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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皇榜尽处是孙山


奉京都城,恰逢每年春三月的省试,圣皇求贤若渴,对选贤任能的科举亦然是重视至极。

        今年大费周章的祭拜宗祠过后,崇明帝便拟旨,让吏部侍郎刘言大权操办科举省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柳言简在帝心,风头正盛。

        常科考试最初由吏部考功员外郎主持,后改由礼部侍郎主持,称“权知贡举”。进士及第称“登龙门”,第一名曰状元或状头。

        同榜人要凑钱举行庆贺活动,第二名、第三名分别称为榜眼与探花。这三名赐进士及第,又被称为天子门生,一般是等宴会后,被任命翰林院御史。

        翰林官的主要活动多为朝廷日常性工作,如从事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经筵侍讲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一旦进入翰林院可谓前途光明,历朝历代的阁老几乎都是从翰林院做起的。

        除了犯错被外放,明升暗降,这种一般就是犯皇帝的忌讳或者朝廷争斗。

        接着要集体到杏园参加宴会,叫探花宴。宴会以后,同到慈恩寺的大雁塔下题名以显其荣耀,所以又把中进士称为“雁塔题名”。常科登第后,还要经吏部考试,叫选试。合格者,才能授予官职。吏部下设贡院,考试、阅卷、放榜等均在贡院举行。

        大泉科举放榜通常在二月。录取者谓之及第,或登科、登第、擢第等等,一旦中榜,正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毫不夸张的说风光无俩,祖坟都跟着沾光。

        这天正是放榜日子,贡院榜单外围满了人群,有意图钓女婿的富商大贾,浑身珠光宝气,也有躁动不安的莘莘学子。有出身世家的清贵子弟,也有贫寒茹苦的寒门学子。

        是“年少初登第,皇都得意回”还是“榜前潜制泪,众里自嫌身”,是鲤鱼跃龙门还是名落孙山外,在此一搏。

        一锦衣公子环佩玉珏,步履从容稳重,一副芝兰玉树的正人君子模样。他身边三步左右有一麻衣的小厮,陪侍左右。这便是此次科举的夺冠热门人选,大理院正卿之子孙浩南,自幼由严父教导,而后入太学师从大儒东居学士,诗书礼易无一不精。

        “浩南兄,小弟前来道贺!恭贺你高中探花。”贺喜的是同在太学的奉天府尹之子王知,两人父亲同朝为官,官职等级又相差不多,故而交情向来不错。两人寥寥交谈几句,突然,孙浩南眉头紧缩,感觉不对,王知发现好友的异常,询问道:“大喜日子!如何眉头不展?”

        孙浩南曰:“你可知汪卓成?”

        王知回想了一下,确实有这么个人,也是夺冠热门。出身贫寒,年少丧父,其母守节不肯再嫁,靠着寒冬腊月为人浣洗衣物以谋求生计。一介女流之辈,带着孩子不知道被多少人戳着脊梁骨,才将汪卓成拉扯大,定是对孩儿给予极大指望。汪卓成年少早慧,知晓母亲不易,更是勤勉用功,文采斐然。

        孙浩南接着说:“我与此人有过学术交流辩论。此人才学绝不逊色于我,为何榜单上未列名讳?”

        王知思考片刻,能进二甲他也不是榆木疙瘩,自然知道这里面水有多深。一甲总共就三个名额,孙浩南出身世家豪族,本身才名远洋,连圣上都在宴会上夸赞于他。耍手段的黑招自然不敢落在他身上,探花本就是榜上钉钉。汪卓成就不一样,他不认识任何门路,哪怕被人构陷也只能救助无门。

        两人对视一眼,已是明了。榜单状元是位不惑之年的鸿儒,正好碰到新帝年幼阉党作乱,把持朝政。老先生考了几回名落孙山,心灰意冷之下当了几年教书先生,等到天下初定他就又来考了。状元之名实至名归,更难能可贵的是安抚天下学子之心。可是榜眼居然是个从未听过才名的人。

        ———

        大朝会。

        金碧辉煌的大殿门前两侧各蹲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金铸雄狮,高约两米。屋檐四角上各有四只吉祥瑞兽,栩栩如生,造型各异,互相辉映。走廊回环曲折,突起的檐角尖耸,犹如禽鸟仰首啄物;宫殿阁楼随地形而建,彼此环抱呼应,宫室结构参差错落,精巧工致。九十九级大理石台阶由能工巧匠铸造,规矩整落,一分一寸皆尽显天家风范。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太监总管尖锐的嗓音划破了大朝会的宁静。

        队伍末尾有人昏昏欲睡,就在众朝臣以为没事之时,有青色朝服的官员走出。

        “臣监察院陈淮有本启奏!”他规规矩矩的先跪下,掀开朝服后摆,拜服在地。

        “什么事,速禀圣上!”大太监恭恭敬敬的做着传话工作。

        “臣昨日于府门外收到一封密信,有人举报科举舞弊一事。他声称吏部侍郎柳言与户部尚书勾结,以寒门学子汪卓成的试卷替换了盐商之子路禀生的试卷!臣自知兹事体大,便遣府中护卫去寻汪生,不出臣所料,果然有人欲杀人灭口。不过,臣府中护卫及时将他救下。”陈淮一五一十的详细说来,神色凝重。

        “臣自知兹事体大,不敢怠慢。请圣上阅览!”

        “呈上来!”这次居然不是太监搁这珠帘传话,而是浑厚低沉的男子声音。

        居然是陛下亲自吩咐!

        大太监接过密信,呈给崇明帝。户部尚书钱榆大惊失色,“臣惶恐,这是诬告啊。请圣上明鉴!”

        “哼!早料到你会如此说。我早已请院正出面,去吏部拿到了汪卓成乡试和会试的卷子,只要比对一下字迹和文章即可。铁证如山,你休要狡辩!”青衣文臣一腔奋勇,想起自己为官的初心,更是使命感强烈。

        “钱榆,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做出如此蔑视国法之事,朕便将你贬为庶民,家财收归国库,子孙三代不得科考从仕。”崇明帝龙颜大怒,朝廷诸臣莫不寒噤。钱榆肝胆欲裂的趴在殿上,一直等到被侍卫拖走。

        “至于柳言,枉费朕和阁老这么器重于你。押入大牢,听候发落!”崇明帝说完,咳嗽一声,似是气的不轻。大太监赶紧说:“退朝!”柳言跪在地上,知道自己乌纱帽不抱,却只有释然之色。

        ————

        大理寺天牢,守卫森严,熊熊火光照亮了大理寺的阴冷。柳言被关在了天字号牢房,这里都是朝廷重犯关押的地方。门都是以玄铁铸造,刀枪不入,只余一面窗子能看到走廊外巡逻的差役。

        一个全身裹在黑袍的人带着个劲装少年,在差役的小心探路下,打开了关押柳言的大门。

        柳言不敢置信的跪在茅草上,痛哭流涕,道:“学生做错事,对不起阁老。如今下场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黑衣人居然是文晏,当朝的文阁老!

        他痛心的抚了抚柳言的头,“你不是贪慕钱财的人,到底是这么回事。可是钱榆手上有你的把柄,你可是受他胁迫?”

        柳言闭口不言,眼泪横流。“老夫是在救你,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文晏对自己喜爱多年的弟子感到失望,事到如今,居然从他口中连句实话都听不到。僵持半盏茶的时间,文晏负气离去。两人在天牢外面上了马车,“怀恩,你去查查是谁放的密信给陈淮!”他吩咐身边的侍从,裴还恩领命鬼魅似的下了马车。

        ———

        大朝会揭发的舞弊案告一段落,这些时日里人人自危。值得一提的是,称病多日的文阁老病愈,朝野终于有了马首是瞻的主心骨。对于柳言的判决迟迟未下来,没人敢问,毕竟是文阁老的得意门生,没人敢去碰阁老的霉头。

        宫墙处,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赶来,看其规格居然是旻阳长公主的坐骑!旁边的官员远远避开,不敢冲撞。可是,行至一半时,另一辆马车迎面而来,两者互不相让。路过的官员看了一眼不敢再看,暗叹冤家路窄。旻阳长公主和文阁老因为结亲一事有过恩怨。

        当年两人正值婚龄,门当户对,又是从小长大的。陛下正要给二人赐婚,文家却突然广发喜帖,说文晏要与工部尚书之女林宥嘉结亲。旻阳长公主怎么可能忍受这股气,拿着鞭子闯了文家,结结实实的打了文晏十鞭。自此,两人的恩怨情仇成了奉京城的大笑料。只是事关天家颜面,没有人赶放在台面上说。

        笑话,旻阳长公主可是与当今圣上一母同胞,两人从小感情深厚,乱嚼舌根子的人怕是不要命。

        “是殿下设计的吗?”文晏掀开轿帘,专注的看着长公主的轿子。

        “本宫不明白,文相指的是什么?”宫装丽人捂嘴笑了一下,仪态万千地走出轿子。窈窕赶紧把珠帘拉开,以免打到自家的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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