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宁静的墓园

这里是归元大6986年弗朗国的梁城。

        一场大雨肆意的降临在这一个宁静的墓园里。一阵阵狂虐的风把墓园里的梧桐树枝丫吹得四处摇摆，地上一片狼藉。一片片残缺的黄色花瓣在雨水的冲击下，不断的游走，原地只剩下几根卡住的生锈的铁丝。

        再过几日，顾森一就要将他在这尘世流浪了七十九年的形如枯槁的病体残躯埋葬在这儿。他曾经是一名军人。从军队肄业后，他回到了梁城，结婚生子。

        奈何，父母早逝，顾森一又在中年丧子、老年丧妻。所有的苦都受了，他还是那一名勇敢和敌军对抗的王牌士兵。走在命运里，顾森一却始终被命运之神随意抛弃。他凭着自己的固执，带着自己的伤痛安详的走完了这一生。

        顾允泽特意在爷爷下葬前，来到这里看一看。墓地之前就挑好了。

        终于，雨停了，阴云在空中徘徊。

        一排排的大理石墓碑，走过去。

        顾允泽的奶奶、爸爸和妈妈都沉睡在这里，他们住得不远，在这离城五十里的地方做邻居。顾允泽漫无目的的在这个空荡的墓园的走，他们都睡着，他们都死了，一副白骨都化成了灰。

        他们都去哪了？

        顾允泽看了看仍旧布满阴翳的天空，又是一个寒冬。

        人究竟为何而生，又为何而死呢？我们茫然无措的来到这个世界。

        他戴着黑色的皮手套，里面有一层软绵绵的绒毛。顾允泽双手裹紧黑色的大衣，风还是拼命的找着位置往里钻，寒意一阵一阵。

        一个人，穿过小小的林子，渐渐走到了马路上。这条马路上通向远方，盘旋着。

        一辆车也没有。确实！这么冷的天，谁会想出门！

        顾允泽竖起大衣的领子，一面领子因为狂风而紧贴在他瘦削的脸颊上。过于寒冷的缘故，他的嘴唇也变得紫了。这里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怕冷的顾允泽读大学之后，独自迁去了归元大6的南部小城朵丁。那里四季如春，就算有风，也是温暖的。就算有雨，也不是这般夹杂着碎冰渣子似的。

        走得远了，他蹲在昏黄的杂草旁，额前的头被风吹乱了。卸下手套，顾允泽从怀里掏出一根烟和打火机。

        过了几分钟，才把烟点着。

        他猛地吸了几口，又转而把半截烟扔在湿漉漉的地上，踩了一脚。斑点火星也没有了，它扁扁的躺在地上，印着黑色的泥土痕。

        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开了过来。这是一辆重新喷漆的车，车轮上覆盖着黑色的泥块。

        顾允泽打开车门进去，坐在后面。扑面而来的暖意和刺鼻的白酒气味，让他一阵不舒服。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仍旧有些浑浊，“杨师傅，来的挺快的。”

        “你在手机上下单，我刚好送……客人到山那边的小镇里。”杨师傅顿了一下，想起上一个乘客是刚出院的快死的重症病人，不想他介意，就没说那么多。

        杨师傅快的把车头调转。

        顾允泽坐在暖和的车里，嘴唇上还是紫青色。

        “冷吧？”杨师傅从前面递过来一瓶白酒，“喝点更暖和！”

        顾允泽接过他的酒，现他右耳朵上缺了一个角，应该是天生的。

        “开车还喝烈酒？”

        “没……有，冬天嘛……”杨师傅有些窘迫的挤出这句话，他明知自己无法辩白。

        顾允泽扭开了酒盖子，灌了一大口。

        他的眼睛看着杨剑锋，那方向盘上因为过度酗酒而微微颤抖的手，即使带着白手套，也能看出来在打转方向盘时的无力。顾允泽认出了他，杨剑锋，自己的高中同学。

        没想到，竟然在这种场合相遇。他不是在银行上班吗？怎么当起了出租车司机了？

        不过毕业这么些年，会生什么，谁知道呢？

        顾允泽心里有疑惑，但是他没有问。

        看来，杨剑锋没有认出自己。他也没有说出口，他是谁。

        一路上，无话。

        到了目的地，顾允泽下了车。

        杨剑锋的车开走了。

        他走进一个小院，拿出一串钥匙，开了门。家具上都盖着白布，上面是一层厚的结块的灰尘，房子里布满了结绳的灰色蜘蛛网。长久以来未通风，密闭的房子充满令人窒息的气味。一吸气，倒是逼得顾允泽咳出泪来了。

        所有儿时的回忆涌上心头。所有人在记忆中的音容笑貌，一切都好似昨天一样。奶奶，还有爷爷，那个曾经的顾允泽。

        房子里实在待不下去，顾允泽只好开着门，坐在院子外的台阶上。

        院子里遍地是黄的杂草，如今也有一米多高了。奶奶种下的两棵花树，一棵已经死了，剩下被蚂蚁钻食腐烂的朽木根。另一颗搭着略显厚重的淡紫色花穗儿，没有人来修剪，它随意自在的开着。

        墙的那边，断断续续的传来了几个小孩子玩闹的声音。

        多少年没回来了。以前的邻居早就搬走了。梁城这些年变化很大，新城区已经建好了，来往的人也越来越多。

        大学毕业，爷爷的病越来越严重。他决意要搬去了郊区的养老院，再请了一个护工。这个空房子就一直锁着。顾允泽回来看爷爷，也只是在宾馆里住，然后又回朵丁。

        顾允泽坐在屋檐下，看着这个荒凉的门口。不知何时路过一只踱步的过度肥胖的猫，它有玛瑙般的墨绿色眼珠。他与它对视了几秒，它走了。

        屋檐外又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这雨敲打在草地里，滴落在花穗儿上，像是一安眠曲。墙那边的孩子都散了。

        墙外传来车子停下的声音，一声“嘭”，车门关上了。

        一个踩着黑色尖细高跟皮靴的中年女人，她站在门外，像那只路过的猫，但是她走了进来。

        看得出来，她的头在前几天全都染成了黑色。依稀还能看到，原来应该是怎样自由奔放的金色长。或是舟车劳顿的缘故，亦或是年纪大了，她的脸上显现出了十分疲惫的面容。

        她右手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一个黑色的皮包挂在她厚实的肩膀上。

        朝着这座房子，她走到顾允泽旁边，用一口纯正的美式英语说：“gu  yunze  ？  I’m  sherry。”

        顾允泽点头回应她。

        她说，有些事情得谈谈。

        她说，眼前的这座房子是她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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