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超渡

不再掩饰，那双眼中充满戏谑，眼角更是漾起妖娆风情，“师文恭，你考虑清楚……若没我，她只怕也会跟着一起死呢。”魏枫娘躺在师文恭的臂弯，声音很似享受。

师文恭像是沾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连忙放开了她，任由那具熟悉而陌生的躯体倒入杜鹃花丛中，花丛中传来娇媚的唤声：“公子……”

师文恭抬手封住了她声音，嫌恶地转身拂袖离去，这般干脆利落，反倒是叫魏枫娘一愣，她口不能言，脸上却起了狰狞的神色。

师文恭踏出阵法之外，经过齐灵云身边时，竟恳切地道了声：“拜托了。”

齐灵云颔首，秦寒萼在边上睁大眼睛，想要说什么，却听齐灵云对笑和尚道：“笑师兄，眼下如何是好？”

笑和尚道：“你道门对于这种无法超渡的恶灵，怎么处置。”

齐灵云叹了口气道：“魂飞魄散。”

笑和尚道了声：“我佛慈悲。”随即转向诸葛警我道，“晓月师兄，请你出手吧。”

杜鹃花丛中的魏枫娘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花丛中传来踏步声，一袭尘埃不染的洁白僧衣，一名清瘦的僧人缓缓而来，他蹲下声，叹息道：“小妹，罢手吧。”他说着解开了魏枫娘的气穴。

花丛中传了一声尖叫，随即化为长吼，一声又一声，分不清是悲是怒，只有无尽的疯狂，直到嗓音沙哑，那声声嘶吼，才化为不甘的喘咳声，“咳咳……晓月！你……你真要杀我！你真要杀我？咳咳咳……”

晓月禅师垂眉，眸中充满了说不出的哀伤，缓缓道：“小妹……你已经死了……”

为了刺激魏枫娘，秦寒萼更是上前一步朗声道：“没错，你在青螺宫就被我眉针所伤，后来义宁郡主也没有想要救你，所以你早死了。”

“你……咳！”魏枫娘怒到心血倒冲，咳出一大口血来，“只要有裘芷仙在，我就死不了！”

晓月禅师扶她起身，伸手为她擦去嘴边鲜血，魏枫娘则是怒目相对，眼中似要喷出火来，“晓月！你当初保不了我……现在还要杀我吗！”她的嗓音早已沙哑，但每说一句话却还竭力嘶吼着，似有倾泻不尽的愤怒。

晓月悲伤道：“裘家是无辜的……，你不该害他们。”

“哈……哈哈哈……”魏枫娘大笑道，“我最烦你这样的人，若是觉得裘家无辜，为何不直接向裘家说明，裘夫人是为我所术法蛊惑才练得《湘灵鼓瑟》？你也只敢在她来寺庙时，才偷偷帮她化解，我告诉你，魏晓月！你想保你妹妹，就得杀掉他们！杀掉他们！懦夫！懦夫！噗……”

魏枫娘说到最后，狠狠喷出一口血在他面上，洁白僧衣点点殷红，晓月不语，神色依然，但眼眸中的哀伤此时却多了一份痛楚。

“大哥……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只要……咳咳……只要，我不灭魏家村，你就永远……永远不会杀我。”魏枫娘见他不说话，不由着慌起来，她向来知道这个哥哥对她百依百顺，唯有她那次想要屠灭魏家村时，他也是这般不言不语，眼中充满了慈悲哀伤，却差点要了她的性命，直到她发下重誓。

众人这才恍然，以魏枫娘记仇的个性，她没有屠灭魏家村，在慈云寺时，也仅是捉了一名魏家村的女子来羞辱，竟是因为晓月禅师的缘故。

“你已经死了。”晓月声音平缓而又坚定道。

“魏晓月……你！”不知是愤怒不甘，还是害怕，魏枫娘浑身颤抖起来，“大哥，你不能这样对我……，这个世上，人人都讨厌我，想杀我，只有你保下我……对于我好……，你现在……你现在也要杀我么？”

晓月的眼神中突然燃起了一丝愤怒，但他的声音依旧镇定道：“你错了，这世上还有对你好，真心关心你的人！你师父和你师姐都没有对不起你！”

“不是的，不是的。”魏枫娘拼命摇头，“不是的……，师父她偏心，师姐她家世那么好，人又那么漂亮，她们收留我，不过只当是收留一条狗罢了，只有大哥你对我才是真好，在别人都嫌弃我时，你还是把我当人看，师父师姐她们一直把我当坏人看……”

晓月深深吸了口气，魏枫娘以为他被说动了，连忙道：“大哥，裘芷仙，裘芷仙她已经不想活了，你看……这个阵法之所以不起效，是因为她一点都不想活了，所以才不挣扎，不反抗，从今以后，我代替她好好活下去，我会赎罪，我会落发当姑子，跟着你清修……大哥……，你说话要算话，我发过誓的，只要我不杀魏家村的人，我就不会不得好死……，你也不会……不会杀我……，对吗？”

晓月伸手，慢慢覆盖上魏枫娘的头顶道：“裘芷仙，你听着，你的父母已俱亡，你的母亲亡于《湘灵鼓瑟》的巫舞，那不是凡人可跳之舞，当初你母亲来庙中时，便被枫娘看中，可她嫌弃你母亲是肉俗凡胎，故而以术法让她跳《湘灵鼓瑟》向阴神献祭，你才能生得这副仙骨。你五岁时，母亲生了重病，我才察觉此事……抱……歉……”

魏枫娘听他这般说辞，又恨又怕，到最后用尽全力一扑，狠狠咬住了晓月的手腕不松口，晓月微微皱眉，再度伸出另一只手，抵在她头顶百汇穴上道：“魏枫娘夺舍之法非以元神夺舍，而是以佛门中阴之身夺舍，故而要待中阴身过百日，虚弱之时，才能从顶轮摄出，裘芷仙，你该醒了……不要放弃……”晓月说罢念起梵音咒语。

魏枫娘神情愈发狰狞，咬破晓月手腕后，竟然开始咕嘟咕嘟吸血，饶是众人皆是见过大阵仗，此刻也觉心惊肉跳，纷纷转开视线，不忍再看。

咒语喃喃，金光圣耀，在杜鹃花海上，从虚空中突然开出无数朵白色优昙婆罗花来，裘芷仙的头顶上一股黑气挣扎着被晓月缓缓拽出，一碰触那些细小洁白的花朵，便如灰烬般点点掉落，掉落下来的灰烬，又被其他的花朵围住，最终化成一缕缕轻烟，消散在朦胧细雨中。

狠咬着晓月手腕的裘芷仙，终是慢慢松下口来，随即两行泪水自她脸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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