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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江月何年初照人


暮色深沉,寒鸦挂在树梢上,分不清是夜色更黑,还是鸦羽更黑。

        文泽兰突然咳嗽起来,神色一凛,拨开衣袖看向手腕,脸色忽变。咳嗽越来越厉害,他从怀中拿出素白的方巾捂住口鼻,丝丝血色蔓延开来。

        “葱苗哥哥,你可不要碰瓷我,你死了我也没钱给你下葬,只能给你草席一卷刨个洞,多憋屈。”郁千吓得嘴上叼的梨子,咕噜滚床底去了。

        郁千紧张的看了他半天,扶着去了床上,很浓的草药味道在床褥间萦绕。文泽兰开口,“你帮我去倒杯热水,我要服药”,郁千一改顽劣性子去旁边屋子烧水去了。

        床边有个用席草编成的袋子,底为四方形,上为圆形,他把手伸进去摸索什么,提溜上来,居然是一条乌漆麻黑的蛇,头生两角,距头一寸的地方有两团凸起的地方,形如双翼。

        此情此景,如果屋外有人路过,指定会吓得魂不附体。

        他擒住蛇的那只手上戴着串光滑的串珠,泛着琉璃色泽。

        古称净琉璃,物现我常寂。

        这时,他做出让人诧异的动作,他居然把蛇口对着另一只手,让蛇獠牙对准手腕咬了上去。“啊!”郁千端着碗进来,由于受到惊吓水一下子撒了,碗咕噜咕滚到墙角。

        “你在做什么!”郁千跑了过来,她若是有胡子这时定是要吹胡子瞪眼,但又不敢伸手去碰。文泽兰把蛇扔回编织袋,盖上盖子,还在上面堆了三块瓦片。

        他的脸色比起刚开始犯病好上不少,细看其手腕一道黑色线极其诡异,似乎要蔓延往上。

        他漫不在乎的放下衣袖,自顾自得理了理衣角,然后说“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郁千好奇的瞅瞅筒子,又顾顾文泽兰,半晌,踌躇着开口“你是故意支开我的吗?为什么故意让那条大黑蛇要你?蛇都是有毒的!”语气惊慌慌略显恐吓。

        “不过是以毒攻毒而已,你还挺有良心。”文泽兰看小姑娘紧张兮兮的样子居然开起了玩笑。

        “你现在可是我的衣食父母,给我衣服穿,又给我地方住,说起来我们吃什么呀?”乞儿想到吃食,眼睛亮晶晶的。

        “夜已深,不宜点火,桌上有些瓜果,先讲究些填填肚子,明儿给你做些好吃的。”文泽兰此时很疲倦,刚熬过一场病潮。

        “你今天睡……”他有些踌躇,顾及着男女大防,“只有一张床,你睡吧,我打地铺”隔壁瓦房只有早些年废弃的灶台和些取暖用的木材。

        “我们一起睡床,地上那么凉,你还生病了。”“不行!”文泽兰红着脸拒绝了提议。“为什么不行?爹娘就睡一张床的。”“那不一样。”“怎么不一样,”郁千梗着脖子争了起来,吃完瓜果的手往衣服上一抹,硬是把文泽兰摁在床上,自己也上了床扯了被子,不管不顾的抱住了文泽兰的手臂。

        他刚犯病,处于虚弱的时刻,没想到连个小姑娘劲大都没有,笑容略带着自嘲。他挣了半天挣不动,再瞧郁千已经呼呼大睡了,索性自暴自弃的闭上了眼睛。

        ———

        奉京。

        崇明帝年少登基,受先帝遗命于危难之际,奋发图志,少有贤才,只是苦囿于病体缠绵。纵使如此,作为都城的奉京也是天子脚下,繁华自是不用多说。

        天蒙蒙亮,挑担的汉子已经奔赴街市,寻个好摊位,卖鱼的,卖糖葫芦的,卖风筝的……很是热闹。不合群的是,有个披麻戴孝的少年,约莫舞勺之年,跪在街角,膝盖前树立块木板,上书“卖身葬父。”周围的人嫌他晦气,况且年纪轻轻的男子,为何不去寻份事做,个别人脸已有鄙夷之色。

        某个尖嘴猴腮的男子甚至故意用脚去踹木板,少年敢怒不敢言。

        只能将板子默默扶正,不发一言。这时,一伙轿夫抬着顶红顶绿幕的轿子走来,虽无铺设奢华之表,却有低调厚重之内。

        抬轿子的轿夫个个呼吸绵长、沉稳有力,一看就知是连家子。卖身葬父的那少年突然冲到轿子跟前,“大胆刁民,竟敢冲撞我家大人,侍卫还不速速拿下!”“喏。”侍卫齐齐冲幕僚模样的人方向应了一声,放下轿子,拿起棍棒挡住少年往轿子扑的举动。

        “大人,小人裴怀恩,是齐郡人士,幼年丧母,家父三年前为了生计带草民前来丰都为富户打长工,前些日子积劳成疾病逝。小人在那家富户干苦力想凑够银子为父亲买副棺材下葬。谁知管家欺我年幼,克扣工钱。可怜我父亲曝尸一月有余未能下葬,求大人怜悯,为小人主持公道。小人定当结草衔环以报。”语毕,呜呜哭咽,其声悲切,其情悲悯。

        幕僚一脸不耐说道:“你不去京兆尹鸣鼓申冤跑来拦我家姥爷的轿子做甚!我看你就是另有所谋,赶紧离开,我家老爷宽宏大量,不会追究你拦轿之罪。”

        “大人,那富户乃是有名的商贾,便是与京兆尹也是同桌吃过酒的,我这案子递到衙门,衙役一看案子与王老爷家有关根本不接,小人实在是有冤难诉。”裴怀恩身子羸弱,颤巍巍伸出胳膊露出手臂,上面纵横交错着辫子抽打留下的伤疤,“衙役非但不呈报,反而严厉斥责草民诬告,鞭打草民二十!求大人做主。”

        这时,轿帘掀开了,定眼看去是位身戴高冠的文士,约莫天命之年,精神烁立,积威甚重。他思忖片刻后,道:“你这案子,本官接了。”

        幕僚恭敬侍候在旁,闻言看了看呆着的穷酸少年,冷傲的说:“你这小子,走了鸿门运祖上积德,这位可是我们朝的文阁老,有他出面,什么案子都是手到擒来的事儿。还不跪下谢恩!”

        裴怀恩清醒过来,噗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边磕头谢恩,边泪流满面。周围的群众一听是文阁老,纷纷羡慕不已,觉得这小子走了狗屎运,天上掉馅饼。

        文阁老是谁?那可是肱骨之臣,又有扶龙不世之功,权倾朝野,深得陛下敬重,素有声望。裴怀恩在百姓的羡慕眼光中跟上了阁老的轿子。

        ——

        有道是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

        一宫装丽人身着云裳,轻捏桃花簪于云鬓,人面桃花相映红,素手纤纤,身段窈窕,杏眼桃腮,唇如朱丹,皓腕上却佩戴者与穿着不太符的褐色佛珠。

        她仪态万千的走在鹅卵石铺成的路上,只看上半身,根本猜不出她居然是赤脚行走的。

        走了半晌居然不觉得痛,这时一女官拿着绣鞋走来,蜀锦玉足底,服侍女子穿上了花盆底宫鞋。

        “您为何总是喜欢赤脚行于石路上呢?”她爱怜又尊敬的看着宫装丽人,觉得她仿佛是烟是云一碰就散,近在眼前又似乎远在天边。

        “有个人教本宫身上痛心里就没有那么痛,突然就想试试。”宫装丽人温柔的笑笑,歉疚地拍了拍女官窈窕,似乎是让她不要那么担心,她一切都好。

        “若不是那个人,您怎么会愁思伤心……求您恕罪,奴婢不该僭越!”丽人本来有点愠色的神情消失了,“没有下次,窈窕!你是从小跟着本宫的,本宫的规矩没有人比你更懂,不要再犯。”“喏,奴婢记住了。”窈窕毕恭毕敬的躬着腰。

        “那个孩子有消息了么?”她似乎有些烦恼又有些忧愁,但这些烦恼忧愁却又生动得让她更美,丁香花样的忧愁,丁香花样的美丽,丁香花般的姑娘。

        “还没有,文晏掩盖的滴水不漏,但我们的人已经安排到他身边了。”窈窕想到了那个孩子,丽人对那个孩子的感情很复杂,似爱似恨,想杀了他又舍不得,想好好待他又过不了心关,这一切都怪那个人,若不是……若不是他始乱终弃,何至于此!

        窈窕一直想为主人杀了他,可惜那个人是呼风唤雨的仙家,自己一介凡人哪怕舍了性命不要,只怕也伤不了他一根汗毛。

        ———

        “这鹅你是从哪偷的,还回去!”文泽兰有些头疼,这丫头着实顽劣,一会儿功夫没看住,就去别人家祸害了。郁千瘪了瘪嘴,居然没有狡辩,乖乖还了回去,文泽兰跟着一起,向那户人家赔礼道歉。

        所幸那户人家敦厚,见家禽已经送了回来,又是个孩子,家中兄长也陪着一起赔礼道歉,便没有过多计较。

        刚下了一次春雨,绵绵又细腻,小路上没有铺砖瓦,又经过雨水的洗礼,泥泞难走。文泽兰见郁千小胳膊小腿的着实有些滑稽,于是弯下腰道:“我背你吧,不然你要是倒栽葱样似的栽土里还得我给你洗衣服。”

        “哼…”郁千到没有推辞,翻了个白眼,直接爬了上去。抓着文泽兰的肩膀狡黠的叫:“马儿马儿,快点跑~。”然后吃了文泽兰结结实实一板栗。她还装委屈,头趴在文泽兰细长的脖颈看着。

        他的脖颈很好看,修长且泛着玉般的色泽。她鬼使神差的摸了上去,触感生温,好似暖玉一样。

        文泽兰觉得脖颈有些痒,脸一下红到耳根,差点想把身上占便宜的小丫头扔下去。还好师从名师的修养挽救了他,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跟小屁孩生什么气。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走到上街时,一队迎亲队伍路过。红绸交错,锣鼓声响,声势庞大,抬着一箱箱红绸花绑着的嫁妆。古曰良田千亩,十里红妆,风光大嫁。

        郁千瞅瞅仪仗队,问:“这是在干什么?”“这是娶亲,男婚女嫁,两个姓的子女结成一个新家,成了婚就是夫妻。”文泽兰很耐心的给郁千说道理。“哦,那我以后娶你过门!”郁千兴致冲冲地说。

        文泽兰听了后哭笑不得,自己好歹年长几岁,却总是被这小丫头占便宜。也没太在意,只当是孩子的胡闹之言,不过他故意逗郁千说:“男婚女嫁是男子娶妻,女子嫁夫,你是女子怎么可能娶我?况且自古以来男女婚约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可是什么都没有!”

        郁千不服的说:“你不是说我有修仙资质么,那我就是跟这世间的普通女子不一样!等我成了大剑仙就娶你过门,你父母不同意我就带你私奔!”

        文泽兰着实吃了一惊,郁千小小年纪居然如此不服礼教,还说得出私奔之言。郁千时年正好十岁,只是因为少时颠沛流离生活困苦,成长缓慢看起来不过八九岁。

        文泽兰并不觉得郁千这样的性格有什么不好,礼教着实对女子荼毒深远。不过他觉得,应该多教教郁千何谓男女有别。她老是会突然抱过来,要不是就牵他的手,摸他的耳朵还有脖颈。如今年纪小还没事,以后大了若还是如此,总会被人说闲话的。少年背着少女,山花依偎着绿野,承载着活力和躁动的心绪。

        晚饭是荷叶鸡,是从小镇买来的,文泽兰炒了两盘素菜,一盘绿油油的青菜,一盘清炒豆角。郁千开心挂在脸上,大快朵颐,没有光顾自己吃,她先撕了只鸡腿给哥哥然后才下筷子。

        郁千觉得跟文泽兰在一起有吃有喝有住真的是从小到大最开心的时光了。想着想着,金豆子突然掉下来,他奇怪的问:“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哭起来了?”郁千没有说话,突然扑了过来,抱了满怀。

        文泽兰猜她是想起来以前流浪困难的过往,温柔的抱住她,手抚摸这她的头顶,等她慢慢恢复情绪。“小哭猫,再不吃饭就冷了。”文泽兰温温柔柔的说。郁千跟没事人一样,回了自己的凳子上开始风卷残云。还害羞了?文泽兰无奈的笑笑,吃着安静的晚饭。

        “生我的那个女人祖上是官宦世家,家主判罪抄家才没落,男丁流放做苦役,女眷没入奴籍。那个男人有些家业,找了关系,花了些钱财,把她买了回来。”郁千没预兆的突然开口陈述自己的身世。

        “那男人仗着祖上余荫,吃喝嫖赌,无恶不作,把她赎回来也是看中到底以前是官宦人家的闺秀,知书达礼,相貌出众。他喝酒了喜欢打人,她兴许是不堪□□,投河自尽了,被发现的时候都浮肿了。没了出气的人,那男人就打我。我七岁那年,他把家业败光了,想把我买给牙婆,我偷听见他和牙婆子讨价还价然后跑了。”

        文泽兰神色哀伤:“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子女。”他肢体有些僵,似乎想到些痛苦的回忆,但还是走到郁千跟前怀抱她一下。

        “不要伤心,这不是我们的错。”郁千没有注意到他说的话。“不过没关系,兴许是报应来了,那男人喝酒喝多溺死在臭水沟。”有些嫌恶地说完男人的结局。郁千一下子开心了起来,两人乘着月色,开怀大笑。

        夜色如墨,偶尔滑过些飞鸟。

        好黑……这么感觉这么熟悉……直到看到那熟悉的机关墙,他头疼欲裂,巨大的痛苦袭来。他似乎在被蛇撕咬,一条、两条、三条……无数条,他被放任在蛇群里,身体的痛苦和情绪上的惧怕一起袭来,他快害怕得疯了。

        他向周围求助,有个人就在上面看着,可是那个人无动于衷,眼神冷漠,仿佛在看他什么时候死。面如观音,心如蛇蝎。他觉得那个人就是这样的人。

        ———

        他刚四岁就被带去由祭司摸根骨,祭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那个人脸色立马就变了。然后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转折,不再抱他,不再喂他吃饭,不再给他穿衣,做这些事的变成了手下人。甚至对他非打即骂,恨不得他去死。八岁那年他第一次犯病,下人都很小心地照顾,可是那个人却像仿佛看见了什么脏东西,甚至扇了他一耳光。

        ———

        “哥哥,你醒醒,醒一醒!”郁千惊慌着推搡他,“我看你在梦中很痛苦,就喊你了。你梦见什么了?”他有点虚弱,从一场梦魇中醒来,感觉还是浑浑噩噩的。

        “没事,做噩梦了,别担心,芊芊。”是的,她坦白了她的原名,郁芊芊。蚤是伤春梦雨天,可堪芳草更芊芊。生她的女人是个有才学的,不然起不了这样的名字。芊芊想,这个名字只有文哥哥可以喊,别人都不可以,我谁都不告诉。

        “文哥哥,你最近怎么不读我的心?”芊芊突然想到这件事有些好奇。

        “读心术虽是利器,用多了必受天谴,任何好处都会有其带来的变化,不能过于依赖。”文泽兰一边凭借着日光晒草药,一边回芊芊回不完的问题。

        “为什么要晒草药啊?”“因为要出诊挣钱养小猪啊!”“讨厌死了,我不喜欢你了哼,你才是小猪!”“是,是,谁吃的多谁是小猪。”文泽兰无可奈何的应合,只求偃旗息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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