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毛山村 4

　　列膺对鬼狼头身份本已有所推测，却仍是难掩讶异，“他从此就沦为蛮夷的傀儡，专门帮着鲜卑人扰掠同胞亲族？”

　　“活命面前，何来同族？他不是个例，朝廷军队屡屡失利，活在在这边境的百姓也就如同缝隙里的野草，哪边有风就往另一边倒，如今来扰掠的人中，多一半都是投效敌国的平民，甚至还有将官！”

　　一股凉意从列膺背脊升起，“将官？老先生是说木图通过边民层层渗透，甚至利爪已伸向军伍之中？”

　　老者长叹一口气，“这乱世的边城，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上一回的使节如鲜卑，若非有人暗中高密，刺客如何能将行程知晓如此准确？”

　　“老先生可还知道那使节遇刺的内情？”

　　老者又打量列膺一眼，拄拐问道：“贵客当真亦是前往鲜卑的使节？”

　　“确是！”列膺肃色道，“晚生授命暗走云中，一路封锁消息，却还是在这边城遭遇堵截，我早已怀疑这其中有鬼，却尚未发现任何的痕迹。”

　　“如此草民当劝使节大人知难而返为上，若你一出了云中踏入鲜卑地境，必将重蹈前使节之覆辙！”

　　“老先生何出此言？你可是知晓些什么？”

　　“草民躲在这深山之中，因不愿屈服于山贼和强盗，便按照从军十年的所学来招募周围乡亲，并训练年轻人，也有几个还算机灵，便时常出去四处探听动静，其中一人，便碰上前使节的一行人，后来便同行做了向导，使节遇害之时，他滚落山涧之中捡的一条命回来，如今数月过去，人都还不能下床……”

　　列膺立起身来，“竟有此事，此人现在何处？可否让我见他一面？”

　　老者叹了口气，“或许是天佑我毛山村，竟将贵客再度引到此处！”

　　说着他当先带路，将列膺带到一处茅屋之中。

　　一个愁眉苦脸的老妇人恭敬地将他二人迎进门，木板床上躺卧着一个干瘦的青年，见到老者，奋力坐起身来，目中满是敬意道：“族长来了……”

　　“你重伤未好，躺着吧，”老者拍拍青年的肩头，回首看着列膺道，“大贵，这位是新来的使节大人，你将你所知晓的，说与大人听听。”

　　这叫大贵的青年一听“使节”二字，目光中登时惶恐起来。

　　列膺见状道：“你不必担心，只需将你所听所看告诉我即可，是否属实我回去自会核实清楚。”

　　大贵松了口气，靠坐在在床头，虚弱的向列膺道：“使节大人亲自前来探望草民，乃是草民三生有幸，草民必知无不言……

　　六个月前，草民替前使节大人领路，一路赶往鲜卑，走出十来天，将近天山脚，天下大雪，我们就寻一处村落避寒。同行一个将官就问我到罗河口怎么走，草民不提防就说了，当天夜里就来了十数个黑衣人将我们的房屋包围，我想去呼救，发现那将官正和黑衣人站在一起，拿手指着使节大人的房间……草民不敢上前，蒙头就跑，一路被追至树林边失足跌下了山……”大贵说着，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来。

　　“那将官名字叫什么？”

　　“姓史名猛，身手十分了得，是到了校尉府的命令前往护送使节的护卫官。”

　　“史猛？”列膺在脑海中搜寻着姓史的将官，并没有半分关联信息。

　　大贵想了想，“路上有一回喝酒，他曾经吹嘘，他的大哥在刺史府谋事，是个厉害人物！”

　　列膺文言暗惊，云中城乃属十三州中的并州刺史部，使节途径边境刺史派遣护卫乃是惯例，若大贵所言为实，这史猛乃有人故意安排，这其中的干系可非同小可。

　　“这件事情你可向官府告发过？”

　　“草民不敢……草民九死一生逃的命出来，那史猛又是高官相互，我人微言轻哪里有说理的地方？”大贵说着连连叹气，双眼也红了起来。

　　列膺颔首道：“好，你好好将养身体，这件事情就当作没发生过，你活着的消息也不要向任何人透露。”

　　出了大贵的门，列膺心头又沉重了几分，虽无法判断这史猛为何人所使，但能够在使节身边安插人手暗通外敌，必是身份不低。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遭遇紧急情况第一个求助的对象亦是刺史部——一州之行政长官，最能调醅精锐资源。前几日被黑衣武士步步紧逼，乐师又查无音信，他本已动了向刺史部请求支援的打算。

　　碰巧被百里泽意外撞破身份，他这才就近取材，拿了使节令牌前去向百里泽的父亲——云中郡的守备调遣来人手围剿黑衣人。若没有百里泽的节外生枝，他不知自己是不是能活到现在。

　　回到厅堂，杜婉兮已经收拾停当，换了一身村姑的衣服，发辫也拆散了，用个蓝布帕裹着，正和院子里几个姑嫂聊的火热。

　　当晚两人暂歇在毛山村，连日劳顿，晚膳过后众人便早早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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