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真人

周围的痴缠煞在老妖的号令中再度凶狂起来。

        郁两彻心中涌上一阵悲意，今夜或许师兄弟几人便要去见列位祖师了。

        金丹修为在大小门派之中都算不得泛泛之辈，可是真正在大凶面前，不堪一击。

        郁两彻闭上了眼，可谓引颈受戮。

        大娘知道他的儿子，以这样另类的方式“活”了过来，却又亲手了断了他，受此无妄之灾，到头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老妖杀生凶狂，任意的操纵凡人生死，可惜此刻却无人能惩处它。

        “东溟妖主神通盖世，果然不凡，不愧是修行近千年的一代妖王，如此轻易便打压三名寂寂无名的少年，足见神功逶迤。”

        正当此时，一道清朗的女声仿佛自天际而来，声音宏大，将邪气都镇压而下。

        郁两彻睁开了双眼，吃力地向四周看去，却没发现声音的主人。

        “谁！”老妖瞬间警惕起来，周围几道痴缠煞上的黑气迅速收拢一部分到那团绿光上，重新化成一具人形黑影，只是比起先前的黑影，黑气要淡了许多。

        “妖王当年叱诧风云，现下一看，也不过是个藏头缩尾的废物罢了。”那女声虽仍是嘲弄，声音却似水如歌，缓缓淌过让人心胸舒展。

        “你几番出言无状，若是本座修为尚在，便当即取你狗命！本王一向唯我独尊，你纵是个貌美如花的奇女子，本座亦要辣手摧花！”东溟妖王虽然言辞不善，手中黑色镰刀却握得更紧了。

        天际，一道道流光飞来，像是万千萤火，像是银蝶翩跹，又像是星河倒转。

        宛如无穷流星会聚，附近都被照耀得一片敞亮，有如白昼。

        流光万千，一道倩影逐渐浮现。

        她站在白无瑕身前，与老妖的黑影相对。

        轻纱笼面，星眸熠熠，一袭白衣胜雪，如广寒仙子谪尘。

        淡纱如雾轻胧月，一对星眸浅浅睐。

        “妖主倒像色厉内荏。”空青浅浅一笑，随即向前走道，“妖王早已不复昔日风采，不然贫道这般微末之流，又怎敢造次？”

        这声音珠圆玉润，虽仍是嘲弄的语气，却难让人生出不快，此刻清醒的人都为之一振。

        空青探手向前，银辉璀璨，素手间凝出一柄银色宝剑。

        光华柔和，霎那间，四周的邪气都似乎被洗涤，几只痴缠煞近乎要被银色光华超度。

        老妖黑影向后退了一步。

        “哈哈，本座大功即将告成，此刻也不与你们纠缠，这般，有高人搭救，就算你们几个小子走运！有缘再会！”嘶哑的声音冷笑，竟然要逃，随后那团黑影直接炸开，绿光也碎裂开来，当中包裹的原来是一颗人心！

        空青尚未动手，那颗心脏就轰然炸开，空青连忙结印拦住这爆炸，硝烟落下，四周的痴缠煞也散去了凶厉之气。

        笼罩北邺城的漫天妖气在顷刻间冰雪消融，云开雾散，天上星辰照耀，夜色亦晴空朗朗。

        此时，那一边角落的年轻母亲已泣不成声，眸光却显得呆滞，不过孩子酣然睡去，睡梦中蹙着眉。

        空青转过身，叹了一口气。

        北邺城北边某处，一道绿光迅速飞出，空青也发觉，素手一挥，宝剑化成一道长虹向那绿光追去。

        “道友应是太玄高士，贫道来迟。”空青对郁两彻开口。

        蹲身，素手覆上白无瑕的额头，一道道银辉自她眉间飞出，落在白无瑕身上。

        白无瑕周身黑气逐渐消散，托生门处的咒术也自行解开，少年陷入了酣睡，呼吸也正常了。

        “多谢仙子搭救”郁两彻这才撤回了搭在白无瑕背上的手，浑身无力，此刻站立都摇摇欲坠，身上血渍凝固，当真死里逃生。

        “邪物作祟，理应除之，黄湖山底妖牢失守，实是九辰宫之责。老妖脱身而去，怕是难以擒回。”空青开口，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只青玉瓶子，“当中有灵丹几粒，望伤势尽早痊愈。”

        “多谢！”郁两彻接过玉瓶，勉强站立。

        “无瑕向来不喜与人接触，不谙人事，若有得罪之处，还望道友海涵。方才，若非道友拼尽法力维持，无瑕已身死道消，空青先代无瑕拜谢。”说罢，空青竟然真的一膝跪地，向郁两彻施礼。

        “万万不可、咳咳、仙子大可不必！”郁两彻怎敢受真人一拜，却奈何浑身无力，一口老血差点自嘴角溢出，无法阻止。

        “道友自担待得起。”空青道。

        “贫道空青，未敢请教道友道号。”

        “太玄门，不悟子。”

        空青起身，又点头施礼，开口：“本来，无瑕修行就操之过急，五脏有损，此番更是伤势不轻，眼下青冥峰事态紧急，我也无暇顾他。不知能否烦请道友暂时照看他一二，他日，空青定亲自上门致谢。”

        郁两彻一愣，随即连忙道，“仙子放心，举手之劳，定不负所望。他伤势至此，也有我七分责任，我定然照顾他至痊愈。”

        “多谢真人搭救。”一旁的其余太玄门弟子也走上前来，七人相视一眼，一道拱手致谢。

        空青亦颔首回礼，“诛邪除祟，有劳各位。”

        “贵教枯叶真人与我有故，不知是否有他弟子或同门？”空青忽又问道。

        “枯叶真人已然离开太玄门数十年，据闻在枯龙潭另辟洞天，专心求道。我等皆不曾见过，仙子若有要事，但说无妨。”几人面面相觑，还是赵讯见闻广博，说到。

        空青神色一愣，随后面纱下浅笑，回道，“那再好不过，此玉如意，若有机会，希望能代为转交。”

        郁两彻收下那只玉如意。

        “我这具化身维持不了多久，现下仍有许多急事，便先行一步。”

        “祝愿各位道果天成，功行圆满。”空青起手祝愿，随即化成万千流沙一般的白光，消失在天际。

        “亦祝仙子道果天成，功行圆满。”几人对着白光消失处齐声回礼。

        郁两彻坐在地上，打开玉瓶，丹香四溢，光华熠熠。

        取出丹药，除了昏迷不醒的曹成文外，伤势最重的就是郁两彻和黄子玑，七人都服下丹药。

        果然灵丹妙药，除郁两彻与黄子玑二人外，几个师兄弟伤势霎那痊愈，郁两彻面色也好看许多。黄子玑体内的黑气也被清除，至于匕首之伤，对金丹修士而言倒不成问题，修养一两日也便愈合了。

        郁两彻蹲身，扶起地上的白无瑕，用手指撬开他紧闭的嘴唇，白无瑕迷蒙间皱着眉头，欲转过脸去。

        郁两彻耐着性子撬开他的唇，将一枚丹药塞了进去，随即合上他的嘴。

        丹药生效，少年眉头也渐渐舒展，郁两彻从他身前撕下一块白布，揩去他面上的血渍和尘土，随即将他背在背上。

        少年轻若无物，心却坚比磐石。

        受那么重的伤，他仍是出手如闪电，眉头都不带蹙一下，反倒是此刻昏迷不醒，才肯动下眉头。

        拾起双剑，收回重剑。

        黄子玑也已和其余众师兄弟超度了四处的游魂，只剩下一个肉身尚有活力的生魂，也幸得方才没有被打散。不然，就算世有神明，也回天乏术。

        两名师兄弟带着这只游魂去找回他们的肉身，为他复原。

        几人虽也曾下山除过鬼怪，这样惊险、这样艰难却是头一回。若非那空青真人及时赶到，恐怕便殒命于此。

        “仙人！仙人！仙人为北邺除了妖魔，请、请受我一拜。”黄子玑回头，闻声一看，原来是是昨夜救的那个青年孙仲。

        未待几人回复，他就对着几人磕起头来。

        “你起身吧，除妖诛邪乃是本分，更何况真正除妖的仙人已经离去了。”黄子玑道。

        另一边又传来脚步声。

        听到有声响，黄子玑转头，是先前那个年轻母亲蹒跚过来。她没有说话，跪下就开始一直向黄子玑磕头，披头散发，本来清秀的面容也显得无比憔悴、无比狼狈。

        郁两彻看向黄子玑，黄子玑抬头望向星辰。

        此刻星辉皎洁，银汉灿烂。

        “你也是先前受了妖邪的蛊惑，也是为了孩子，我们不怪你，你起来吧。”黄子玑开口，伸手扶她起来。

        她红着眼眶，身上缟素的白衣沾满了尘埃，望向黄子玑，却躲闪着，不愿起身。

        “对、对不起”片刻，她才哭出声来。

        黄子玑勉强一笑，她才敢小心翼翼地搭手在黄子玑手上，站起身来。

        步伐不稳，差点又摔了一跤。

        “仙人，你们搭救了北邺城，咱一定告知乡里，让大伙儿为你们建庙，昼夜供奉。”孙仲也起身，赶忙开口。

        “你胆子挺大呀，今天白天怎么不走？现在还敢出来，万一妖怪还在，你这颗心肝还不给拿了去？”郁两彻背着白无瑕，此刻却是十分轻松，戏笑到。

        “我知道有仙人来北邺，北邺定然得救，仙人丰神俊朗，我一看，就知道仙人有通天手段，定能除妖诛邪。”孙仲没直接回答，倒是拍起了马屁。

        “你这马屁倒是会拍，啊？”赵讯也强颜笑着回到。

        “仙师谬赞，谬赞。”

        “今夜动静颇大，我倒还真有些害怕，不过，那窗外忽地白光灼灼，黑雾都散了个干净，我知道那定然是仙人施展神通，收拾了妖怪”

        “他倒像个说书的。”黄子玑笑。

        “仙人，你看看我这资质怎么样，能不能跟您回天上做个傍身童子，终身侍奉，端茶递水、诶，捶腿、搓背，我都可以的”

        他此刻反倒没了昨日那诚惶诚恐的模样，废话还不少。

        “诶，仙人应该是不喝水的，喝的那叫、那叫琼浆玉液来着。”

        “那最后一抹绿光飞出的地方应该有古怪，我们去看看吧，把那收拾完之后，此处也算功行圆满。”黄子玑走向郁两彻身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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