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陈丽有些烦躁，不太想说话，虽然她确实有很多话要对陈恭说，可是现在却不想。她双手蒙着脸沉到水里，耳边水流响声在水里显得梦幻和恬静，室外的虫鸣，柴火燃烧的噼叭也挺不真切了，紧绷的神经也得以舒缓。

        然而通过脑电波直接传输的声音却不会，依旧是那样清晰直接：“喂，你怎么了？你也不知道？”陈恭继续询问，这样也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这么急切地想知道一件事情的答案。

        “陈恭，你让我先静一静，我要想些事情。抱歉。”

        “好……”陈丽没有直接回答，共用同一个身体的陈恭感受到了她的疲累，就没有再追问。

        “谢谢。“陈丽回答道。

        “……？嗯。“

        浴室不大，只有一面开了一扇小小的窗户用来透气，现在天气不凉窗户也就一直开着。憋气太久肺里的氧气不够，陈丽从水底坐了起来，头靠在浴桶边缘仰着头，正好能从那扇小窗看到天空。这个世界的空气太纯净了，漫天的星星看着清澈，陈丽分不清什么北斗七星，也说不出猎户座在哪儿，只觉得那星空美到了极致，想着知不知道星星的名字又何妨，这一点都不妨碍星空本身的浪漫。

        看着星空的陈丽慢慢平静下来，思绪也变得清明。让陈丽纠结至此的并不是边沿梅救“陈恭”的原因，也不是陈恭能感知到别人功力的原因，而是那个杀手为什么要向陈恭投飞镖，既然边沿梅说那些人是冲着他去的，那为什么要杀陈恭？陈恭有什么瞒着她？可是，也不能说陈恭有所隐瞒，毕竟陈丽什么都没有问过。

        既然有疑问那就去问，既然有难题那就去解题，无非就是时间问题。陈丽没有消沉太久，感觉到水有些凉了，她便起身，擦干，穿衣，回到客房，宽衣躺下。

        “陈恭，在吗？“

        “自然是在的，这个还需要问？“陈恭回应道。

        “我当然知道你在，之所以问你就是对你的尊重。问你的时候我想的是你会不会在想事情，你是不是在休息，我会不会打扰你。你一直说别人不尊重你，而我尊重你的时候你却不自知。”

        “你！不要以为你能控制身体就能一直教育我。“

        “……“陈丽有些无奈，但是还是直接无视，”你刚刚一直问我边沿梅为什么要救你。你为什么这么纠结这个问题？“

        “我是他主子的仇人，对沈峤也很不好，他没有理由救我。“

        “你想多了，在晏无师的眼里你当他的仇人还真不够格。你别觉得我看不起你，这是事实，那么多顶尖武林高手都没被他放在眼里，你一个小小的陈恭真的不够分量。至于阿峤，他也不会把你对他的态度放心上，他废你武功无非是不想你去害人。所以，边沿梅不会以这两个理由来救你。但是，他同样没有理由杀你。所以……陈恭你说实话了吗？“

        “实话？什么实话，是我在问你吧。“陈恭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局促。

        “好，我先回答你的问题，他救你有两个理由，其一，他觉得现在的你和他原来的认知相差很远，而浣月宗的情报网一般是不太会出错的，更何况他师尊，晏无师，对你有早以了解，还有阿峤，对你更是了解至深。边沿梅不相信情报也会相信那两个人。所以他好奇了，他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他看到的和听到的你完全不同。救你就是想一探究竟。其二……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其二的理由可能就在你的回答里。“

        “什……什么问题？“似乎比刚刚还紧张。

        “那个杀手为什么要杀你？你们是不是认识？“陈丽冷声问道。

        “不，不认识，他没有要杀我，他是要杀边沿梅，只是临死前暗器没有了准头！“陈恭有点紧张，但是还是尽量地表现得平静。

        “呵呵……这话你自己信吗？“陈丽不怒反笑，”一个连我都能看出的事实，你觉得边沿梅会看不出？“

        “……”

        陈丽等待许久都没有得到陈恭的回答。

        “陈恭，你不想说我不逼你，但是事情的大概我也能猜到一些。那4个杀手中有一个是突厥人，另外3个看着也不是完全中原人的面容，可能是混血儿。当初边沿梅一看到他们就说是冲着他去的，因为浣月宗是力主对抗突厥进驻中原的，可想而知突厥人多恨他们，所以边沿梅第一反应是那些人找他寻仇。当最后那个突厥人投掷暗器杀的是你而非他的时候，我想，边沿梅已经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就是你和突厥有联系，他们要杀你灭口。因为这种可能性，他一定会救你，他要知道你和突厥人之间有什么阴谋。隋朝建立，突厥被打退几百里，最近狐鹿估又被晏无师杀死，新仇加旧恨，表面上去一切安好，但实则暗潮涌动。以前对手虽然强大，但是目标明确到也好对付。现在势力分散，由明转暗，浣月宗更要警惕任何异动。你觉得合不合理？”

        “另外，陈恭，我刚刚问你为什么能感知对方武功高低，你一直避而不答，何必呢？身体我们是共用的，我花点时间推测一下也就知道了。就如同阿峤当初从半步峰跌下而武功没有全废一样的道理。你练过朱阳策，可能只要练过这门武功而且由朱阳策打通的经脉，那么朱阳策的真气会永留练武者的经脉之中，用以保命。”

        “我不知道推测对不对，但是结果就是你的体内还有朱阳策的真气，只要稍加练习就能恢复一定功力，而你一直不告诉我。你在防我，更有可能在找杀我的方法。”说到最后陈丽的语气已经冰冷至极，如果仔细聆听便能发现冰冷中透露着不易察觉的伤心和失望。

        “不，我没有想杀你！没有！”沉默着的陈恭突然吼起来，声音显得很……委屈……“我也是刚刚发现的，不骗你，如果不是你说你能感觉出4个人，我完全没发现这件事情，也是你教我该怎么去感知对方武功的。”

        “……”陈丽有点惊讶陈恭的激烈反应，但不感到诧异。她等着陈恭平静下来，同时回想着这些时日的相处，审视着他，慢慢地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审视和判断陈恭这个人，这对她本身的未来至关重要。

        陈丽权宜之下，说道：“好，我相信你。”

        “……你，你相信我？”陈恭充满着怀疑，“你真的相信我？”但是又有点激动。

        “是，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相信你。我相信你的是朱阳策真气的事情，并不是全部。任何的信任都是自己赚来的。我能相信你多少，能相信你多久都是靠你自己的行为。”陈丽解释道，“至于突厥的事情，你要不要告诉，要怎么告诉，告诉我多少，全看你自己。”

        “如果我什么都不说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一旦我发现因为你的所作作为需要以死谢罪，我绝不犹疑，立刻自我了断，这点你不用怀疑。”

        “为……为什么？这是我的身体。你不能决定我的生死。”

        “能，我能，掌控这具身体的是我。至于为什么……如果人活着只是活着，那多无趣，总要为一些事情或者一些人疯狂一次。巧合的是我觉得让天下安定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很酷！我愿意为之疯狂。”前世今生，陈丽第一次真正展现出骨子的热血，不用为生存蝇营狗苟，装作所谓佛系的洒脱。百分百的真实表达让她内心充斥着幸福感。

        陈恭不懂陈丽的话，不懂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在他的认知里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活不下去何来以后的事情，自己都死了怎么去帮助别人。更何况为什么要帮助别人，帮了别人有什么好处？陈恭不懂。

        虽然他不懂那些激昂的陈词，可是当陈丽心中充满幸福感的时候，陈恭忽然感受到了一阵暖意，一种从灵魂深处延展到全身的暖意，像冬日阳光，更像寒冬里的温泉，全身无一处不被包裹。

        陈恭感觉奇怪，问陈丽：“你对我做了什么？“

        “嗯？什么做了什么？我只是在跟你说话。”陈丽莫名奇妙。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周身很温暖。”

        “温暖？我没感觉，你又没有用到身体，你怎么有感觉？”

        “不知道，就是听了你说的话以后突然就这样了。”

        “……”不知所谓，此时睡意来袭，便对陈恭道了晚安就安然入眠。

        在迷糊中似乎听到一句：“边沿梅真的是因为那两个理由救我的吗？难道不是因为，他可能是个好人？”

        不知陈丽是否熟睡，他没有得到回到。

        第二天清晨，大家用过早饭以后，陈丽跟着边沿梅到了书房。

        “边先生，您的伤怎么样了？”陈丽确实是担心他的伤，这毕竟是为她而受的。

        “伤口不打紧，小伤而已。只是到灵州的旅程可能会耽搁。”

        “那是自然，边先生还是先养好伤才是。”

        “拖延行程并不是因为这点小伤，只是浣月宗内事物繁忙。实不相瞒，家师在对战狐鹿估的比武中虽然胜出，但是也受了不小的伤，现在正在养伤。宗门内的事物还需我处理一二。”

        陈丽有点讶异地看着边沿梅，问道：“边先生你将这告诉我……没关系吗？”

        “呵呵……就算我不告诉你，过不了几日也会天下皆知。再者，就陈恭你现在的状态也不会对我们做什么。你说是吗？”边沿梅微笑地看着陈恭，看似什么都没有想，却又好像什么都知道。

        “先生所言极是，我现在要做什么还真的是什么都做不到。只是边先生对我这么放心，在下感到惭愧。”

        “陈丽，他为什么不问那杀手的事情？”陈恭问。

        陈丽没有理会他，而是对着边沿梅说：“边先生，在下有个疑问实在好奇。”

        “但说无妨。”

        “你不好奇，那个杀手为什么要杀我？那暗器为什么直接投向我？”陈丽问

        “你怎么就真的问了呢？你在想什么？”陈恭开始紧张，或者说是心虚地紧张。昨晚他没有对陈丽的猜测反驳，可见，陈丽的分析是对的。

        站在窗边的男人看着园子里的木槿花，没有马上回答。陈丽没有催促，环视了一下房间，所有的布置和当初动画里描绘的太像了，除了色彩没那么绚丽外，陈设简直一模一样了。那时候晏无师就是在这个房间把“山河同悲剑“还给阿峤的吗？还记得阿峤看到失而复得的剑可开心，那从心底发出的笑容太美了，大概晏无师那时候就开始慢慢沦陷的吧。

        陈丽看着空旷的房间出神，好似书里的场景一幕幕地在眼前显现，晏无师的霸道，沈峤的温柔，两人间的互动，都宛若身临其境。毫无征兆，心脏突然揪了一下，跳动开始加快。这……这……心里的悸动是什么？怎么回事？陈丽皱起了眉，这种感觉好奇怪，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就像看到了喜欢的人？看着房间我都能兴奋成这样？她自嘲地笑了笑。

        回过神看向边沿梅，站在窗边的边沿梅很宁静，看着园子里的木槿花，没有了平时的清冷，没有了那么明显的距离感。俊美的脸变得柔和，微微扬起的嘴角，把他的唇形勾勒得那么美好。陈丽看美好的人有些发呆，只觉心里平和、安宁。“扑咚，扑咚，扑咚……”心脏又开始快速地跳了起来，内心居然感受到了那种甜蜜的紧张。

        这、这是怎么了？陈丽疑惑，她敢肯定，对边沿梅仅限于皮囊的欣赏，怎么会有那种所谓的“心动的感觉”？

        还没来得及往下想，边沿梅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陈恭，你很聪明，这一点在和你相处的这些时日里我能感受到。所以有些话我愿意等你自己说出来。和聪明人交往无需太多逼迫。”停顿了一下，他走到书桌边，提笔开始写字，“你若不愿说，自然可以搪塞我。我若对一切一无所知也不会放你如此自由。”

        话音刚落下，边沿梅就收起了笔，卷起那副字，递给陈恭：“在下献丑了。”

        陈丽看着他，迟缓了几秒后接过字，作揖告辞：“多谢边先生，容我想想，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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