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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京郊踏青


“怪道常听人说,人挪活,树挪死。我瞧你和原来竟是两个人了。”探春拉过平儿的手,将她全身上下都瞧了一遍,见她雍容大方意态从容,哪里能看出原先是个服侍人的丫头来着。

        “三姑娘又拿我取笑了,这些都是西洋玩意儿,虽时兴但不值什么钱,几位姑娘闲时玩着解闷儿。”

        平儿让跟着的丫头把东西放桌子上,便打发她们去园子里玩了,惜春从里面取出一本画集,翻开见上面画的都是西洋美人儿,白皙丰润薄纱裹身,连发丝儿也纤毫毕现,不由爱不释手大是惊叹,连问是怎么画出来的?

        “四姑娘可把我问住了,等我改日再去问那个金发碧眼的西洋美人儿。”平儿听了后笑道。

        “咱们这还有西洋美人儿?”惜春惊问道。

        “有呢,西洋街上到处都是西洋人,我第一次去,还以为是出海了呢。”

        探春和林黛玉也凑了过来,指着画册上的美人儿问,“这是西洋的女孩儿,那他们爷们又长得什么样子?”

        “也一样是金发碧眼,听说西洋人原先不多,是后来皇太子喜欢,来的货船和西洋人才越来越多了。”

        “好姐姐,能请那个西洋美人儿来咱们家里么?”惜春挽了平儿的手臂央求道,她好想知道这些都是怎么画出来的。

        “这有什么难的,不过那个西洋美人儿是九阿哥铺子里的,西洋街上数她们家生意好,等不忙了便请她来。”平儿说着又取出了几支西洋笔,“三姑娘爱写字,瞧瞧这个可能写得惯?我虽识字不多,但平时拿这个记几笔,倒比砚台毛笔什么的方便些。”

        探春忙试过后道谢,平儿又取出一个小锦盒子,珍而重之递给了黛玉,“林姑娘秋冬犯咳嗽的时候,吃一颗这个看能管用不,听说皇上在草原上犯了病,就是什么西洋药治好的,还有如今的礼部侍郎,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听说原先也是娘胎里便带了病,会吃饭的时候便吃药,后来一直在渌水亭养病,是八阿哥赠他西洋药才好的。方才我去我们二奶奶屋子里,请太医看过才给林姑娘带过来的,若是这个不管用,我们再试试别的。”

        “多谢。”林黛玉接过后红了眼圈儿,她自知身子弱,这些年来虽小心保养,但终究是气血不足病骨缠绵,连累老太太和紫鹃雪雁她们也时常忧心,不想平儿竟还替她惦记着。

        那日她听贾宝玉说起,说纳兰公子胎里带病,明相遍请名医,却一日不如一日,后来是八阿哥赠了西洋药才好起来的,回去后便思来想去一夜未曾睡着,想着若是父母俱在,自然也要想法设法去求那西洋药,说不准吃了自个儿也能好。

        “好姐姐,你方才说什么香菱的娘亲,香菱那丫头竟还有娘亲么?”惜春歪了脑袋问道。

        “傻丫头,谁没有娘亲呢。”探春在惜春额头上弹了一下。

        “这事也是巧了,我们铺子里有个伙计,原是甄家的人,说他识得香菱的老子娘,听得甄员外自丢了女儿,便跟着一个和尚一个道士出家了,甄老夫人回娘家不知怎么样了。我便打发他往南边走了一趟,谁想他竟把甄老夫人带了来。”

        平儿说着有些为难,那伙计也是个胆大的,甄老夫人年近六旬,身边只有一个丫头服侍,竟就这么舟车劳顿,风尘仆仆上京来了。

        “我们二爷不在,伙计们也不敢去衙门里边,只听得薛大爷竟判了秋后问斩,官老爷也没提香菱这个丫头,如今甄老夫人要女儿,可怎么才能让香菱见她呢。”平儿这次来,一是为着王熙凤即将临盆,她到底不放心,要亲自照应几日,二来便是为香菱母女的事,香菱是薛大爷的屋里人,现下哪敢和姨太太提这个?

        探春看了林黛玉一眼,论理这事她本不该管,但香菱母女着实可怜,遂想了想后道,“甄老夫人既来了,不如悄悄接进园子里住着?”

        “我也正有此意。”

        林黛玉颔首,又道她屋子里人少,不若先接来潇湘馆住几日,探春自然愿意,若是甄老夫人住在潇湘馆,即便太太知道了,也不会责怪到她身上,老太太对林姐姐更是宠溺,只怕还要赞她一句怜贫惜弱。

        平儿见她们俩担下这事,不由暗赞一声姑娘们都长大了,忙叫了个丫头来,嘱咐悄悄将甄老夫人接进园子里来。

        贾宝玉从北静王府回来后,正赶上甄老夫人和香菱母女相认,甄老夫人一见香菱眉间的胭脂痣便认出了女儿,见她们母女俩抱头痛哭,众人便悄悄退了出来。

        “二哥哥,王爷怎么说?”探春将贾宝玉拉到僻静处问了句。

        “王爷遣人打听,说薛大哥哥一案,竟是明相亲自垂问。”贾宝玉叹了句,他虽不喜仕途经济,但也知道二姐姐嫁了皇太子,宁荣二府便都是皇太子的人了,而明相和索相是死对头,若是落到明相手里,怕是难以转圜了。

        “这么说竟没法子了么?”探春听了后会意,既是明相亲自垂问,难道索相就不管了么?

        “原以为是小事一桩,遣个人往衙门去一趟也就罢了。如今既然是明相判的案子,索相又甩手不管,王爷说只能求到皇太子身上了。论理薛大哥哥打死了人,在牢里受些罪也是他该得的,不然金陵那公子不是白白死了么?只是薛大哥哥若真问斩,姨太太和宝姐姐怕是眼泪都要哭完了。”

        “二哥哥倒像个大人了。”探春赞了句,如今珍大哥哥病着,琏二哥哥又不在家,二哥哥往来北静王府和索相府上,比以前成天在丫头堆里胡闹看着稳重多了。

        “三妹妹又取笑我。王爷说皇上明日去京郊游春,皇太子随侍圣驾,索相吩咐下来,让王爷和我去给皇太子做伴儿。皇太子为人最是温和,明日若是能和他说上话,说不准能保下薛大哥哥的性命。”

        “二哥哥,人常言伴君如伴虎,皇太子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虽然好性儿,但二哥哥也要察言观色,莫要惹恼了他。”

        探春嘱咐了句,从二姐姐的书信往来便知,她在毓庆宫过得不错,想来皇太子是再温柔体贴不过了,但毕竟君臣有别贵贱悬殊,亲戚家再好也要量力而行,若为个薛大傻子得罪皇太子可不值当。

        “三妹妹放心,我明白,薛大哥哥的事,到底还要老爷他们拿主意,我若是寻着机会,就帮薛大哥哥说句话,若是不方便说话,自然先陪着皇太子游玩才是正事。”贾宝玉应下道,次日早早便换了轻薄衣裳,先去了北静王爷府上。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京郊春光正好。

        十八阿哥病体缠绵,药石罔效于上月亡故了,康熙痛失爱子后也小病了一场,纳兰容若便奏请皇上来京郊围猎散心。

        说是围猎,却搭起了凉棚,摆上了茶点瓜果,还闻得酒香醉人。

        八阿哥负手倚栏,见天青水碧,翠色四围,不由整个人也清爽起来,闭眼任由春风袭来,不暖不寒,听得小九在身后笑闹,“表兄,好表兄,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能干,八哥不要你,我要你,你就跟了我吧。”

        “九阿哥,别胡闹,皇上来了。”纳兰容若笑得既宠溺又无奈,使得九阿哥愈加痴缠,“好表兄,来,先亲一个。”

        八阿哥听着觉得不像话,便睁了眼转身,正要上前把小九从容若表兄身上撕下来,就见一群人簇拥着皇阿玛来了。

        “混账!”

        康熙指着九阿哥大骂了一声,心里却不由想起那日容若的话来,说什么臣与八阿哥两情相悦,还请皇上成全。

        那日八阿哥急着撇清,康熙听了后既喜且怒,喜得是忖度八阿哥用情未深,怒得是他身为皇子却毫无担当,遇事一味怯懦推脱。

        但终究是松了口气,不过当日容若那句话,却一直沉甸甸压在他心上,虽然容若和八阿哥后来有所避嫌,不若先前亲密,但康熙心上仍旧隐隐不安。

        如今见容若和九阿哥胡闹,康熙虽则怒骂生气,但心里却一下子松快了。人常言才子风流,但凡古往今来的大才子,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他们那些风流韵事,如今看来不全是空穴来风。容若既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难免也沾惹了这些风流习气,所以才引得八阿哥九阿哥他们这般胡闹。

        “皇上息怒,不过是年轻人玩闹罢了。”明珠含笑上前劝道。

        “都快娶亲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见明珠相劝,想来他也知道自家儿子是什么德性,康熙便不再为难九阿哥,说了一句后便去上首落座,皇太子和纳兰容若左右相陪。

        八阿哥拎了九阿哥和十阿哥,远远坐在了下首,看眼前这阵势,又是纳兰容若亲手布置,过一会怕是要作诗的,果然刚坐下不久,皇阿玛便说什么春风和煦,春草离离,满眼皆是画,景物皆是诗,诗兴大发要即景联句。

        索额图本来坐在皇太子身边,见明珠不往皇上跟前靠还颇有些疑惑,如今才明白过来了,果然是老狐狸,肯定是父子俩提前就商量好的。他也不擅词赋,只好自罚了一杯,悻悻然挪到了明珠跟前,将座位让给了今科春风满面的探花郎。

        “我只当索相也要作诗呢?”明珠温言笑道。

        “谁敢在令郎面前作诗呢!”

        听明珠出言嘲讽,索额图倒也不恼,笑眯眯回了一句,同明珠一道看向皇上身边的几人,见他们你来我往,吟诗联句不亦乐乎。

        “那探花郎风姿俊秀,索相好眼光哪!”明珠意有所指道,他看了会便品出些味来,也不知索额图从哪找出来这么一个新科状元,年纪看着比容若年轻几岁,长得也如同芝兰玉树……连皇太子也多看了那探花郎几眼。

        “今科是礼部选的人,应该是令郎好眼光才对。”索额图略看了会,便觉有些失望。自从纳兰容若重入朝堂后,他便心急火燎搜罗天下才子文人,费尽心机才寻摸到了这么一个,只盼他能借此得皇上青眼,同纳兰容若抗衡,将来也好给皇太子添个助力。

        如今看来,还是不到火候啊。索额图又打量了纳兰容若和那探花郎一眼,见一个意态从容蕴藉风流,另一个却满是得意摇头晃脑,真是云泥之别!

        “说起来这探花郎还未娶亲呢,老夫有心给他说一门亲事,只是到处打听都没有合适的女孩儿。”索额图看的有些糟心,便拉了明珠说闲话,这纳兰公子什么都好,可如今还是个光棍儿,明珠难道一点都不操心?

        “探花郎看着年纪不大,索相不若等明年大选再瞧瞧?”明珠含笑建议道。

        “明相提点的是,自殿下大婚后,老夫竟忘了还有大选这回事了。”索额图拍了拍额头笑道,“只是给这些个会吟诗作赋的才子保媒可不容易,相貌好的嫌不会作诗填词,才学好的又嫌长得不周正,好不容易有那才貌双全的,又嫌人家女孩儿俗气。令郎鳏居多年,想来也是挑花眼了。”

        可不是挑花眼了么,竟然挑上了皇太子殿下!明珠抬眼望了过去,见爱子和皇太子隔着皇上,还时不时凝眸相对,眉梢眼角俱是春意,不由有些牙酸,幸得席上众人不是绞尽脑汁联句,就是自斟自饮想词,或是点评一两句,顺着皇上凑趣儿,只有八阿哥看得翻了个白眼儿。

        明珠和八阿哥遥遥对视了一眼,各自长叹了一声,说什么让皇上出来散心,怕是那二人假公济私,想光明正大一块儿出游呢,可惜席上这么多双眼睛,却偏偏只膈应到他们两个。

        “看来明年这大选甚是热闹,八阿哥和九阿哥也该娶福晋了。”索额图瞧在眼里笑意更深,他自然也听说过纳兰公子和八阿哥的风流韵事,“殿下那里,也得再添几个人。”

        红玉,唉,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痴了,皇家是容不下的。索额图听说红玉被太子爷逐出毓庆宫后,摸须长叹了几声既喜且忧,喜得是太子爷不为美色所惑,已有明君风度,忧的是没了红玉这个贴心人,太子爷孤枕寒衾,可怜哪。

        “添就添吧。”明珠随口敷衍了句,若是皇太子能移情别恋,那真是他纳兰家祖上积德了,也不知日后索额图得知此事后会不会惊掉下巴。

        明珠颇有些糟心的想,有些事,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处。说起来如今知道的,不过他和八阿哥两人,明珠又望了八阿哥一眼,两人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听席上众人正争论哪一句诗最好,有说是皇太子的,有说是纳兰公子的,有说……说来说去就这两人,皇上联的那几句诗实在是太过平常,众人实在不好意思昧着良心替他争。

        也有说新科探花郎的,也有说三阿哥的,但都那么一两句便没什么声息了。最后议论了半天,胜负只在皇太子和纳兰公子之间。

        康熙斟酌了半天,方才即景联诗中,确实数保成和容若所作最为上乘,但二人颇有些不分伯仲,一个贵气天成真挚浓烈,一个明快自然清丽飘逸。他心里自然是偏向保成的,遂笑着朝明珠和索额图道,“你们坐那么远作什么?快过来瞧瞧,看哪句写得更好些?”

        索额图自然也偏向太子爷,说什么二人皆是椒词丽句,但太子爷所作意境雄浑,比众人都胜出一筹。明珠自然不和他争,也道太子爷所写为上,说完后抬眼一看,见太子爷得意的瞟了容若一眼,两人都笑得像偷了腥的猫,合着众人议论争执了半天,不过是给他们暗中助兴罢了。

        听索额图和明珠这么说,康熙自然是心满意足,又看了一回歌舞饮了几杯酒,便有些醉意微醺,纳兰容若忙请皇上去山寺小憩。

        见皇上歇午觉后,众人便各自散去,何绰和探花郎他们诗兴未歇,簇拥着三阿哥往高处赏春赋诗去了,九阿哥凑到八阿哥耳边,说他和十阿哥悄悄带了只鹿来,刚寻到一处背山临水又没人的地方,正好兄弟几人烤肉吃,“我五哥已把那只鹿架好了,就等八哥过去一道烤着吃了,小十四都流口水了。”

        “什么鹿,说得我也流口水了。”明珠笑眯眯凑过来也要同去。

        八阿哥刚要应下,就见一个小太监一路小跑过来,说是皇太子请八阿哥过去。

        “他叫八哥去作什么?”九阿哥听了后不解道,太子爷和他们兄弟平素并没有往来,这时候叫过去能有什么事?

        “我过去瞧瞧,你带明相先过去烤着吃。”八阿哥看了明相一眼,嘱咐了九阿哥一句后,便跟着小太监去了半山腰处的凉亭。

        凉亭里除了太子爷和索额图外,还有个粉妆玉琢的貌美少年,八阿哥认出是荣国府的那个哥儿,不由看了太子爷一眼,竟然敢在容若表兄眼皮子底下偷食。

        “八弟来找孤,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我们出去说。”太子爷说着将八阿哥拽出了亭子,一路直往山下走。

        “不是你找我么?”八阿哥下坡时被拽得一趔趄,使劲将太子爷甩开。

        “你和小九偷摸着去作什么?”太子爷伸臂遥指,见九阿哥,还有明珠父子,转过对面山头便看不见了。

        “小九说带了一只鹿来。二哥,你要去哪,还要和索相报备不成?”八阿哥叹了口气,看到容若表兄后,他就明白了。

        “孤也要吃,咱们快跟过去。”太子爷又拽起八阿哥的胳膊,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叔公作下的那些事,想必八弟也心里有数,但他上了年纪,孤也懒得和他较真。孤这些日子,都在想法设法,将依附叔公的势力搂在了手心里,免得他老人家再异想天开,作出什么措手不及的事来。如今皇阿玛还倚仗叔公,孤自然也只能顺着他。”

        “二哥真不见外。”八阿哥嘲讽了一句,这些话是他能听得么?

        “孤和你连身子都能换着用,还有什么可见外的?说起来八弟明年就能出宫建府了,孤和容若替你选了吏部,不知八弟意下如何?”太子爷想着以八弟之才,用不了几年,应该就能将吏部收入囊中了吧?

        两人说着转过山间小道,见前方一缕炊烟袅袅升起,有一洼清泉缓缓流过,旁边还开了几株玉兰花树,纳兰容若伫立在树下,白衣胜雪,星眸如梦。

        太子爷不由微笑,缓缓走了过去。虽然纳兰容若身兼文华殿大学士,常来无逸斋陪他读书,但毕竟一月里有大半是见不着的,在宫外相伴那就更难了,虽然他曾提议再换到小八身上,但容若坚决不许,只好就这么偷偷摸摸的,倒也是别有意趣。

        “你吃鹿肉也不叫孤。”太子爷走到纳兰容若跟前薄嗔道。

        “殿下不是在温柔乡里么,下官不敢惊扰。方才那探花郎已是清俊不俗,没想到荣国府那个戴玉的哥儿更是绝色。”纳兰容若含笑道,侧身挡住众人的眼光,伸手折了一朵玉兰花,坠在了太子爷耳边。方才九阿哥说要自己烤着吃才有趣,等生着火后便将服侍的人都撵远了,如今这里只有阿玛和几位阿哥,即便看见了也不妨。

        “那探花郎不是你招来的么!”太子爷冷哼了一声,刚作了礼部侍郎没几天,就有了这么个清俊的探花郎。“你是不是看人家长得好,才擢作了探花郎?”

        “你看他长得好?我瞧他比那个贾宝玉可差远了……如宝似玉,怪不得殿下抬举。”

        “什么真宝玉假宝玉的,那是小八给孤招来的,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孤方才没仔细瞧,他真有你说的这么好看么?”太子爷狐疑道。

        “他们都不好看,在我眼里,殿下最好看。”

        纳兰容若轻轻叹了一声,拉了太子爷过去吃鹿肉。

        康熙从山寺里小憩醒来后,在梁九功服侍下用山泉水洗了脸,又用了一回茶点,信步从山上往下走,见索额图在凉亭里打盹儿,旁边还侍立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少年,不由沉下了脸色。

        “这孩子是谁家的?”

        “回皇上,这是已故荣国公的嫡孙,宫里贾妃娘娘的同胞母弟。”索额图吓了个激灵,皇上只怕是猜着是给太子爷预备的了,方才有些困眯了个眼竟忘了,该早早把他打发走才是,“这宝哥儿上次来府里作客时,拙荆见了他甚是欢喜,有意将孙女儿许了给他,因此让老臣带着见些世面,将来好为皇上当差。”

        贾宝玉听到这里心下一惊,面上却不敢带出来,皇上和索相面前,他哪里能说得上话?

        “这么说是你的孙女婿了?”康熙这才作罢,又问了句,“皇太子呢?”

        “这……老臣只顾带着宝哥儿,给他引荐朝廷里的饱学之士,竟没留意殿下去了哪里?”索额图左顾右盼,都没瞧见皇太子的踪影儿。

        康熙见三阿哥领着一群人从山头上下来,四阿哥和山寺的老和尚在一株柳树下对弈,便叫了个侍卫来问,“其他阿哥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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