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散步

吃过晚饭后，宋朗提出出去转转，顺便帮他遛个狗，沈森惊奇于他还养狗。

        宋朗两步跨上楼梯，见沈森没有跟上了便冲她喊道：“上来啊大网红，磨蹭什么呢。”

        宋朗家的布局和她家差不多，一楼是客厅厨房书房保姆间杂物间，二楼则是两个次卧一个主卧，其中一个次卧带着个还算大的阳台。

        宋朗走进次卧，沈森和他隔着一两步的距离跟在他身后。

        卧室还算整洁，床衣柜书桌标准三件套。沈森没再半步不离的跟着他，而是把注意力放到了他的书桌上。

        宋朗的书桌是整洁的白色，旁边摆着书柜，书柜里没几本书，大多摆的都是些手办和几盆多肉，显得放在中间的那张照片格外吸眼。

        那是张全家福，一个看着四十来岁的男人站在靠右的位置，脸上有些皱纹却掩盖不了曾经帅气的面庞，旁边是个漂亮的女人，有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女人身前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俊俏的不成样子，这是宋朗吗？

        沈森刚想问宋朗，一回头就看见宋朗牵着只大金毛和一只灰色小泰迪，眼中有些沈森说不出的情绪。

        “这是你吗？”沈森指了指照片中的俊俏少年。

        “不是。”宋朗走上前指了指少年旁边的五六岁小男生，说道：“这才是哥。”

        沈森看了看他指的那人，愣了，小小一只，只看脸的话和旁边的少年有八分相似，只是更加稚嫩，总觉得在哪见过。

        “它们叫什么名字？”沈森和宋朗并肩走在江边，轻飘飘的风吹过少女鬓间的碎发，海水打起层层浪涛。

        “大的叫阿融，小的叫不点。”宋朗比沈森高半个头，就这么垂眸看着她优越的侧脸。

        沈森的校服是两天前到的，七中的夏季校服是件短袖衬衫，上面绣着七中的校徽。

        此时的沈森和平时一样穿着校服，不同的是她正穿着件男式黑色风衣，而这件衣服的主人正在和自己并肩在海边散步。

        多少有点暧昧了，沈森想到这，脚步猛然一顿。

        宋朗停下脚步，朝她看过来。

        为了显得自己没那么奇怪，沈森干脆直接蹲下来，那只叫不点的小泰迪很热情，两只爪子恰好能摸到沈森的膝盖，沈森逗了逗它，又想去摸阿融，胳膊刚伸出去，就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问道：“它咬人么？”

        “阿融很听话，和你一样乖。”宋朗神色很淡，平时那股吊儿郎当的狂妄劲儿没了，几乎看不出什么表情。

        沈森却觉得这是他少有的温柔，看了几秒后她把目光移向面前的阿融，停在空中的胳膊向前摸了摸阿融身上的阳光般的毛。

        沈森想起那个梦，那次月光下的相遇，那个知道她爱吃鱼香肉丝盖饭的人和那张熟悉的儿时照片。

        明明只见过几次面，却谁比谁都了解谁。

        “宋朗，我觉得我们一见如故。”少女眼眸清晰且闪烁好似装着世界上所有的美好，浓密的睫毛一眨一眨。

        宋朗愣了愣，随即情不自禁的说：“我们本就是故人。”

        那声音低沉缥缈，配上波涛滚动的声音更是显得渺小。

        “嗯？”

        “没什么。”

        “给我吧。”沈森朝宋朗张开了手掌，宋朗明了，分了灰色小泰迪不点的牵引绳给她。

        不点显得十分兴奋，走的很快，沈森紧跟着它，和宋朗隔开了一段距离。

        一人一狗走到家甜品店门口时，不点忽然不动了，沈森觉得奇怪，向周围看去，透过玻璃看到只很漂亮的小狗，和不点很像，只是毛色不同而已。

        再往上看去，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坐在座位上喝饮料，父母坐在旁边，偶尔喂他吃两口蛋糕，男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沈森看着入了神，说不羡慕是假，有哪个孩子不想要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呢。

        她在这个年纪时在做什么呢，大概是外婆去世，梁柔钰接她到源城，整天除了父母的争吵就是各种辅导班。

        当公主的代价是没有幸福吗

        可公主也是人，也会伤心，也会哭。

        富丽堂皇的大厅，一场盛大的晚会，处处是举止优雅的名媛和赋予众望的继承人，社会名流两两三三的聚在一起谈论风生。

        八岁的沈森身着华丽的乳白色高定礼服，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种场面，寸步不离的跟在梁柔钰身旁。

        梁柔钰带着她走到几位正在谈论自己老公的富家太太旁，笑脸相迎，唉声附和，表面上看来交谈甚欢。

        “这是你女儿吗？长的真水灵。”穿着天蓝色蓬蓬裙的太太垂下眸子看了看她，说道。

        “你和沈滔的女儿吧，长的和你真像。”

        “沈氏下一任继承人啊，听说小时候跟梁家老太长大的。”

        “梁家老太，那可是个传奇人物呢。”

        “梁家老太是怎么死的来着。”

        “自作自受。”说这话的是一位看着七十多岁的老太，满身都是名贵珠宝。

        几位富家太太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逝者，完全不顾正站在旁边的逝者女儿。

        梁家老太太，也就是梁柔钰的母亲，关于她有很多传言，归纳一下大概就是出身书香门第，出生前就和当时的涞城首富大公子有婚约，却看上了首富家的二公子，二公子又和阮氏集团高贵的大小姐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少女时的梁老太很犟，第一眼就认为非他不可，谁劝都没用，后来梁老太以死相逼，二公子只好随她。

        “她是什么人啊，糟糕至极，简直是名媛的耻辱。”一名年轻女子见长者开了口，便没了顾虑，赶紧附和道。

        沈森那时小，但也听得懂那人话里讽刺的意思。

        “不是！外婆很好，很善良。”那时候沈森急忙为外婆辩解，天真的以为解释了别人就会相信。

        “你怕是对你外婆有什么误解吧，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她就是个贱人，呸呸呸。”

        “还书香门第的千金，贱种差不多。”

        “外婆很好，不是的，不是的……”沈森看着这群外表光鲜亮丽的名媛嘴里吐出毫无家教的话，发现自己不论怎么解释都不会有人相信，她看向梁柔钰，梁柔钰的脸色很平淡，没有丝毫起伏，像是她们说的不是她的母亲似的。

        那年，父母感情不和被爆出，母亲公司没什么起色。

        年少的沈森着急了，眼泪一滴一滴落下，传来小声的抽涕声。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她说的才是事实。在这个时代，所有人都要向势力低头，比起祝福，他们更愿意站在道德的最高点谩骂别人，仿佛自己是神。

        梁柔钰牵起她的手，在一众富太的吆喝声中带她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粗暴的擦干她眼角的泪

        “公主必须是完美的，你是我梁柔钰的女儿。”

        这句话沈森不敢忘，她在别人还在和父母撒娇的年纪就学会了伪装自己。是啊，公主必须是完美的，可她现在不是公主了。

        思绪被一只好看的手在眼前晃荡拉了回来。回头看，对上的是那双漂亮却平淡没有波澜的桃花眼。

        宋朗早就走到她身后，只是察觉到她情绪不对，迟迟没有行动。

        此时少女眼角有些泛红，嘴角却微微上扬，摆出那个最好看的笑容，尽量让声音显得正常：“进去坐坐吗？”

        宋朗点了点头。

        甜品店的装修很好看，整体是粉色系的，她挑了几个看着好看的蛋糕，点了自己最喜欢的杨枝甘露，回头问宋朗：“你要喝点什么吗？”

        “和你一样。”

        沈森刚要把付款码递过去，却被宋朗抢了先。晚饭是宋朗请的，本想在这上面请回来的，想到这，沈森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

        两人坐在二楼窗户旁的小沙发上，从这个角度看向窗外，是哄哄嚷嚷的人群和色彩缤纷的烟花。

        沈森这才发觉，今天的夜晚格外热闹。

        “大网红刚转过来不知道吧，今天是万灯节。”宋朗手拄着脸，懒散中透露着些平时极少看到的认真，解释道：“万灯节是涞城的特色节日，说着好听其实就是一堆年轻人挤一块唱个歌跑个步熬个夜。”

        万灯节，沈森对这个节日的印象很深刻，记得在涞城过的最后一个万灯节是外婆去世的前两个月。那天外婆带着她，邻居家奶奶带着阿言在中心广场，他们当时在看一场乐队表演，阿言拉着她的手，和她说，我以后要为你组建一个乐队，我们到世界各地去巡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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