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诀别

开场顺利结束之后，李蔓急急忙忙跑到后台的临时更衣室换接下来的舞蹈演出服。好在不麻烦，在第一个节目表演完的时候换好了，等着中间的两个节目表演完之后就可以上场了。就在侧场候场区和同组的人看着台上的人表演，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台上人的侧身，失了些味道。

        李蔓她们这组表演的是一支民族情境舞蹈，因此服装穿的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个民族服装改制的演出服，上半身袖子到了肘部，外圈缀了一圈圆圈亮片，领口设计是斜式交叉领的，留有一圈黄色刺绣钩织，下半身是裙装，尾部同样缀了亮片，整体为蓝色。

        她觉得还挺有意思的，这还是除了本民族的服装之外一次新的尝试，在候场的时候和几个伙伴托人留了几张合照。

        前面几场表演顺利结束，轮到她们了。这组舞蹈分两队从舞台两侧上场，到舞台中心的定点位置开始演出。表演的时候，全场的灯光除了舞台上的光，其他的全部关闭了。李蔓余光瞄了台下一眼，黑漆漆一片，只有摄影机的红光闪烁。

        舞台上灯光打的是暖光灯，被笼罩着李蔓觉得周身暖洋洋的，只是舞台前面的射灯有些刺眼，只得尽力忽视它，跟着音乐，踩点到指定站位点完成属于自己的那部分演出。好在全场没出问题，最后聚拢在台前呼嗬一声，演出顺利结束。

        前面的演出已经结束，只剩下最后一个大合唱。李蔓退场到后台换好衣服之后，找到了室友几个，到台下预留的一片观众区等着最后的演出。

        最后的大合唱要演出两首歌，第一首是校歌，第二首是院歌。李蔓拿出手机，戴上耳机打算再熟悉几遍旋律和歌词。结果看到了秦维桥发过来的几张照片，点开一看，是刚才在台上演出时候的，明晃晃的灯光打在人脸上，有些瞧不真切人脸的模样，也真是……他是怎么浪里淘沙知道哪个是她的。

        回头望了一眼黝黑的观众席，即使什么都看不到，可她有一种感觉，秦维桥的目光落在了这一片，她的后背上。

        蔓蔓：您可真是火眼金睛，隔着那么一段距离都能拍到。不过，把我拍丑了。

        qwq：是，手机像素最近确实是有些下降了，不及真人的万分之一

        哼哼，就当是在夸她了，发了个骄傲的表情包过去。

        qwq:待会结束了我在门口等你，别乱跑。

        蔓蔓：知道啦，好好看表演吧，十年一次呢，被我们赶上了。

        也好，趁着今天把一切都重归原点，重新计时。

        最后的大合唱结束之后，李蔓换好衣服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了靠在墙边的秦维桥，在和他室友在说着话。

        “你们两个慢慢忙着收拾吧，我们先回去了。”看到李蔓过来了，秦维桥站直和室友说。

        “知道了，滚吧。”俞成有点烦他脸上的笑，推攘着秦维桥，让他麻溜点消失。

        秦维桥笑了笑，没说什么，懒得理他。

        顺着楼梯走出大门，突然从嘈杂的环境里脱离出来，外面安静得有点过分了，静得只能听到身边人轻缓的呼吸声。

        李蔓看着隐没在树影里的灯光，道路被覆盖的地方一片光明，视线延伸出去，尽头是浓得看不到尽头的墨色。两人静静的走在路上，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李蔓是在思考着待会要怎么开口，才能让秦维桥信服，降低自己对他的伤害。想了一路也没能有个好的思绪，烦躁的挠了挠头发，把围巾拢得更紧了。

        “你干嘛，要勒死自己吗。到你宿舍了，发什么呆呢。”秦维桥突然出声提醒她，李蔓抬头看了旁边的楼一眼，真到了，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说呢。

        “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楼上拿个东西给你。”李蔓松开揪着围巾尾巴的手，对站在一边好像在思索什么的秦维桥说道。

        “行，去吧。”

        李蔓拿起之前抽空去外面店里买的一个超大型彩虹棒棒糖，希望这点甜能够稍微缓解之后秦维桥的心理。

        “给，就当做新年礼物吧。”

        李蔓把东西递过去之后，秦维桥挑眉看了一眼袋子里的糖，“礼尚往来，走吧，带你去超市，要什么自己拿。”

        于是李蔓咽下要说出来的话，跟着秦维桥去了一趟超市。随便拿了一包饼干要去结账，但是被秦维桥勾着帽子把人拉了回来，说：“太少了，再拿点。”

        于是李蔓又去货架前拿了一盒薯片，一包饼干，一版ad钙奶，“就这些了，不拿了。最近减肥，零食不能多吃。”

        秦维桥皱着眉头看了眼李蔓手上的东西，没说什么，拿过去结账了。

        结完账走出门口，把东西递给李蔓示意她拿着，李蔓接了过去。两人顺着走到两栋宿舍楼前的路口，李蔓停住脚步，叫住了继续往前走的秦维桥。

        “秦维桥，等等，我有些话想对你说。要是今天不说的话，我以后可能就没有勇气再提出来了。”李蔓的声音夹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颤抖，咽了口口水之后，李蔓呼了口热气，睁开眼睛看着前面树影下的秦维桥，他的脸掩隐在其中，有些看不真切，也好，不用看着他的眼睛，让李蔓觉得压力没有那么大了。

        “你之前问过我是不是后悔了，我今天想说的是，是我后悔了。我不想这样下去了，两个月来，骗着你，我自己也很不好受，一方面是我自己内心的愧疚，另外一方面是对你的歉疚……或者说，我从一开始就在骗你，一开始在学校看到你的时候，只是觉得你和我喜欢的一个明星长得很像。

        因为当时高考刚结束，我自己需要找一个解压的方式。而那时候他的一部校园偶像剧正在热播，我很为他着迷，觉得他符合我对大学所有的憧憬和想象。而那时候你又刚好出现了，你和他长得很像，一个能填补我所有幻想，满足了我在大学生活里对另一半的完美期待。

        我想这是老天给我的这个机会，我一定不会错过。明星离我太遥远了，但是现实生活里的人我却是可以接触到的。于是，就有了后来的死缠烂打，我想你估计也挺头疼的吧。”

        说到这李蔓笑了一下，似自嘲，似解脱，隐秘中夹杂着自我的欺骗。她把要留出来的泪水憋了回去，目光直视着秦维桥，声音清澈地继续说着。

        “于是，我把对他的一腔热情转投到了你身上，开始追求你。从一开始的篮球赛，篮球课，学校里的偶遇，平时里的对话，烟花会，院运会，校运会，送你的东西，都是我刻意为之，转移我那无处安放且病态的爱意，一切都是我在自欺欺人。

        虽然你一开始总是转移话题，避之不谈。但是我相信我可以慢慢软化你的态。后来也是，你软化了，我看到你在慢慢向我靠近。我一开始也觉得看到这张和他极其相似的脸对我笑，对我好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我会再接再厉，把他变成我一个人的，而不是遥不可及的天边明月，光辉笼罩着每一个喜欢他的粉丝。”李蔓的声音哽了一下，吸吸鼻子，继续说。

        “但是……但是，最近，不行了，他苦苦经营的人设崩得一塌糊涂，他的私生活一片混乱。他终结了我所有完美的幻想，我现在看到和他相似的人我会觉得厌烦，只想离得远远的。离这个破坏我童话故事的人远远的，而我为自己编织的一个美梦，到今天就应该全部结束了。现在开始，我一点也不想看到那张和他极其相似的眉眼。”

        “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我先回去了。新年快乐，如果你还不介意的话。”李蔓一股脑说完这些话，心里瞬间松了一口气。腰背也塌了下去，再没有一开始的强撑，迈着步子想要离开，她怕看见秦维桥听了之后伤心愤怒的表情，更怕自己会忍不住在他面前哭出来，这样只会让她前功尽弃。

        一直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李蔓没有注意到隐匿在暗处秦维桥的脸从一开始的紧张期待，脸上隐带的红晕和泛着热意的耳廓在听了李蔓一番‘真诚’的剖白之后，温度一点点降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铁青，手握成拳极力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呼吸一瞬间粗重了许多。

        李蔓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被一把攥住了的胳膊，箍得有些发疼，想要挣开却发现是徒劳，“你放开，该说的就是这些了，是我骗了你，你要是生气骂我也可以，但是不能打我，我怕疼，而且我会告诉老师你校园暴力的。”李蔓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句话，现在她只想快点回宿舍，多呆一秒她都怕自己会破功。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秦维桥恶狠狠地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寒得比这数九寒天的冷风还扎人，直往人脊椎骨里钻，带着迫人的冰凉，眼底是燃烧的怒火，目光直射在她冷硬的脸上。攥在胳膊上的手劲松了些，但还是钳制着她。

        “我以为任何一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会明白我刚才的意思。你要是听不懂我可以给你翻译一下，你——秦维桥，被我——李蔓，当成一个明星的替身，耍了一年。现在听明白了没有，放手！小心我举报你性/骚/扰。”李蔓被他话语里的冷意和压迫所威慑，一股寒意、心悸和不舍从后脊背往上窜。害怕自己破功，说完又使力挣着，这次很轻松的挣开了，李蔓高昂着头从秦维桥身边没再带一丝停留的走过。

        蜜糖和裹着砒/霜的蜜糖，她一个都不要！

        李蔓一回到宿舍就脱力似的瘫在了椅子上，手里提着的零食随意甩到桌肚里。趴在桌子上，悲伤到了极致，一滴眼泪也落不下来，眼睛无焦距地看着桌面上的一点，舌苔一阵阵发苦，喉间干涩异常，腿肚子一直在打着摆子，手指连一点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像是在水中挣扎濒死的人最后被捞了上来，躺在岸边，分不清自己在哪，耳朵一点声音也听不到，迷蒙的环顾四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浑然忘了自己刚经历过生死一线。

        趴在桌上缓过一口气之后，李蔓爬起来僵硬的洗漱，换好衣服后爬到了床上，拉过被子把自己埋了起来。明明应该觉得开心的，摆脱了一直压在身上的大山，以后就可以像以前一样平静无波的过着。但是心却闷闷的疼，让她喘不过气来，伸出手死命锤了几下胸口，想要把郁气纾解。

        躺了一会，听到室友开门回来的声音。看她今天上去那么早还有点奇怪，敲敲床沿问她睡了没。

        “没呢，坐着太冷了，上来暖和点。”李蔓探出头掀开床帘回道。

        “今天你生日呢吧，被这个表演拖住了，结束的时间都太晚了，都没来得及出去给你过。明天大家都有时间了，出去玩一会吧，怎么样？”吴芃从洗漱台上探头出来问李蔓明天的计划。

        “可以啊，那到时候去附近商场和公园转转吧，都结冰了，估计可以溜冰了。好好玩一两天又得准备期末考了。”李蔓想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和精力，没什么意见，其他两个人也没什么意见。

        跨年夜往往都不得安生，即使熄灯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零点一过，外面还是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一片沸腾，狼嚎似的，男生女生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冲破了寂静的夜色。宿舍里面很安静，大家互道祝福之后躲在被窝里玩手机，一贯的传统，熄灯后不喧哗。

        李蔓听着外面的喧哗声，不由自主想去了去年的跨年夜，心里陡的生起一股落差和寂寥的感觉来。一行清泪自眼角滑落，被主人公无声拭去，只留下被窝里轻微的颤动。

        秦维桥……秦——维——桥

        你要是没这么好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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