁村的邻居伢子，父母都在逃难中死了，剩下兄弟三个，为了活命可不就只有偷盗抢掠，多灾多难的年岁，谁也顾不上谁。”老者拐杖在地上点了点，“后来鲜卑人过来扫掠，他们便自告奋勇当了带路人，到后来，没饭吃的人越来越多，他的队伍渐渐壮大，索性上山结寨，成了山大王。”

　　列膺对鬼狼头身份本已有所推测，却仍是难掩讶异，“他从此就沦为蛮夷的傀儡，专门帮着鲜卑人扰掠同胞亲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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