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露脸

　　她也没避讳，就走在客人会走的主道上，一时惹了不少视线。
　　华旭长公主远远就瞧见了她的身影，只不过隔得远，始终还是有些模糊。
　　“你看她身上的衣服像不像凤翎缎？”
　　正巧江早此时转过拐角，吴嬷嬷也没看见，只能道：“许是您看错了吧？如今哪儿还有凤翎缎呢？最后两匹当年都被先皇后悄悄赐给苏怜苏总管了，云家怎么可能用这衣裳裁衣呢？”
　　“也是。”华旭长公主若有所思地颔首。
　　“走吧，听说云淮那丫头回来了，三四年都没见过她，本宫还颇有些想她呢，当年她离京的时候还胖乎乎的，也不知道如今可瘦些了。”
　　提到云淮，长公主眼里难得带着几分慈和。
　　吴嬷嬷浅浅一笑，“您还别说，她离京之后，老奴见别家的夫人姑娘只觉得差点意思，时常也想着她呢……”
　　两人说笑间，也到了正厅，而瞧见她，在场的贵妇姑娘们齐齐起身，就连晏老夫人也站了起来。
　　“见过长公主！”
　　“起吧，今日是晏家的大日子，就别拘礼了。”长公主含笑，被晏老夫人引着去了主座。
　　这才坐下来，她就四下找着了。
　　“淮儿呢？”
　　一旁的宁国夫人噗嗤轻笑，打趣道：“这么多年过去，长公主还是一如既往念叨着人家晏少夫人啊，这一来就寻着找。”
　　韩国公夫人道：“别说殿下寻着找，就连夫人您还不是才进来就在找少夫人么？这晏少夫人从小就懂事，知书达理，满京城谁家不喜欢她呢？”
　　她们的话把云淮抬得高，姜嬷嬷心里多了丝丝骄傲，睨了一眼脸色淡淡的晏家人。
　　当初要不是晏老爷子一个劲儿来说，又用师徒的身份说事，云家也不会把姑娘嫁过去，她们姑娘及笄的时候，云家的门槛都被踏破了，这要是嫁到别人家，指不得怎么被宝贝着，就是在晏家被人如此糟践。
　　云淮从宋氏身后出来，含笑给长公主见礼。
　　“殿下和两位夫人谬赞了，云淮受不起……”
　　瞧见她瘦的下巴都尖了，长公主顿时蹙了眉头，眼里心疼不已，心里对晏家也颇有不满。
　　“好孩子，你瞧这瘦了不少呢，宿州日子不好过吧？”
　　晏老夫人敏锐，脸色顿时不好，长公主这般说，这不是明摆着说晏家苛待她了么。
　　云淮自然也知长公主在为自己出气，但她也不能让晏家丢了面子，浅浅一笑。
　　“宿州日子好过着呢，只是姜嬷嬷说我太过圆胖了，就有意控制了些。”
　　她自己打趣自己，也惹笑了不少夫人，听见她不是被苛待，长公主的脸色才稍微好些。
　　晏老夫人也道：“时辰差不多了，不若殿下移步九曲亭，班子出了一首新戏，说是好听着呢。”
　　长公主眉梢一挑，笑着看着众人。
　　“那就走吧……”
　　言罢将手递给云淮，云淮轻轻扶起她，打头就跟着她走了。
　　·
　　九曲亭也算晏家景色最好的地方，树荫环绕，如今三月花开，春色尽收眼底。
　　宾客们接连入场，打老远就瞧见戏台子上江早忙碌的身影。
　　这才见她那身艳丽的大红衣裳，不少人就皱起了眉头，更莫说她那一头子闪亮的珠钗。
　　有的人看了看她又瞧了瞧一身晴山蓝色衣服的云淮，要是来个不熟人的，恐怕都要把主母认错了。
　　老夫人心里警铃大作，赶忙给何嬷嬷递眼神示意她将江早带下去。
　　长公主才瞧见那身衣裳心里便有了定论，正想发作，却被吴嬷嬷拉住。
　　“殿下压着些，晏家的宴席都是云娘子筹办的，殿下怜她就等散席了再发作。”
　　她这话硬生生止住了长公主的怒火，总归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长公主多少也不忍她在晏家难做。
　　“唉，没听说晏家还有什么女眷啊？”
　　宁国夫人喃喃开口，说着看向宋氏，“妹妹若不介绍介绍，这丫头模样俏生生的，看着也到适婚的年纪了，晏家书香门第，想来姑娘也都是个顶个儿的优秀。”
　　宁国夫人笑盈盈的，却是让晏家的女人齐齐变了脸色。
　　女人的晏会总磨不过相看人选，京城关系错综复杂，有头有脸的人家谁家有个适婚的少年少女都不是什么秘密，基本都能摸得清，好的都让人选了，留下的始终有些内因。
　　反倒是这般没见过最好，了解清楚后也多有一个选择。
　　她声音落下，四下安静，宋氏一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
　　倒是躲在后面的林氏嘴边带着笑，一副瞧好戏的样子。
　　有的聪明的也想到了有关晏家的风言风语，宁国夫人身边的嬷嬷也拉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再说。
　　晏老夫人恨不得把江早套了头从戏台子上丢出去，只得强装镇定轻咳一声。
　　“府里的府医，如今人手不够想来是来帮忙的。”
　　众人看破不说破，但心里却多有鄙夷。
　　宁国夫人瞬间也明白了什么，看了看脸色不好的长公主，故意调侃一句。
　　“这府医倒是穿的极好……”
　　隐约间也听过晏家不让云淮回来，是因为晏若川养了个小妾，原本大家都觉得不可能，毕竟晏家家风严肃，如今瞧这妮子一身行头甚至远比主母贵气，她们心里也不得不相信了这事。
　　宠妾灭妻，寻常人家都知道不可为的事，晏家这般高门大户居然也能做的出来，要说别家恐怕都不敢把妾室放出来，晏家倒好，还让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忙前忙后。
　　当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不少人想着，看着云淮的眼里也多了些怜惜。
　　一众人坐下，戏也要开始了。
　　云淮坐在老夫人下首，就听老夫人道：“今日的戏排的什么？”
　　云淮道：“《上弦月》和《莲花记》。”
　　老夫人满意的颔首，老戏精彩的就那么几出，这些夫人小姐们时时听着耳朵也累得慌，这两出戏是自己家养的班子出的，她听过甚是不错，如今演出来让这群人日日念着，府里也颇有脸面。
　　江早收拾收拾就退了场，她也不是不知规矩，就这么缩在宋氏身后，那双晶亮的眸子里却闪着些莫名的期待。
　　“锵锵锵——”
　　前奏才起，云淮心头一震，当即看向长公主，就见长公主的脸色更加难看。
　　在场人人面面相觑，皆不敢言语。
　　谁听不出这是长公主最厌恶的一出戏，她们也不明白为何晏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宋氏见众人脸色不对，悄声问着云淮，“这是怎么了？”
　　云淮都来不及答，就听长公主“铛”的放下茶杯，冷声道：“倒是出好戏。”
　　江早没听出深意，心下一喜，只觉得自己是办得好了，从宋氏后面钻出来，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喜欢就好，这出戏可是小女特地为您点的呢。”
　　“嘶……”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姜嬷嬷也吓了一跳，早前她已经吩咐过班子不许上这戏，怎么又给弄上来了！
　　云淮赶忙给姜嬷嬷递了个眼神让她停了戏。
　　“是你特意为本宫点的？”
　　长公主看着她，眸子里映着她身上火红的衣裳。
　　晏老夫人才听见开头就知道事情不对了，赶忙道：“恐怕是……”弄错了。
　　谁料长公主打断了她的话。
　　“本宫想听听这位姑娘的话。”
　　众人视线下，江早甚至有些傲然。
　　“听说殿下喜欢这出戏，小女特意让戏班子演的。”
　　说着她还回头看着，“为何停了呢？继续演啊？”
　　“你闭嘴！”
　　老夫人怒斥，差点没急死了，她真想把这人的舌头拔了。
　　长公主差点气笑了，“啪”的就拍在桌子上。
　　“你们晏家好大的胆子！”
　　老夫人身躯一震，连忙跪下。
　　“殿下赎罪，小孩子家家不懂事，您莫要和她置气。”
　　长公主是真的生气，半点面子也不留，沉着脸道：“故意点这出《墙头马上》来给本宫难看，又穿了一身凤翎缎，本宫不晓得晏家的伙食如此好，居然把你这小蹄子的胆子喂这么肥！”
　　江早人都是傻的，根本不知道长公主为什么会生气。
　　《墙头马上》是长公主最喜欢的戏啊？还有她话里的凤翎缎又是怎么回事……
　　吴嬷嬷此时也道：“来人，私穿皇后服饰，扒了衣服，掌嘴三十！”
　　皇后服饰！
　　晏家几位夫人齐齐眸子一缩，私穿皇家服饰那可是死罪！连带着一家都要遭殃啊！
　　江早更是吓得腿软，“咚”的跪下，慌乱道：“殿下，小女就是看这衣服好看，况且也没人告诉小女这是凤翎缎，皇后才穿的啊……”
　　说着她又看向云淮，“少夫人，这绸缎是你给我的，你快帮我说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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