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钢琴

　　一觉醒来。欧阳剑发现杨娟发过来几条信息。大意是很喜欢这首曲子。在一番热烈的品评之后，作为“礼尚往来”的需要，犹豫着是否要把自己弹琴的视频发过来。

　　欧阳剑当然说需要，他没想到杨娟还有这样的爱好。过了一会，杨娟回复：“啊呀，豁出去了，发给你吧。不要嘲笑我！”紧接着发来一段视频。

　　欧阳剑打开视频，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妙龄女孩，端坐在钢琴旁，梳起的短发笼在耳后。欧阳剑一眼认出，女孩正是杨娟。但视频里的杨娟和他在直播中看到的杨娟完全不同，直播中，杨娟给人的感觉总是漫不经心，而视频中的她，正全神贯注、又略显慌乱地按着黑白琴键，裸露出来的紧致、细腻的双臂一会左，一会右，带着十根玉指在键盘上巡游。从断断续续地琴声中，可以听出是中国经典名著梁祝的钢琴曲。

　　“这是你在学校学习的么？”欧阳剑问。

　　“是啊，我上的幼师专业，有钢琴课，我真的很喜欢，每节课都很认真。可惜，没有系统学习的机会，有些遗憾。”

　　欧阳剑不知道说什么好，发了一个点赞的表情。

　　匆匆和杨娟聊了几句，欧阳剑就要起身去洗漱了。今天依然是工作日，他要赶回家去洗漱后回来上班。下午，按照事先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尼克等人和欧阳剑再一次见面，来的还有两名之前并不相识的商人，经尼克介绍，欧阳剑和对方交换了名片，其中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用纯正的普通话赞叹道：“原来您就是欧阳记者，久仰大名！希望以后能够多多合作！”

　　采访很顺利，按照采访提纲，欧阳剑获得了他所希望得到的全部信息，再结合之前收集的素材，他很快就洋洋洒洒写出了一篇高质量的通讯报道，比原定的交稿时间提前两天交给了周主任。周主任略作修改，就按程序报审、刊发了。刊发当月的总结会上，刘社长点名表扬了欧阳剑，夸他思路灵活、破题精妙、内容生动，不吝赞美之词，还给他发了一笔小的奖金。其实，欧阳剑以前一直都是这样的，但他知道，刘社长是有原则的人，他的原则就是必须看人下菜碟。刘社长的一番话，是在向李社长代表的圈子示好。

　　这段时间，欧阳剑也和李娜娜见过几次面，陪她逛街、吃饭、看电影。李娜娜喜欢一切高档的、品牌的东西，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凸显出她与众不同的生活品味和高雅情调，但这些故作姿态和矫揉造作的包装，依然掩盖不了她匮乏的修养。想起李社长那天车上的话，有几次，欧阳剑确实想提醒李娜娜，但还未说完，看到李娜娜不耐烦的样子，他便打消了念头。他经常在想，李娜娜的追求是什么？和他接触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应付李社长的要求么？还是为了她自己装点门面。至少现在，两个人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互不干扰，也互不点破，偶尔见面，平时也不再联系。

　　相反，这段时间，他与杨娟的联系却越来越多起来。杨娟自从开了红娘直播，便一发不可收拾，同时开了四、五个直播软件做任务，早晨4、5点钟就起床，晚上11点之后才下播，平时嘴上总是自称懒到嫁不出去的她，一旦认真起来，身体却真的拼。欧阳剑原来并不懂得这些，但从杨娟的口中，他也知道了一些以前从未听说过的平台、模式。按照杨娟的说法，如果多开几个平台直播，完成任务，每个月可以领到3000多元，这还不算礼物打赏的收入。这阵子欧阳剑忙于工作，没有时间去看杨娟的直播，便会偶尔在晚上听杨娟聊她直播的趣闻，而这也成了欧阳剑每天愉悦身心的重要途径。

　　一天，杨娟发来几张他直播的截图，说：“今天遇到一个奇葩，刚进来不长时间就开始向我表白，说话轻浮得很，总是套路我。气死了！”

　　欧阳剑看了看截图，是一个长相还比较清秀的男子照片，以及一些肉麻的情话。

　　他感觉心底最深处萌发出一点醋意，但又觉得自己有点好笑，一点醋意也很快便消散了。他略带调侃地对杨娟说：“我觉得这个人帅气，挺靠谱的啊！可以考虑一下。”

　　“喜欢的话你去和他过！我是不喜欢。”

　　被怼了一句，欧阳剑反倒感觉有些轻松，“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沉稳、有才华的。”杨娟回复，未了，又补充了一句“不喜欢这种轻浮的。”

　　“直播难免会遇到各式各样的人，你怎么解决这些问题呢？”

　　“很简单啊，我就说：红娘不相亲，现在不想找对象。他们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欧阳剑莫名来了兴致，他下载了杨娟所说的那个软件，找到了她的直播间，刚才的人都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杨娟一个人。今天，她穿着一件米黄色的泡泡衫，领口用一根带子轻轻系着，露出一段白嫩细腻的脖颈，此刻，正一个人自顾自地一边大口吃着辣条，一边听着歌。

　　因为用的都是同样的网名，杨娟一眼便认出了他。她“呀”的一声，翘起两边嘴角，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对欧阳剑说：“你怎么来了？”

　　这个软件比之前欧阳剑用的那个复杂、高级的多，他试着寻找可以发言的地方，却误点了一下直播间里的图标，不小心送出了一个免费礼物。

　　杨娟突然有些紧张起来，停下了吃辣条的嘴巴，责怪欧阳剑说：“别乱送礼物!你一刷礼物，系统就会自动分配用户进来的。”

　　杨娟话刚说完一会，就见直播间里刷刷刷地进来十几个用户。

　　杨娟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对欧阳剑说：“你看，我没有说错吧！”她抿了抿嘴，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像是要开始一场战役一般，蓄足了气势，说了一句：“欢迎新进来的朋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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