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9.度厄

仿佛是要印证阴阳叟的话。

天际忽然出现了一条线，那条线躁动不安地蠕动着，好似一条受了伤的，又被钉住了首尾的长蛇，拼命挣扎。

隆雷声声，很快，那雷云如同万骑黑甲扬尘般压了过来。

“阿芜！”阴阳叟见是不对，将崔芜拉入屋檐下，这一瞬，大殿前又闪入了几道身影。

众人皆是一言不发，看着这一场突然而至的狂风暴雨。

雨狠狠砸了下来，可来到殿前的人，没一个躲到屋檐下，众人纷纷运起法宝，屏息以待。

若洪钟般高大，又似烟雾般轻薄的度厄仙衣，忽而发出了耀眼的光，一瞬间白焰冲天，并散出一团血气。

只是那血气还未扩散开，就被白焰炼化成了缕缕白烟，消散殆尽。

这度厄仙衣竟是被炼化了！

暴雨中的焰火，又是足足燃了一刻，才忽而收拢回去。

在场男修，除了阴阳叟，突然皆转过身去，齐灵云和崔芜双双运出法宝，将那团收拢下去的火焰罩住。

焰火中的少女，身上衣服早已烧化，不存半点身外之物，她蜷缩着身子，披散着长发，宛若新生一般。

齐灵云已是脱下罩衣，等待着将这个新生的人儿裹覆起来。

只是焰火尚未退去，只能静静地等待……

终于，暴雨忽敛，化作了绵绵细雨，那少女身上似有一股力量，轻轻推开了护持着她的法宝，似是渴求着雨水的浸润。

齐灵云连忙飞上前，将裘芷仙包裹住，陪着她一起淋着雨。

“李静虚，白谷逸，现在不诛妖星，等成了气候可就来不及了。”冷雨中传来一个声音。

崔芜身子一震，回头看着阴阳叟，却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死老头！我看你……”

米明娘的粗口尚未爆出，就被齐灵云打着手势止住了，“所谓妖星应世，不过是星气下落，诸位前辈都在此处，妖星星气是否降在我师妹身上，诸位难道还不清楚吗？”

阴阳叟道：“我可没说她是妖星应世，妖星去往的方向是北漠，但她在此不祥之刻出世，身上又带着不同寻常的血气，齐灵云……可别忘了蜀山的七修剑阵，是为了什么存在！”

齐灵云抱紧裘芷仙，头也不抬道，“灵云当然知道，七修剑阵是为诛血魔，但我师妹裘芷仙她不是血魔，诸位前辈若不放心，我可以带她回蜀山，让你们亲眼见一见她在七修阵内的情形。”

阴阳叟沉默了下去，齐灵云反是追问道，“如何，前辈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那终究是你们蜀山的地盘。”阴阳叟讥笑道，“我并无觉不妥。”

“简长老都让前辈觉得不妥的话，这世界，大约也没人让前辈觉得不妥了吧。”齐灵云说罢，抱起了裘芷仙，转身向外走去。

这些话，俱是听在裘芷仙耳里，可她却动弹不了，度厄仙衣是被炼化了，却也与她融为了一体，体内的蛊虫也消散殆尽，留下的唯有一双越女剑。

剑上此刻已无离合神光，只有与那双莹白如玉剑身相称的缥缈烟雾，那缥缈烟雾中，却是蕴含着度厄仙衣上那种可怕的力量。

她现在要全身心与这股力量相抗，制住这双与她一起重生的法宝。

只是听闻齐灵云要带她回蜀山，她心中不由起了波澜。

要回蜀山了吗？

这么久以来，她终于要回蜀山了……

耳边掠过的风云声，此时听来是那么令人心安，即使闭上眼睛，裘芷仙也知道自己掠过了锦绣平川，掠过了峨眉山下那沿岸尽是杜鹃的平湖，然后是黑白龙涧，茶坪，在朝霞金灿灿的云海中，抵达了金顶。

这一次，金顶的灵气全然接纳了自己，或者说……是自己接纳了金顶的灵气。

峨眉金顶上的仙人，这是她小时候就希翼过的事，直到有一天自己上了峨眉……

能起床的时候，已是月在中天，床榻边的伏着米明娘，正睡得香甜。

披起月白衣衫，裘芷仙若一阵轻烟，飞到了院落中。

她看着月中天，思绪空了好久，才折身向着齐灵云所在的院落走去。

才路过一方僻静处，便已看到齐灵云在那边等她了。

“大师姐……”裘芷仙的嗓音有些干涩，这一声称呼实在是久违了。

“芷仙。”齐灵云冲她微笑，“我知道，你一定会为了孔雀城的事来寻我。”

裘芷仙心下感激，有着想要跪下去的冲动，暮雨殿前，齐灵云不是来晚了，而是在为孔雀城的事奔波。

“你先别激动。”似看出裘芷仙心中波澜，齐灵云上前握着她手拍了拍，“孔雀城的事，你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一句话，又是让裘芷仙的心跌落到谷底。

齐灵云微微叹了口气，也不隐瞒，“天灵子前辈，你也见过，这位前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他是决计不会屈服于谷辰，他不死只为师文恭，所以……，孔雀城，我们只好想办法偷袭救人，具体的我还没想好周详的计划，你且放心，到时一定会带着你去。”

裘芷仙黯然，看来天灵子已是决心要拼个鱼死网破了，孔雀城也是陷落无疑了，骄傲如师文恭，裘芷仙担心他是否还有意愿忍辱活下来。

“担心师文恭？”齐灵云体贴道，“你且放心，谢山前辈对于佛道双修已有小成，他所修习的内丹功法，应可转化血神经，其实你也知道，这血神经本就是未完成的内丹功法。”

这种说法，裘芷仙是曾听闻过，若真如此，师文恭到是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只是……

“多想无益，还是先过七修剑阵吧。”齐灵云说着突然忍不住笑了笑，“说起来，这七修剑就只剩下两把了，若你能得上一把，到是可以让暮雨宫彻底无话可说，只是……”

裘芷仙也微微一笑，知道齐灵云在逗暗中偷听之人，于是道：“我现在功力大进，若是能拿上两把，便是祖庭那边也不好说什么吧。”

“不行不行，小师妹，你全拿了，我怎么办？”暗中偷听的人急了，明知道这两人是在逗自己，但心下还是按捺不住，跳了出来，“我可是等了好多年了。”

这位想要七修剑想了好多年，从孩提时代，一直念念不忘到现在之人，自然是金蝉。

齐灵云继续逗他道：“怎么，从叶前辈那边学了两招，就觉得自己能闯七修剑阵了？”

金蝉挺着胸脯道：“那是，阿姐，我现在修为都超过你了，你那时能取得，我现在肯定能取得。”

齐灵云摇头道：“没人告诉你，越晚出来的剑，越是难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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