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后悔

一期一振通常都会比其他付丧神要较晚入睡。

        身为兄长，他有需要照顾好弟弟们的义务，每天晚上都要在确认弟弟们进入梦乡后才会回房躺下。

        今晚也是一样，在他轻轻关上弟弟们的房间门准备回到自己房间时，听见了从拐角处传来的审神者与鹤丸的谈话声。

        本想迎上前去同两人打下招呼，却听见审神者正在念叨自己的名字，一边说着还一边低头对着手指……当她抬起头的时候，正好同自己视线交汇，惊呼了声。

        对于自家审神者见到自己的时候会做出这种奇怪的举动，说实话，他已经差不多习惯了。即使还不知道原因、或者说他一直听到些奇怪的传闻，他对审神者也依然抱着恭敬的态度，在一期看来，秋叶与其说是主公，不如说是那种更加让人觉得近亲的、像是友人一般的存在。

        至于本丸里那些“奇怪的传闻”，也就是“我们的审神者可能喜欢一期一振”——他一直都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可和他本人不同，其他付丧神（特别是弟弟们）对这件事都相当有兴趣。前几天药研还和他说过，审神者来找他打听过自己的事，虽然她再三否认，可在药研看来那只是女孩子掩饰内心羞涩心情的借口罢了。药研还和一期说，不妨好好考虑考虑看看如何回应审神者的感情。

        ……

        说实话，真的有些难办……

        别说回应这根本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感情了，他到现在为止，都没能好好和她聊一聊。如果要排“付丧神与审神者的对话数量排名”这种毫无意义的排名的话，他觉得他一定是垫底的那位。

        “主殿，鹤丸先生，晚上好。”

        一期假装没听见秋叶之前一直在念叨着的自己的名字，选择当做无视生过。

        “哟一期，这么晚了还没睡吗。”鹤丸同他打着招呼。

        “晚、晚上好……”秋叶悄悄往后退一步，猛地一下从鹤丸背后抓住他的衣角扯了扯，意思是——鹤丸爸爸，救我。

        “欸，刚刚才确认过弟弟们的情况，正准备去休息。”一期回答，“倒是鹤丸先生和主殿，这么晚还会在一起真是少见啊。”

        “……”秋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有鹤丸替他解围。

        “噢，因为我太冷了，所以找主上借来了这个。”鹤丸微微垂下头，示意一期看看他怀里抱着的取暖器。

        “这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物品呢。”

        “据说叫做取暖器，只要有了这个，晚上就不会觉得冷了，是不是听起来很神奇？”

        “的确如此。可最近的气温还未低到那种程度吧……？”

        “……哈哈哈，嘛，毕竟一期你还年轻，体会不到的。”鹤丸摇摇头，“那，我就先回房了。”

        还不等一期回答，他忽然想到了刚刚和秋叶的谈话。说到底她还是因为一期的事情才回来找自己商量，就这么占了人家便宜（？）还拿了人家取暖器直接回房，未免也太不仁义了。

        于是，他继续说。

        “可主上好像还没有聊够的样子，要不一期你陪陪她？”

        “！？”因为一期本人在旁边的缘故，秋叶根本不敢喊出自己的心里话——“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她偷偷挪了挪自己原本拽着他衣角的手，狠狠地揪了一把鹤丸腰上的肉。

        “嘶——”没想到她会来这一茬，鹤丸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差点都蹦出来了。要知道他的腰是根本经不起掐的。

        “怎、怎么了鹤丸先生？”一期关切的问。

        “没什么，大概是被小动物咬了一口。”

        “欸？小动物……？”

        “别听他瞎扯，本丸里除了狐之助和鸣狐的狐狸以及五虎退的小老虎们之外，哪有什么小动物。”秋叶翻了个白眼，又压低自己的音量和鹤丸说起耳语，“你在瞎说什么啊！为什么我一定要和一期聊天不可！？”

        “嘛嘛，主上不要生气。你今天想找我商量的事情，应该是想要知道如何和一期正常交流对吧？这可是个好机会，你和他聊聊他的弟弟，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的，这个点大家也基本上都睡了，你可以好好和他聊天看看。”

        “虽然是说中了……可、可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啊！再说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想法啊！？”

        “因为我一直都注视着你啊。”

        欸……？

        还没等秋叶回过神，她就被鹤丸一把推了出去。一个没站稳还险些跌倒，还好一期扶住了她。

        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句言语不断在秋叶的脑内盘旋，可她却没能立马问出口。鹤丸在扔下一句“晚安”后，抱着取暖器头也不回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关上门，放下取暖器，就算秋叶好心借给了她，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使用，现在也用不上就是了。

        他站在房间中央，想着刚刚生的事。说实话，他觉得那句台词一点都不适合他。

        ……并且，究竟是为什么，他会把审神者扔给一期，让他们单独相处呢。

        不知道。

        他总会做这种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事情，也完全不会去考虑后果。不要说别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明明这么做对他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不过，等到了明天，她一定会以同样的理由来找自己求助的吧。

        这么想想也觉得很值了。

        ……

        不。

        果然还是不去想了。

        他靠在墙边，撇过头，恰好能从窗看到外面的景色。

        秋叶的本丸里，有一颗很大很大的树。这似乎是所有本丸的标准配备，每座本丸里都有。

        狐之助告诉秋叶说，本丸里最大的那棵树，多半都是樱花树。

        所以审神者们都非常期待来年春天的到来，想要再次看到樱花盛开时的美景。

        可这里的树，却是一颗巨大的枫树。即使春天降临，也不会有什么漫天的粉，更没有什么樱花雨。只有在秋天它才会化身为绚烂的红，即便是在夜里也清晰可见。

        鹤丸房间的窗户，恰好就正对着这颗参天大树。每次夜深人静而他又难以入眠的时候，他就会看着那美

        景沉思，仿佛这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景色。

        今晚也是这样平常却又不同、让人觉得意外却又微妙的一日。

        意外是因为，她出现在了他所见的风景中。

        微妙则是因为，在她的身边还有其他人。

        并且那还是自己把她推出去的。

        说实话，他有些后悔了。

        平时恶作剧被抓、被人找去谈人生的时候经常会被教育说“不作死就不会死”，他却只觉得他们在扯淡。吓人的事，怎么能叫做作死呢？？

        可这时，他竟然突然领悟到了这话的含义。明明是自己让她这样做的，结果没过一会却后悔了。

        “究竟在干什么啊，我。”

        他用手托着脸，面无表情地这样自言自语。

        随即，他笑了起来。

        是自嘲的嘲笑。

        让鹤丸想不到的是，在他离开后，在一期的带领下来到树下的树叶，一路都低着头，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角默念：鹤丸救救我！！救命啊鹤丸！！！

        因为紧张，她的心脏又开始飞跳跃，再加上她一直低头，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期停下了脚步，就这样一头撞了上去。

        “没事吧主殿……？”

        一期微微弯下身，关切地问。

        “没事。”才怪了！！！

        有事！！有大事好不好！！她就不该相信鹤丸的鬼话，也不该一本正经的找鹤丸问这件事！！哪有他这样的！？什么事都擅自做决定，压根没考虑她的心情。

        说好自己就算是死也不会找他商量这件事的，她现在死一死还来得及吗？？？

        “可主殿看起来……如果说错的话请原谅，似乎有些不高兴？”

        “我现在很想死。”

        秋叶不加思索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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