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离开

几人达成一致，应该毁掉这面石壁。

        郁两彻将无欲剑一掷，赤色光华将整片墙壁覆盖，血迹和墙灰霎时被光华打得稀烂。

        那游离的黑气亦被驱逐殆尽。

        尸体在一瞬间失去了煞气庇护，开始腐化。

        郁两彻对着尸体诵经，为他超度。

        待一切尘埃落定，几人也走出了大牢，暂时先回到山神庙。

        夜色将歇，每个人都筋疲力尽，郁两彻和白无瑕更是浑身是伤。

        无论怎样的灵丹妙药，终究不可能逆天而为。两人伤势虽然明显好缓，但也不可能那么快就痊愈。

        其他师兄弟本来也没有太重的伤势，服了丹药后都无大碍，黄子玑的伤口愈合了七八分，再有两日应当就可恢复如初。

        直到回山神庙，黄子玑一言不发。郁两彻也只能拍拍他的肩膀，黄子玑点了点头，“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郁两彻当然知道他不可能这就放下，但是多说也无用，便不再多语。

        白无瑕向郁两彻轻声道，“谢谢”，随后向太玄门几人施了一礼。

        黄子玑几人也急忙回礼。

        “无瑕道友，此前误闯山神庙，冲撞静修，皆我之过。误伤道友，我还是要再次致歉。”

        “这托生门摄邪的方法也是我所提，险些害了道兄性命——道兄日后若需帮助，郁两彻一定竭力而为。”

        今日，若非空青真人现身，几人都要身死。其实并不是郁两彻的责任，也无人料到，老妖能有如此实力。

        “不用，非你之过。”，少年看向他，脸色苍白得不行，本不想开口，但郁两彻言语真挚，先前又救下自己，话自然非说不可：“山神庙前，是我冲动，托生门摄邪，是我主动，不是你的责任。”

        “死里逃生，是师姐出手，亦非我之功。”白无瑕接着开口，言下之意乃是双方两清，本也没有什么纠葛，太玄门诸子误闯伤他，本也是无心之过。郁两彻又拼力保他，其实算来，反而是他欠郁两彻恩情，只是此事他埋在心中，不诉诸言语，暗找时机图报。

        郁两彻明白少年的意思，不再开口，只是递上少年的两把宝剑，少年接了剑。

        几夜忙碌，心惊胆战，此刻才能沉下心，暂且歇息。

        简陋的山神庙，几人坐在蒲团上，有两三个师兄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曹成文倚着香炉沉沉睡去。郁两彻倚窗，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窗外繁星，心中也不知想些什么。

        黄子玑闭目修行，睫毛下透着淡淡的青金色光华。

        白无瑕睁大了双眼，似在发呆，可是太辰功却始终运转，不曾懈怠。

        山林间，绿树繁荫，山风此起彼落，绿涛翻卷，偶尔有不知名的虫鸣。

        漫天星河好像距离大地无穷遥远，从青空奔腾而下，流泻万丈光华。

        涿州向来天清气朗，哪怕不在九辰峰，也可远远瞥见，远方仿似有星河倒挂。

        几人在山神庙又修养了一日，不曾出去，各自疗伤。

        星辰逐渐隐没，漆黑的天幕染上了灰色，又缓缓自东方开始明亮。

        天际未明，远方又飞转来片片浓云。

        北邺染上了朦胧的秋色，山神庙外虽是满眼苍翠，悠远的寒意已渐渐袭来。

        “仙人”

        似听到远处有些喧嚣，郁两彻睁开了双眼，自蒲团上起身，推开山神庙的门，那声音霎时更近了。

        喧闹的声音，像是来者甚众。

        郁两彻站到山神庙前的土墩往下一看。

        浩浩荡荡的队伍自山下蜿蜒上山，有敲锣，有打鼓。都是些百姓，成群结队，却又不像是娶亲迎亲，反倒是奔着山神庙而来。

        “师兄，发生什么事？”赵讯也走来。

        向下一看，“怕是得有数百人，人头攒动，携老扶幼，不是迎亲，也不像赶集。”

        白璧最后睁开了双眼，也起身，背负双剑，向庙门外走去。

        “我下去看看。”郁两彻让几位师兄弟先不要轻举妄动，下去打探。

        白无瑕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郁两彻回来，笑了笑：“都是附近村镇的百姓，应该是昨日孙仲将妖物已除之事告知了大家，消息可传得真快。”

        “妖邪已除，对于他们而言这是一等一的大事。”一旁一位师兄弟接口道。

        “孙仲这人可真是也不知他怎么察觉我们就在这山神庙，他连日敲锣打鼓通知了城中百姓，还组织了百姓去通知附近村镇的人，让因妖邪作祟离去的百姓回北邺城。”郁两彻哭笑不得，“山下百姓们都说要为‘仙人’建庙宇立祠堂，世代供奉，还要搞个迎仙大典。”

        “这也太夸张了吧，乖乖”曹成文听闻，一愣，随即狂喜道：“那我得让他们供奉‘三界最帅最强最正义曹秀曹大真人’。”

        “想得倒美。”黄子玑在他不切实际的脑袋上敲了个爆栗。

        “哈哈！”周围师兄弟都一阵哄笑。

        “曹师弟功劳不大，脸皮不小。”

        曹成文仍是笑吟吟，却厚着脸皮拱手：“过奖过奖，师兄亦不差我分毫。”

        “那师兄怎么回应。”黄子玑笑罢，问。

        郁两彻一笑，“我跟他们说，仙人已经离去，我们不过是一些随行的使者，让他们把准备的礼品收回。也不要搞什么‘迎仙典礼’，也不要大兴土木建庙立祠了，安葬逝者、安抚生者最为重要。”

        “啊？那不建祠了？”曹成文像是有些遗憾。

        “死人和仙人才立祠建庙。”黄子玑又赏了他一个爆栗，笑道：“你要是能拼死个老妖怪，不用百姓，我亲自出钱给你建庙。”

        曹成文摸了摸脑袋，夸张地装作很疼的样子，见黄子玑又要伸手赶紧一个闪躲，然后转过脸来，扮个鬼脸。

        “百姓们可不那么容易打发了。”赵讯道，“他们怕是会在山底下跪拜一片喽。”

        “这倒不会，我告诉他们，仙人就是山神，以后常来山神庙打扫就好。”郁两彻笑道，又接着说，“我跟他们说，山神喜静，此次妖邪厉害，山神花了不少心力，若喧闹打扰，恐山神怪罪。”

        白无瑕抬眼看了郁两彻一眼，眼睑下神色复杂。

        “师兄，你可真是信口胡说，天衣无缝——”

        “哈哈，这样说，他们愿意信，我们也高兴，省去一堆麻烦。”

        郁两彻笑吟吟地，心情显然极好：“我们直接御剑离去吧，避开大路，免得给百姓看见，多些麻烦事。”

        “那往哪去呢？”赵讯道。

        郁两彻拿出地图，大家都凑过来看了看，“嗯，再有两日的路程可以到，繁华的安阳。我们辛苦了几日，不妨先去那里，休整几日，把伤暂且养一养。”

        “好呀好呀！涿州十大名城，安阳，我小时候就听说过安阳饮宴，难得下山，不妨去看看。”还不待郁两彻接着说，曹成文就跳了过来，兴奋地说。

        “诶，要是这样，咱们就偏不去安阳了。”一名师兄弟戏谑。

        “对对对，徐师弟说得对。”黄子玑也笑着接口道，像是逗弄小孩一样。

        这次反而是曹成文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

        郁两彻看几位师弟心情都不错，笑意也溢出脸颊。

        “无瑕兄，你意下如何？”

        白无瑕显然没想到郁两彻会如此一问，直盯着郁两彻，沉默一会儿：“你们决定。”

        郁两彻笑笑，“那就赶紧出发前往安阳吧，待会儿可别让孙仲跑上来，又废话许久。”

        几人一想到孙仲那左口一个仙人，右口一个琼浆玉液，也觉着头大。

        几人御剑而起，顺着山林没有道路之处飞行，几人飞得不高，脚下擦着树梢而过，林涛绿海，秋风和畅，一扫前些日的阴霾。

        从云层斑驳投下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一回头，郁两彻嘴角勾起一抹笑，发自内心的开心。

        白无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是山神庙那的土墩上，一个人影不停招手，远远看去，像个活跃的蚂蚱，手舞足蹈，有些滑稽，但是又莫名的可爱。

        应该是追上山来的孙仲，几乎可以想到他在土墩上高喊：“仙人！你看我这资质怎么样！能不能跟您们回天上当个童子！端茶倒水，哦，不，倒琼浆玉液！”

        白无瑕那时虽然没有全然清醒，仍是听到了他的喊话。此刻联想，嘴角也微微勾起不可察觉的弧度。

        一行九人在云天之下，踏着苍茫山野向安阳方向飞去。

        少年着白衣，远远瞧去，如九只洁白的信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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