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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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克染一直观察着阿浅的表情,见她真的毫不动容,不免有些动气。急跨两步半跪在她身侧,握住她的手劝道:“我不信你真的可以漠视他人生死!我们那时素不相识,你却肯救我于危难,今夜我在县衙外等你,你也果真来救人,阿浅,我一直相信你是善良的,等证明了常氏的冤屈,我陪你去送剑,别再让无辜之人涉险了。”
阿浅被他握着手,听他言辞恳切的说着,要说波澜不惊自然是假,可她有非做不可的事,嵇克染也有,二人皆背负血仇绝不能被动摇,可倘若再纠缠下去必生牵绊,所图大事又何时能了?
待他说完,阿浅嗤笑一声说道:“是,他们都无辜,只有我是死有余辜,是吗嵇庄主?”阿浅直视着嵇克染的眼睛,见他被自己的话堵住继续说道:“其实你也很无辜,何必要跟我涉险?嵇庄主,高风亮节可保不了小命。”
嵇克染一片真心却被阿浅讥诮,心中五味杂陈,急急反驳:“你何必拿话刺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我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成,任何人若想阻我便是敌人。”阿浅依旧直视着嵇克染,毫不留情的说道。
嵇克染哑然,心被刺的生疼,眼神不甘的停留在阿浅的美眸中,他舍不得离开,拼尽全力想从里面看出一点违心之态,可是阿浅太倔强了,并无半分退让,她只想尽快甩开嵇克染的束缚,这样对他们俩都好。
见阿浅心坚如此,嵇克染知道自己败了,他颓然的松开手,不敢再看向阿浅起身走开了。吾愿为卿忘死,然卿无意矣。他挨着李霁坐下,低垂眼眸,浑身上下写满落寞,这是他今天第三次被阿浅的话刺伤。
氛围一下变得尴尬起来,李霁干咳了声,想换个话题,说道:“咱们不是在复盘今晚之事的来龙去脉嘛,你俩能不能认真点,仙女姑娘,我和表弟都说了,你也说说吧。”
阿浅还没反应过来李霁在叫她,刚才嵇克染松开手,她忽然没来由的难过,嵇克染不敢看她,其实她也不敢看嵇克染,因为怕看到嵇克染难过自己会心软,待他坐到李霁身边,才敢看过去,他果然很难过吧,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坚决一些,不让他跟着。
余光瞥见李霁正疑惑的看着自己,阿浅忙将目光移向别处,又反应过来刚刚李霁好像是让她也说说今晚的事,稍稍整理下思绪,说道:“我白天在一个茶摊见过那四个白衣人,听见他们说‘事已至此,只能杀了此人,把剑夺回’,我当时第一反应,觉得他们说的是麓息剑,所以只想尽快找到常氏镖局的踪迹,确定他们平安。不过现在想想,他们说要杀的应该是你。”
阿浅略一停顿,看向李霁,见他也正在看自己,只不过这眼神……怪怪的,“你能别这样看我吗?”受不了他的目光,阿浅抗议道。
没办法,李霁现在只要一听她说麓息剑和常氏镖局,就淡定不了,他虽然也想在江湖上混出个名堂,但天地良心,即便当时麓息剑到手,心里想的也只是尽快联络上沈维岷,把剑交给他换点声名财物之类的,没想到招惹上了狠角色,所以看阿浅的眼神既好奇又害怕。嵇克染拍了拍表兄的后背当是安抚,两个男人互看一眼,心照不宣的闭嘴继续听。
阿浅继续说:“我没找到常氏镖局的人,但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他们已入狱,我担心计划生变,等到天黑之后就去牢里问他们发生了何事,可他们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再之后的事你们也在,不用我说了吧。”
李霁克制住心内的情绪,总结道:“所以就是,仙女姑娘你杀……额,得到了麓息剑,交由常氏镖局送往宾州,常氏被人盯上,到了莒县之后被人趁夜盗剑,又惹上了人命官司,我呢误打误撞,抢了个烫手山芋,被抢的不甘心又杀回来,所以我们才会这么倒霉,大半夜的在这荒郊野外烤肉吃,连觉都没得睡。”说完李霁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他俩,似是指望他俩也能跟着骂上两句。
阿浅别过头不想接话。
“表哥,你办案的总结一向都这么别致吗?”嵇克染接了。
李霁挥挥手,嬉皮笑脸道:“嘿嘿,我就是想逗逗你们。说正经的,你们觉得是那四个白衣人杀了更夫吗?”
两人点头。
李霁继续说:“我虽未看见更夫被杀,但是我醒来时还听见他敲梆子的声音,所以他当时还没死,之后我听到箫声就去客栈后门查看,看见他们带着麓息剑离开,但厢房内并无动静,那常氏三人睡那么死吗?而仵作说更夫也是在这个时间被杀的。”
嵇克染问道:“难道你怀疑那屋里根本没人,是那四人趁常氏出去杀更夫时,进入厢房盗剑?”
“自然不是,他们如何能断定常氏要杀更夫,还潜伏在侧。且论武功论手段,他们都没必要如此警惕常氏,我只是奇怪动机,盗剑和杀更夫,这两者有关联吗?”李霁疑惑道。
阿浅略一思索,问道:“如果我是白衣人,麓息剑得手后我最怕什么呢?”
嵇克染想了想看向李霁,说道:“最怕被人抢走。”
“对,所以我需要一个幌子,拖住其他觊觎麓息剑的人。”阿浅也看向李霁,继续说:“或许他们早就知道莒县县衙有你这位高手,所以他们制造了一场凶杀案栽赃给常氏,让他们连人带镖被官差带走,县衙不知道镖就是剑,而常氏根本不知道剑已被盗,既无人说破那外人就更被蒙在鼓里,必定会吸引大量觊觎者守在周围或是冒险私闯,而以你的武功,阻挡个两三波应该也不难,等到有人发觉不对,估计他们早就带着剑回到老巢了。”
李霁听她说完,渗了满后背的冷汗,若如她所料,自己哪还有安生日子可过,在白衣人之前可不就有三人来闯县衙吗?真是好歹毒的连环计。
“只不过,他们运气不好,遇到了你这个变数,又遇到了她这个劫数。”嵇克染拍拍李霁的肩,又看了一眼阿浅,心想:她何尝不是自己的劫数。
阿浅接着推测:“你刚刚提到了箫声,有没有可能是种致人昏睡的曲子,只要对着别人吹奏,就会让人无知无觉。”
“有,天音阁的浮生曲,据说源自西域秘音,本就有摄人心智之效,经天音阁改编后,能直接致人昏睡,无知无觉,若是像阁主那样的功力,甚至能以音律操控昏睡之人行事,如同傀儡。”嵇克染回道。
“又是天音阁,可是那四人明明就是……”阿浅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是佛魔殿的人,或许,他们真的结盟了。”嵇克染接着她的话说。
阿浅似是无法理解,问道:“他们自家的本事不好吗?为何要抢别人的。”
嵇克染想她心无杂念,自然理解不了别人的贪婪,便说道:“你方才仅凭剑招就破了音波功,只这一点就足以让天音阁害怕,如今有机会将无双剑法据为己有,自然会不惜代价。至于佛魔殿,他们本就是邪魔外道,唯恐天下不乱,三十年前他们还算安分,可自从现任佛魔王继位,就不满于只偏居西北,不断滋扰中原武林,甚至招揽各门派弟子和武林败类扩张势力,对不满其行径的门派不择手段的打压。”
阿浅喃喃道:“招揽别派弟子,那会不会……”
“不会。”嵇克染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道:“天音阁只有内门弟子会音波功,入得内门基本就可以在天音阁横着走,且阁内门规森严,入阁者非死不得出。他佛魔殿能开出什么条件又能有什么手段,让内门弟子叛降。”
“什么非死不得出,这都是你的猜测,你猜的一定对吗?”阿浅反问。
嵇克染隐隐觉得阿浅在袒护天音阁,突然想起一事,便问她:“阿浅,你姓曲,天音阁阁主也姓曲,你们……”
此言一出,李霁感觉头皮都快炸开了。
阿浅没想到他会作此联想,忽的恼怒起来,说道:“没关系!嵇克染,你怎么跟那黑袍一样,喜欢自作聪明!”
“什么黑袍?”嵇克染乍听此名,完全不知道是谁。
“你才砍了他的袖子,忘了吗?”阿浅回道。
“你居然拿我和佛魔殿的人比!”
“一样是人,一样喜欢自作聪明,你以为你比他好多少?”
“你不可理喻!”
“你才知道吗?”
“你!”嵇克染知道吵不过她,抿紧嘴唇看向另一边不再说话。
气氛又尴尬了。
李霁理解表弟为何恼怒,担心他这样真气再次走岔,只能凑近阿浅小声告知缘由,免得阿浅再说出什么去气他:“仙女姑娘,我表弟的父亲和叔伯都是为了对抗佛魔殿妖人才战死的,你可别再拿佛魔殿气他了。”
阿浅自然不是真心要气嵇克染,那日在灵堂,她亲眼见过嵇克染的悲痛,至今仍有揪心之感,会那么怼他,也实在是被他的瞎猜惹急了,如今知晓内情不禁懊悔起来,小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见阿浅这边搞定,嵇克染那边就好办多了,李霁轻咳一声说道:“那常氏三人还在牢里含冤受屈呢,二位少侠能不能先别闹变扭,赶紧想想办法。”
这话果然有用,嵇克染天生的侠义心肠,哪能放任常氏不管,稍稍整理好情绪,重新思考起来。
李霁见状放下心来,重新说道:“若事情真如我们推测,那么我在三更醒来听到的箫声,就是白衣人为方便行事对常氏三人所奏,白衣人有四人,我猜想应是分头行动,待常氏昏睡后一头在屋内寻找麓息剑,另一头拿了常氏的刀,将更夫杀死后,再将刀放回常氏手中,这样从我听见箫声到看见他们逃离,时间上差不多。”
阿浅和嵇克染也在心里推演,基本与李霁说的一致。
“可是该怎么证明?”李霁问道,“我们都逃了,那四个白衣人总不会还在那吧。”
阿浅一歪头,奇怪的看着李霁说道:“你不知道吗?他们死了。”
“我哪会知道!”李霁闻言懵了,这江湖人杀人本就难寻线索,何况嫌犯还是来自佛魔殿天音阁这样的门派,现在好了嫌犯都死了,这案子还怎么破,忍不住就有了埋怨之词:“仙女姑娘,你本事也太大了,中了八神木还能把他们四个全杀了,李某可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他们也配死在我剑下吗?我只撂倒了一个,其他都是……”阿浅对自己没做过的事被人冤枉倒也不恼,慢悠悠的回道,只是突然想到一事顿住了,“那黑袍只杀了三个,还剩一个,那个朝我们射箭的或许还活着。”阿浅说了或许,她不确定黑袍会不会在他们走后把那人也杀了,也不知道雷火弹会不会把那人炸死。
虽说这可能性很小,但她也不想放过,立刻熄了篝火,拉上还未听明白的嵇克染、李霁奔回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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