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临别

李蔓考完试回到家后，李成过来接了她。路上两个人没说什么话，李蔓到房间里放下东西后就一直睡到了晚上李成叫她吃饭才起来，空气里落针可闻。

        吃完饭李蔓又进了房间，抱着李爷爷给她买的一屋子玩偶，靠在床头发着呆，拿着手机划来划去的也不知道要干吗。整个假期李蔓除了年夜饭的时候和爷爷叔叔一家吃过后，陪着爷爷呆了一段时间，回来后多数时间都在李娇家度过。

        过年的时候李蔓给方南月打了个电话，她说自己在新单位过得挺好的，工作和以前一样，很充实。问她最近怎么样，年夜饭怎么吃，好不好吃。方南月就说和院里几个没回去的同事凑了一桌，热闹了一阵，过后都回去了，但是饭菜是一个厨艺不错的同事做的，挺好吃的。说到最后，又让她放宽心，不管上一辈人怎么折腾，大家都还是疼她的，自己该干嘛就干嘛，不要被影响了，李蔓囫囵应了，后来又说了些无关的话才挂了电话。电话里方南月的语气平缓了很多，想来是情绪比以前稳定了。

        李蔓想，就这样也好，让时间慢慢抹去一切伤口，大家都在朝自己选择的轨迹有条不紊的前行着。

        年后回到学校，照常上着课，照常和学得死去活来的汉语言打交道，照常泡在电脑前面码字码小论文。在学校里偶然遇见，大家也都没说什么，擦身而过，就好像不认识一样。

        宿舍的人也都奇怪为什么两人突然就老死不相往来了，但是每次看到故事的主人公一副缄口不言的样子又都问不出口，默默的都当自己不知道那么一段事。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

        李蔓事后觉得，还是秦维桥脾气好，要是换做是她，知道自己被人耍了一年，早就上表白墙曝光了。

        这天李蔓刚值完班从楼里出来的时候碰见了张海威。说是上个学期李蔓帮忙出镜的那组照片，最后得分还挺高的，自己最后的结课成绩很亮眼，一直想找个机会谢谢她，但是都没有合适的时机，今天刚好遇见了就一起结了算了。

        李蔓推了好几次还是没能推掉，最后只说去食堂随便吃点就行，不要那么麻烦。最后两人去食堂吃了顿干锅，出来的时候，张海威好像发现了李蔓情绪不高，她最近都挺久没更新动态的了，上一次更新还是生日的时候。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太开心的事情啊，我看你老是叹气。”张海威从路边的桃树上摘了一朵花拿在手里把玩，装作漫不经心的问。

        “嗯，是有点不太开心的事情。不过没什么，谁还没有个低谷期啊，熬过去就好了，不要辜负这好春光啊。”李蔓装作若无其事，说完靠近花树丛深深嗅了一口香甜。

        “嗯，那你这个低谷期还漫长的。不会是感情受挫吧，人没追到手？”张海威有一次路上偶然看到两人，陌生人似的，擦肩而过。

        “算是吧。”李蔓不欲多说，走进桃梨树花树林里，风吹过，花瓣扑簌落在她肩头和发梢上。

        “这样啊，也不算什么大事，合则聚，不合则散。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张海威拂开花枝跟着走过去，手上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看她兴致不高，转移话题。

        “我告诉你一个独家小消息，我前几天听会长说过段时间希腊有一所学校要来我们学校开展交换生交流项目，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先准备准备，听说要笔试面试，衡量在校成绩什么的。”

        李蔓听了有些心动，撇去出去交流学习的经验不说，自己现在确实是真的很想换个环境，她是真的怕每次在学校里面遇到秦维桥，怕看到他冷硬的表情。还有休假回家的时候沉闷的气氛，看着往昔温馨的家庭现在变得支离破碎，一切都压得她透不过气。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我想我挺感兴趣的。”

        李蔓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和舍友说了一下，但她们显然不感兴趣。于是李蔓自己开始准备，练口语和听力，还有自己的书写能力。

        希腊来的交流团来的时候是在四月份，宣讲会上几个专业来的人总共也才三十几个，她还看到了张海威，也是，没人会错失机会。宣传老师让有意向的报名，三天后来学院参加笔试，笔试通过了再参加面试，最后衡量在校时候的成绩，合格了就可以入选。

        好在李蔓的底子不错，这段时间也在练习，通过了考试。关于成绩问题李蔓并不担心，自己在本专业的学习绩点一直排在第一，之前还拿了一次国奖，问题应该不大。果然，最后在入选名单公布的时候李蔓成功入选了，只是没想到张海威也通过了。

        想着有个认识的人在异国他乡也好说话，两个人约着一起完成了接下来一系列琐碎的填表，申请流程。

        李蔓弄完一系列工作的时候已经近学期末了，最后总算是尘埃落定。等着九月份的时候过去办理入校手续就可以了。

        室友们得知李蔓已经敲定了交换项目之后，一时都有些不舍，毕竟要再见面的话，可能就是毕业的时候了。约着出去聚餐回来之后，李蔓开始慢慢收拾自己在学校里面的东西。把一些需要用到的寄回去或者带一部分回去，其他不必要的就封存在宿舍里，等着毕业的时候再来打理，反正边城大学也从来没有学期中调宿的习惯，都是一住就住到毕业的，之后就算床铺空着，也不会安排人住进来。

        考试结束后，李蔓回到家和李成打了个照面，说自己事情全都办好了，等着之后入学就可以了。李成显然很高兴，带李蔓回到乡下和叔叔爷爷一起，小办了一桌菜，就当是贺喜，也是送行。

        席间，李成一个从来不喝酒的人，闷头喝了好几瓶，最后一头倒在桌上哭了起来。也不说话，只一个劲的流眼泪，大家都有些怔然。李爷爷看着大醉的儿子，眼里是心疼和惋惜，李奶奶则是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李德把人给搀走了。堂弟和堂妹初时被吓了一跳，噤声不敢说话，后来见大人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就拉着李蔓要她带着去河边玩。

        李蔓看着痛哭的李成心里有些不忍，做为子女，她没有资格去评判谁对谁错，毕竟她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对谁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楚和理由，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战无不胜。

        但是静下心来想一想，也许，这些所谓的理由，或许一开始就站不住脚，只是为自己开脱的一个借口罢了。对谁都一样。

        在乡下陪着爷爷度过一个悠闲的暑假过后，李蔓和学院其他四个入选的人一起前往希腊，开始自己新的篇章。或许等有一天回过头来发现，自己所经历的这些不过是沧海中的一粒沙而已，一道浪花打来，卷进深海里，消失得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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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后，雅典。

        李蔓接到李爷爷电话的时候刚好在外面跑完采访，六月份的雅典太阳毒辣，即使地中海气候再如何宜居，李蔓还是觉得和国内这个月份的太阳一样晒得慌，赶紧跑到阴凉处乘凉，接通了电话。

        “蔓蔓，你那边是中午吧，吃午饭了没有啊？最近工作还顺利嘛。”

        “刚吃完呢，挺顺利的，刚跑完一个采访，准备回报社，爷爷有事吗。”

        “是这样的，蔓蔓，是你奶奶，我知道她对不起你还有你妈妈。但是……你看在她现在快过去的份上，回来见她最后一面吧，她这样子也是撑不了多久了。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待在国外，也没个人知冷知热的。爷爷也不知道你在外面是不是受了委屈，有没有被欺负。我是想着，你趁这个机会回国来发展吧，爷爷也老了，也不知道还有几年活头，就想多见见孙女。你要是不答应回来，爷爷就当你是连带着也讨厌我了！”说到最后老头有点胡说了，现在他只想李蔓回国。

        “爷爷，你别乱说，都说了你要长命百岁的，而且你也知道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爷爷对我好，我知道都是真的。但是……算了，爷爷，我这边辞职程序有点麻烦，我今天回去之后开始提，估计过一段时候就可以回去了。”最后李蔓妥协了，和李爷爷商量着。

        “行，那爷爷在家等你回来，要是定好回来的时间了，给我打个电话，我让你爸去接你。”李爷爷说完又叮嘱了李蔓几句就挂了电话。

        李蔓回到报社后把资料整理出来发给主管后，顺便提交了辞呈。

        主管是个宽和的白人女性，有点惊讶于李蔓突然的辞职，问她为什么，要知道她从毕业到入职，慢慢站稳脚跟的这三年，都是靠自己一点点拼出来的。就凭借她一股不服输的劲，凌厉的笔风，独特的采访思路，细腻的文字和公正客观的角度，都帮报社拉新了好几波媒体点击量。现在眼看着即将在事业上迈进新台阶，却退出回国，这让她完全不能理解。

        李蔓只说了是家庭原因，想要在国内稳定发展下去。主管虽然还是有些不能接受，但还是同意了，让她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就可以离开了。

        李蔓退出办公室，轻轻阖上门，走回工位上办理交接。离职申请很快通过了，手头的工作在两个星期后交接完毕，李蔓收拾东西离开报社回到租住的公寓里。

        订好票之后打了个电话给李爷爷说自己三天后到家。收拾完东西后李蔓站在窗台前看着看着不远处夕阳下的广场。棕榈树反射着金光，喷泉在夕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广场上有散步的老人小孩，情侣坐在休息椅上窃窃耳语，一切都被渲染得异常美好。

        自己都有点数不清有多少次站在窗前发呆，和着落日数着广场上来来去去的人流。远离故土，以前的同学不在一个交际圈，都渐渐失去了联系，只剩下家人和还有联系的李娇，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什么回去的理由。

        直到李爷爷一通电话敲醒了她，自我放逐了这么些年，隐形的自我欺骗，确实也够了。李娇之前问她难道就没有想过要回去嘛，她说想啊，可是还无法说服自己，起码她需要一个回去的理由。每次午夜梦回的时候她都想，要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该有多好，她还可以开开心心的在国内承欢膝下，耍乖卖宝，再还有……和喜欢的人每天一起上班、下班、过着每一个平平无奇但是又烂漫舒心的日子……

        她不该怪谁的，起码路是自己选的。

        李蔓收回思绪，洗澡关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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