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床上粗布荆钗的女子一脸惊慌之色，“姑娘是何人？为何擅自闯入我家中？我相公他怎么了？”连珠带炮的质问，小白花的楚楚无辜身躯。

        郁千不被她迷惑，依旧是神色冰冷。

        纯钧剑更近一分。

        终于还是那女子禁不住对峙，败下阵来，凶相毕露。藤蔓神出鬼没深处触角，缠着白衣女子手腕，门眼也被缠绕的死死地。郁千手腕翻动，藤蔓应声而断，发出爆裂的声响。那名叫秀秀的女子不知何时从床上一跃而起，与郁千缠斗。

        她有意远离地上的男子，门应声而开，引郁千出去打过。两人衣诀飘逸剑光和女子柔弱躯体缠斗到一起，那女子身手鬼魅又极其阴毒，正面上是她在与剑缠斗，实际上暗地里时不时有毒箭藤蔓枝茬袭击。

        郁千放开纯钧，剑腾入空中蛟龙出海，此方天地气温骤降地面飘着冰花，女妖的动作慢下，在被剑气影响的极端天气下偏显得凝滞。白衣女子发丝飘扬，似乎雪神携冰川神降，煌煌天威，二指并拢划于左手掌心，祭血挥撒纯钧，“封血雪山咒！”她默念口诀，双手结印接引天地灵气，狂风肆虐呼啸而过，阵法已初见雏形。

        粗布荆钗的麻衣女子脸蛋儿死白，方才的打斗消耗她不少法力，再加上怀着身孕，明显不支。又看见那使剑的蛮横女子唤出一方威力无穷的阵法，最关键的是雪山咒稳稳克制了自己的，秀秀青白着脸，美眸通红含着一汪热泪，嘴唇煞白煞白，白衣女子嗤笑道：“下作伎俩，狐媚罢了。”

        见装可怜不管用，农妇只好施法现出本体，居然是一颗枝繁叶茂的参天曼陀树！

        曼陀尸花累累，阴森诡异不知吞噬了多少人的血肉，郁千杀意更甚，手中施法更疾。

        一大团闪光冲着女妖攻袭簌簌电光火蛇、冰雪冷剑漫天浇下，霎时，女妖的藤蔓伞便被射出无数窟窿。

        战场硝烟散去，郁千心念一动，纯钧已飞回身前。奔月也被牵引，与纯钧剑芒遥遥呼应，并列在白衣女子身前。

        尘埃被风吹散，与杨花悬浮在空中，未若柳絮因风起。如此美的景致下，农妇满身灰尘衣衫被攻击的褴褛不堪，她阴毒怨恨的盯着郁千，如同蛇般黏糊糊令人不适的视线。

        “妾身与剑仙无冤无仇，为何非要与我过不去！”她泫然欲涕，哭得能让这世上的男子断肠。

        可惜郁千也是女子，自然是嗤之以鼻。“郡中的案子不是你蛊惑宋映辉犯下的？少在这装可怜，本姑娘可不是你那被蒙了心肝的丈夫！”

        “看来剑仙是非要杀我不可，只是可怜我腹中胎儿，随我共赴黄泉！”那名叫楚楚的女子见白衣女子软硬不吃，自身修为极高怕是哪个大派子弟，一计不成又心生一计。

        “废话少说，受死吧！”女子持剑风姿绰约，心肠确实冷硬非常。这时，一青衣男子赶来，看清眼前巨石，连忙道：“芊芊，住手！”

        “你不是装作不认识我嘛？怎么知道我原名！”郁千手拿纯钧，剑尖距离曼陀尸花妖不足一寸，心情烦躁的质问。

        文泽兰哑口，久久无言。

        郁千没有等到回复，愈发火冒三丈。自己热脸贴冷屁股这么长时间，他都不给自己好脸色，现在居然给这女妖求情。他某不是也中了此妖的美人计？女修的杀意已经到了顶峰。突然，那女妖趁着来人阻止郁千情绪激荡的空隙，出手挣脱受制局面。

        秀秀眼珠闪动，直接鬼魅上前挟持青衫文士，“这人是你的情郎吧！小妹妹，把你那把仙剑放下，放我走，不然我就杀了他！”

        两人闻言齐齐一怔。

        郁千似乎在思忖，手却背在后面施法，突然消失，下一秒出现在女妖身后。秀秀发现郁千已然来不及，再去抓男子挡剑几率不大，直接被纯钧穿心而过！

        文泽兰吃了一惊，女妖秀秀身死当场，嘴角挂着怨毒的笑意。他呆愣几秒，郁千连忙去过查验他有无受伤，他却喃喃道：“你为什么杀她？你不知道她挺着个大肚子嘛！”郁千一心挂念着他安危，偏偏他只厉声质问，委屈不过的道：“那女妖是罪有应得，我杀她是因为她自取灭亡！”

        “稚子何辜？”

        “人妖之恋生下来也是怪胎，受天地气运诅咒的，极易集结满身怨气，成长成霍乱天下的魔头。不如让我就此超度他！”郁千以前的世界就是非黑即白，从小的流浪让她恨极了坏人，可是人性哪有那么容易辨清。

        不是好人不会做坏事，也不是坏人不会做好事。更何况是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无善无恶，文泽兰没办法说服自己毫无芥蒂的接受一个无辜的孩子死在自己面前。

        更何况，这让他联想到自己的身世。

        注定不容于世的异类！

        越是在乎的人越容易踩到对方的雷池。

        他脸色苍白，广袖纹竹的袖中双手紧握，又猛地松开倍感无力。良久，他才说道：“难道你未曾被别人说是怪物？”冷冷的，像是水流划过剑身，敲击着心弦。

        郁千愣在当场，良久拂袖离去。

        文泽兰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她必然不会再亲近。可是，有些话总是不吐不快。他颓然的看向那被剑穿胸而过的女妖，施了一张祈清符，那女妖随机化为灰飞，原地生起一团绿油油的魂灵。

        若是郁千在这里，估摸着会奇怪。她从小跟着他，他明明是个毫无天赋的凡人。

        祈清符，主祭祀亡灵超度现世之用，属于是高阶符咒中最无趣又难修炼的法咒，寺庙的大能往往较擅长此类，仙门中主动修习的弟子可谓寥寥无几。

        郁千返回映入眼帘的便是鬼婴在祈清符的法力下，渐渐消散，尚未成形的脸上似乎在笑。

        她突然间很困惑。

        以为自己很了解他，却又发现自己连他的出生都不甚了解。

        她有了一种对他的了解欲。

        文泽兰发现白衣女子返回，很是不解，她不是生气把自己丢下了嘛。

        回来是做甚？

        “走啦！我不带你走天黑你都回不去。我可不想回去还要被郡守逼问，把他师弟弄哪去了？”她恶狠狠的说道，说完还提醒他山上有狼。

        他笑了笑，晚风吹过衣角，腰间系的玉藕温凉生光。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

        奉京皇宫。

        一座安静的宫殿里，中间是一件鎏金银竹节熏炉冉冉熏着乌木沉香。熏炉它遍体金黄精雕细琢，造型恰似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蕊。

        熏炉的底座上雕着两条吞云吐雾的盘龙，龙嘴里向上伸展，吐出竹节似的熏炉杆。炉盖上浮雕着层层山峦，在仙山云海中雕刻的四条游龙，就好像在波涛浩渺中要腾飞一样。

        鎏金床榻围一圈的重重叠嶂重工精细绣成，玉石台阶雕刻祥瑞吉兽嘴里衔着丹珠玉石，水蓝色丝绸大袖衣的女官恭敬侍候在旁，床上丽人掀开纱幔，窈窕搀扶着主人去梳妆台坐下。

        “找到了吗？”

        “回公主，咱俩的人有消息了，在齐郡。”轻柔给旻阳长公主梳头，如瀑布的青丝直泄在手中。

        姚朝云轻抚鬓角，妩媚柔美的一笑，能勾得无数男人丢了魂，“本宫记得，柳言似乎被贬去了齐郡。”

        “是，长公主。”窈窕应答道。

        “找个暗卫跟着他，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要动他。”窈窕接过命令后便退了下去。旻阳看着铜镜中依旧年轻貌美的自己，怔忡无言。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承恩殿。

        苏懿喝着雨前龙井，身前小几上是当下最时兴的糕点，千层酥、核桃榛饼、龙须酥等琳琅满目的摆在桌子上。螺髻凝香晓黛，梳的是当下最流行的发饰。穿着是深红色大袖，大袖样式为对襟、宽袖，衣长及膝，领、衣襟镶有花边，配以华丽精致的首饰。金玉头面奢华极了，冠的上面装饰有金银珠翠、彩色花饰、玳瑁梳子等。

        “这头饰可真沉！”苏懿半是幽怨半是得意的说。

        “娘娘是得陛下宠爱，这合宫上下除了皇后和长公主，没有别的妃子风头能盖过娘娘的！”江柳自然不会错过拍马屁的机会，她一边给女子捶腿按摩，一边嘴上哄得丽人眉开眼笑。

        “这长公主为何这么大年纪还没嫁人？”她抱怨的说，“前朝的公主及笄后便会指婚，出宫开府的，长乐宫被她霸占这么多年。”

        “娘娘，噤声。”江柳慌张的说，“当心隔墙有耳。”说完，她就起身让主殿外的宫女先行退下，然后敛步走回苏贵妃身旁，小声对着苏懿耳朵道，“长公主的事儿可是禁忌。千万不要在陛下面前提起，陛下与长公主姐弟情深，怕是会惹怒陛下！”

        苏懿发牢骚是因为她急于觊觎长乐宫很久了，历朝历代的贵妃按照祖制都是要入住长乐宫的，可是旻阳长公主以前的宫殿年久失修，陛下体恤直接把长乐宫赐给长姐。虽然是有违祖制，朝臣确也不敢妄议。

        自然而然，她就只能往下居住承恩，规模自然是比不上长乐宫的。

        “本宫听说，长公主年轻时与人私相授受，甚至有了孽种。这事儿可是真的？”苏懿追问着。

        江流迟疑的答，“确有其事。只是传说那孩子被先帝给赐死了，旻阳长公主也从此失了宠。”

        苏懿喉咙中发出冷哼，似乎是瞧不起夜奔这样的行径，面露出不屑之色。“聘为妻，奔为妾，我大泉最蒙皇恩的长公主居然如此不知廉耻，败坏皇家颜面！”江柳虽觉得背后议论旻阳长公主不好，却也不敢再劝苏懿。

        惠阳郡。

        与齐郡不同，惠阳郡十分有钱。因其四通八达的水路占据交通要塞，往来过海关的税收和盐政运输司都是极挣钱暴利的行当。

        大泉对于惠阳郡政策也是当下利国利民的，很多京官被外放到这里都知道这是陛下用来给臣子养老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里的官特别是文官都是没有实权的，大部分只有监察御史之职能。这地方虽然繁华富庶，背井离乡来到这儿谋求生存的不在少数。但是因为水域广阔，不可避免得出现了危害甚重的海贼。

        惠阳郡商行如云，但大权独揽为人熟知的就一家。

        惜颜商行。

        “小姐，咱们就这样偷偷跑了不太好吧！”小桃给自家小姐爬墙扶梯子一直胆战心惊，就怕老爷带着家丁给围住。

        “怕什么？本小姐给你撑腰。我爹他还能打死你不成。”身着黄色襦裙的女子姿容极佳，像是春困的海棠娇嫩柔美。她学着话本中的绿林大汉拍着胸脯，一脸的真诚，想让自己的侍女信任自己。

        小桃欲哭无泪，跟着自己从小跟着的小姐，背着包袱爬出外墙。等到府中人发现二人不见，早就离开多时。

        武将在这片区域有独特的地位，因为海盗凶猛，每每出现在海上拦截过往船只，如果海边监察不严，甚至会大胆的在沿海寻衅滋事。前两年，传出海盗打家劫舍了一家富户，不仅把人家家财一扫而空，甚至家中女眷也不放过，一并掳走待会海盗老巢。

        消息传来，百姓人人自危，这时一位副将率领几十部下先用计谋诓骗那伙海盗出贼窝，然后偷偷围困，又用弓箭手埋伏辅以毒箭狼烟。海盗在这位熟知兵法的少将手中全军覆灭，一时间，副将威风大长。

        朝堂的表彰很快来，没两年前任大将军卸甲归田，他便顺理成章的接任了大将军的职务。

        故事从这里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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