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3.负心

“糟糕，上当！”

包围的弟子中，有人发现了不对劲，再想要找裘芷仙的踪影，早探寻不到。

裘芷仙并未走远，她此刻正站在一座山峰上，看着不远处的树林动向，那些弟子终是返回了成都，而裘芷仙还在等一个人。

良久，裘芷仙向后转身行礼道，“李前辈。”

来人正是李静虚，这是裘芷仙躲不掉的高手，因此她索性在此等候。

李静虚看着裘芷仙，沉默了一会儿，反向裘芷仙行礼道，“李静虚欠姑娘一声抱歉。”

面对李静虚的道歉，裘芷仙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拒绝，只是苦笑道，“所以，前辈不是代表祖庭来的？”

李静虚道，“李静虚在世上已过两甲子，有些违心之事，最好的选择是抽身。”

裘芷仙明白了，作为祖庭，所考虑的永远不是对错，想要论对错，唯有离开，但离开又何尝是一件容易的事？也不知李静虚花了多久才离开的？

想到这里，裘芷仙拿出倪芳贤给她的乾坤针道，“这是倪前辈让我还与前辈的？”

李静虚看了眼这法宝，眼中涌起一阵伤感，“她让你还我的？”

裘芷仙摇头，“她说由晚辈处置，晚辈觉得，可能还给前辈比较好。”

李静虚看了裘芷仙一眼，随即视线转向山崖之外的晴空，“芳贤小我两岁，是我表妹，我与芳贤青梅竹马，那时，我和她皆以为家里长辈会给我们定亲，十五岁后，我随着家族子弟入山修行了两年，自此对尘世有了厌倦之心。”李静虚没有接过乾坤针，而是诉说起了往事。

回来后的李静虚，与倪芳贤说了修道之事，倪芳贤也十分感兴趣，两人甚至私下约了将来要结为道侣。

谁知战火纷飞，李静虚与倪芳贤终究是表亲，两人各随本家逃避战火，这一别就是十年，十年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静虚终是娶了一名叫孙洵的姑娘，生了孩子。

好在李静虚并非长子，在家人同意下，入祖庭修道，并定期下山看望妻儿。

而倪芳贤则一直遵守着约定，誓死不嫁。

当初分别时，李静虚私下传授给她的玉清仙箓上的一些基本功，倪芳贤也没落下，甚至在流离过程中，巧遇了尤於冰，得以继续修习玉清仙箓。

再见李静虚时，倪芳贤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般情景，她责问李静虚，李静虚无可辩驳，最终，倪芳贤负气而去。

“阿洵并不想修道，我既是娶了她，此生便只这一伴侣。”

听了李静虚的话，裘芷仙不由困惑，“前辈，你心里那人……究竟是你妻子，还是倪前辈？”

李静虚道：“没有娶阿洵前，我心中是有芳贤的，但娶了阿洵后，芳贤便只是表妹了，修道人寡欲，到了后期更不会男女心思，我知道芳贤要的只是陪伴，但这个陪伴，我不能给她。”

“那当初呢？当初前辈为何不像倪前辈那般守着约定？”裘芷仙万没想到，李静虚这般的高人，也会做出“负心”之举。

李静虚没有辩驳，裘芷仙却突然明白了，低头道了声，“抱歉，前辈……，是芷仙强人所难了。”

道门不似佛教，没有出家之说，乱世之中，一家人的守望和生命的延续最为重要，李静虚身为家族男子，有不可逃脱的责任。

若没有战乱，或许李静虚和倪芳贤会向妙一夫妇那般，成为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无妨，你没说错。”李静虚摇头道，“是我负了芳贤，若分别时，我能不犹豫，向父母争取一下，或许就不是今日这般局面了，谁知这一别，天涯海角，芳贤会受这么多苦。”

裘芷仙看着手中的乾坤针，心绪浮想联翩，听李静虚的意思，倪芳贤的家人在战乱中先后亡故，她一介孤女散修，若非遇上尤於冰，只怕早被吞没在这乱世的腥风血雨中了。

这段岁月中，与李静虚的约定是倪芳贤心中的信念支柱，当她满心焦急又满心欢喜地寻到誓约之人，却遭受了背叛，偏偏这背叛称又不是全然的无情，李静虚想要带她上祖庭，从此定下师兄妹名份，好照顾她。

可此时的倪芳贤已能独当一面，她要的，并不是这般的“关照”。

两人兜兜转转间，李静虚的人陪伴着孙洵，炼成的法宝乾坤针则陪在了倪芳贤身边。

现在倪芳贤舍弃了这乾坤针，或许是真的放下了吧……

裘芷仙想到了她与师文恭，以及……朱邪红花，想到朱邪红花已是纠缠了两世，裘芷仙心下突然对她同情起来。

“这乾坤针你就留着吧，或许可以用来对付谷辰，天地之间，没什么永存不朽，一切不过是看气数罢了。”李静虚突然话锋一转，提到了谷辰。

裘芷仙心中一动，拿出陈抟给她的太极法门道，“弟子此去凶险，但扶摇先生尚有嘱托，不知前辈可以愿意帮扶摇先生代传法门？”

李静虚摇了摇头，“我说过，一切皆是气数，我李静虚的气数已不在这世上，可姑娘的才刚刚开始，言尽于此，珍重。”

李静虚说罢一抱手，飘然而去，裘芷仙愣在当场。

这一辈子，她最快活的日子，也就十三年，之后历经磨难沧桑，总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早活够了，如何李静虚说自己才刚刚开始？

这些事，裘芷仙想不通，也想不明白，但她知道，不管有没有开始，有些事，必须要在她手上结束，比如谷辰。

天地之大，去哪里找寻谷辰呢？

裘芷仙看向远方，天际忽然飘来一朵乌云，遮蔽了日光，说起来，这谷辰天生就是遮蔽光明之人，裘芷仙伸手摊开掌心，那是石生从庄易生下剪下的碎衣，上面还带着黑煞丝的气息。

对于这个义子，谷辰终究留了几分情谊，没有用血神经，又或者，谷辰留这一手，就是为引自己来。

碎衣化作一缕气息飘散而去，裘芷仙寻着气息向南方跟去，一路探索之后，到了南楚。

到了南楚后，裘芷仙才发现安定了数十年的南楚此刻战火四起，昔日的南吴已改换国主成了南唐，并屡屡深入南楚腹地。

追着气息，寻到九炼真君的修炼地九头山，远远裘芷仙便看到山头血雾弥漫，天际阴雷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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