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罪犯

在不能摆摊的日子里,  秦擎着力于发探店笔记。

        但好店不是那么好发现，主要是很可能花钱点了餐,  但上的菜色平平无奇。

        她也有跟着某点评app探索过,  发现其中水份很大。但也不乏真的有好店。

        可是别人都说好的店，她也跟着说，就显得一点也不稀奇。她还是想开发一些新的打卡点。

        有时候实在是找烦了又找不到其他的,  她就会重新回白云观食堂去。

        反正除了她,  就没有哪位顾客能猜到当天的菜当中哪一个是无吞道长亲自掌勺。

        这天中午秦擎正领着木木往观里走，半道上一只懒洋洋的大橘走出来,  也不知道先前在哪个草丛屋檐睡觉,  眼睛都没睁得很开呢。

        大橘走到她跟前,  前爪一伸,  一个标准的猫伸展,  抖抖皮毛晃晃脑袋好像清醒了一些,  也不走开，直接在她脚尖的位置就那么一躺，开始碰瓷。

        木木呜呜呜驱赶,  也不见它走。还看着她懒懒得喵了一声,  嗯,  用它那小夹子音。

        秦擎会意,  蹲下挠挠猫下巴。从装笔记本的随身包里取出一小袋保鲜密封袋分装的猫零食，熟练地喂它几颗。

        她在网上给木木买宠物用品，不知道店家是不是发错了,  赠品是一罐薄荷饼干,  木木也不爱吃,  秦擎也不认识其他猫,  就便宜了白云观里的两只。

        每天带在身上如果遇到大橘或狸花就给喂点。才喂几天呢,  这只大橘就开始学会找她碰瓷要投喂，不像狸花人家可矜持了，总是要三催四请才会纡尊降贵给面子吃一点，吃完就跳开，不给摸不给抱。要是看到了大橘碰瓷，还会附赠鄙视的眼神两枚。

        “好了，废废，别蹭，说好每天只能吃五颗。”

        大橘叫废废，狸花叫柴柴。

        以前她都不敢叫，每次唤它们都称呼“大猫”。在这里摆摊久了，终于有天听到一个小道童叫了它们的名字，她才好跟着叫。

        秦擎被废废耍赖抱着腿，木木叼着废废肥厚的脖颈帮她往外扯……场面一度混乱，梁见和陆洋就是这时来的。

        梁见每天要来接她下午去锦盛国际看梁锦国竞标结果是否有变化，来了不奇怪，陆洋这小子来做什么。

        “我来吃饭的呀，学姐。”他示意了一下手上的便当盒。

        还低头逗废废，废废并不理他。也不知道他哪里摸出一根猫条，废废瞬间放开秦擎的腿，转而投向猫条的怀抱。

        陆洋得意：“我和学校的流浪猫关系可好了，它们都认识我。”

        梁见：“它们不是认识你，是认识你的猫条吧。”

        “不都一样么。”废废吃完猫条，陆洋将小家伙举起来放在肩膀上，废废抱着他的头蹲着，居然没有跑。

        可还真是一点都没有警惕性，给点吃的就能跟着跑，难怪名字叫废废，给它起名字的道长深得精髓啊。

        逗好猫，陆洋居然开始控告：“哼，你们找到新的美食打卡地点居然不叫我！”

        他凑过来秦擎这边，“学姐，你都不知道，梁见这家伙对食物的要求很低的，只作为生存必须品存在。和他一起吃美食，哪里有什么趣味，他又不懂品尝。”

        “吃东西你应该叫我呀，学姐。我吃得多，你就可以点更多的菜色尝试。我还不挑食，没忌口，你和我分享什么好吃的都能不扫兴。而且，我还知道好多有好吃的的地方，我也可以带你去，不用每次都由你来找餐厅。”

        “还有，我长得比这小子帅多了。带我出去你也有面子不是哈哈哈哈哈”

        “这里的食堂真的藏着烹饪大咖么？也不知道今天大咖煮得什么菜，我以前吃过的素斋可难吃的，也不知道这位大咖的手艺怎么样。”

        “这真的是学姐你算出来的？哇塞，这么厉害呀。好想学啊，学姐你看我天赋怎么样，有没有学习玄学的根骨？我学东西很快的，学姐你要不要考虑收个徒弟。学姐你考虑一下嘛，我很乖很听话很好学。”

        秦擎面无表情：“不考虑。”

        “为什么呀学姐，难道我不够帅么。还是我不够聪明，我奶奶一直说我挺灵光的，要不要先给个试用期考察一下呢。”

        秦擎：“吵得耳朵疼，我怕自己聋掉。”

        赶紧跑，这话痨有毒。

        他一口气说那么多话不累吗？而且哪里能够找到那么多话来说，难道出生的时候加载的语言压缩包比别人更多？

        不是刚被分手失恋吗？完全看不出来呢。

        陆洋脸瞬间垮下来，委屈巴巴。大受打击的样子。

        梁见打算拍拍他肩膀安慰一下的，结果手才抬起来还没挨上他肩膀……就见他满血复活，追上秦擎继续叨叨。

        “我反省过了，学姐，说话是我的优势，这样的话，我陪着你你就不会无聊了呀。啊……我可真是个温暖的小太阳，这不是我自夸哦，是我奶奶说的。只要我陪着她她每天都可高兴了，米饭都能多吃半碗。学姐，你确定不要带我试试嘛，说不定我真的有成为一代玄学大师的潜力呢……”

        梁见：“……”

        敢情你就低落三秒钟？说什么反省过了，反省结果就是给自己的缺点找一个优势？？

        陆洋有没有成为玄学大师的潜力他不知道，但他肯定知道的是，这家伙一定不会内耗，他只会用他超乎寻常的旺盛精力，耗死别人。

        秦擎决定不理这话痨家伙，越理他越起劲。她也不想年纪轻轻就有一个像青蛙一样只会呱呱呱的好大孙儿。

        到了食堂，居然有一种松一口气的感觉。看着陆洋，给他指墙上挂着的静语、惜食的温馨提示。

        陆洋点头表示知道，居然就真的不说话了。真像他自己说的，还挺听话。

        今天秦擎提前查过，无吞道长做了素馅饺子。还是她没有吃过的馅，茄子馅。

        因为最近道观菜园的茄子泛滥了，食堂能消耗的茄子有限。所以无吞大师想了个新招。

        茄子也能做馅吗？事实证明可以的，而且超好吃！

        能吃出来，茄子是去皮之后切成丁，又过了油炒的，除开茄子以外还有蘑菇丁。两样小丁被煸炒得油香油香的，饺子皮薄薄的，也煮得不久。一口咬下去，那叫一个满足啊。

        也不知道无吞道长有什么秘诀，茄子居然不像一般炒、蒸出来那样黏糊糊的。而是一股干香，不腻味，和这有韧劲的蘑菇丁、回甜的面皮一起嚼，越嚼越香，欲罢不能。

        陆洋原本憋话憋得难受，开始吃饺子了他就没时间想说话的事儿，一口一个，堪为饺子破碎机。

        食堂其他吃饭的香客本来没有打饺子的，大概是陆洋的吃播太吸引人，后面也有人陆陆续续去打，广受好评。

        等他们三个吃完走时准备打包，已经没剩多少。差不多八十来个，被三人平分包圆。

        几分钟后，一位穿着藏蓝色道袍梳着高髻的胖道士忙完，端着一杯茶，一个大海碗，准备享受他的午餐。到前面打餐台，两个他眼看着装得冒尖尖饺子的不锈钢盆如今空空如也，连半片饺子皮都不见。

        “饺子呢？”胖眼圆睁。

        打菜的志愿者：“卖完了。”

        “五百个都卖完了？！”胖道长看看食堂墙上的钟，“这才11点20  ，开餐不到二十分钟。”

        志愿者点头，还挺高兴的：“对，这几天您做的菜都特别好卖。最后剩了一点都被打包走了。”

        胖道长虎着脸。没看到他都没有午饭吃了吗，这新来的志愿者高兴什么呢。

        “又是那对天天来打包的年轻男女香客？”

        志愿者也不知道哪里没做好，但看得出无吞道长不是很高兴，他也就不笑了，解释说：“对，就是他们，今天除了他俩，打包的还多了一位。就是那位新来的男香客吃得太香才让其他香客跟着打饺子的。”

        这就很难评！

        没错，这位胖道长就是传说中的无吞道长，他为了消耗菜园的茄子，特意包了五百多个饺子。耗了一个上午。茄子这东西很多人不爱吃，不过饺子这东西不怕放。

        他都想好了，中午食堂要是卖不完，可以留着晚上做煎饺。

        想想，山上清风明月，一叠煎饺，几杯清茶……几个师兄弟在院里盘膝而坐，谈玄论道，岂不快哉。

        谁！能！想！到！

        他不过在后面多耽搁一会儿出来，自己午饭就没了。何谈晚上的清风明月套餐？？？

        讨厌计划被打乱的感觉。

        胖道长气咻咻地又端着海碗回到后面。

        半道有个小道童看到他，打招呼：“师叔，您不吃了吗？”

        无吞道长拂袖而走：“不吃，饱了。”

        小道童挠头：“饱了，这不还没吃么……”

        “气饱了！”

        打饭的志愿者心里嘀咕，这道长好生奇怪，有人喜欢他的手艺还生气……

        正想着，几个结伴而来的年轻女生端着饭盒焦急地问：“饺子，茄子馅的饺子还有吗？”

        得到志愿者否定的反馈。

        几个明显不像观中香客的女生塌着肩膀走了。

        志愿者听到她们隐约的对话。

        “啊，居然又来晚了。”

        “是啊是啊，up主发的时间太晚了，我们赶过来也需要时间啊。”

        “该说不说，这位up主真的好会吃，吃到的都是隐藏菜单诶，也不知道她怎么发现的。”

        “对啊，毕竟她是靠算卦来着哈哈哈。“

        “啊，你不会真的信她会算卦吧，一看就是在玩梗。”

        ”管它呢，好吃就行。我去那家‘雅味江南’点酱油炒饭，服务员都很奇怪地看我。后来还是一个旁边的女服务员很高兴地和我介绍说酱油炒饭是新菜单，下个月才会正式推出。”

        “听说up主第一次发白云观食堂的时候刚好有粉丝在附近，跟着吃到了炒冬瓜，在评论区夸得呀，那小词一套一套的。说什么‘平生不食冬瓜，才会冬瓜，却害相思’。我更好奇了，这位无吞道长跟白云观扫地僧一样，听着都想来尝尝。”

        “可不就是，从up主开始给她发现的美食打分之后，我就只吃到过武宁派出所旁边的那家牛肉面。确实好吃。不过牛肉面综合评分只有70多分呢，酱油炒饭有80，白云观无吞大师手艺有90分！多明显的美味等级呀！还有每日鲜烘焙店，也很好吃，就是甜品不能当顿吃。”

        “你还嫌弃呢，现在每日鲜天天都有人排队。都不知道up怎么给这些菜打分的，想想看70多分已经很好吃了，那80分90分的食物得有多美味。”

        “我怀疑up主的职业就是试吃官，或者是那种美食评论大咖开的小号，不然怎么能找到这么多隐藏美食。真希望她能多开发一些可以打卡的地点。”

        “地点多也没用啊，要是天天都跑空只能跟着干馋，我现在就希望‘雅味江南’的新菜单早点推出，不然我拿着钱都买不到吃的。”

        “我想到一个点，你说我们来这几次都没有吃上，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来的时候都没去烧香啊？三过道门而不拜什么的……”

        “啊，不会这么玄吧？”

        “咱们站在玄学领地，说不定呢。反正烧香也不要钱，去烧一个呗。不然好像确实挺不礼貌的，就跟去人家家里拜访几次都不跟主人打招呼，直接钻人厨房去了……”

        “你这么说好像也对，走走走，拜一拜去。”

        -

        秦擎可着白云观食堂霍霍，反正每天无吞道长的菜色都不一样。每次吃到新的都会发一篇来分享赞叹。她偶尔也会发木木和两位新朋友柴柴和废废（木木：不是朋友）的互动日常。

        三十六郡王的账号由于发布美食命中准确率几乎100，并没有因为食客不同喜好口味而对菜品评价有所分化偏移。在评论区有粉丝按图索骥打卡后的反馈逐渐出来后，流量渐长。

        特别是当白云观菜品供应不足，淮阳菜餐厅“雅味江南”的新菜单一直没上线，食客们干馋着又吃不着……饥饿效应之下的病毒式传播，秦擎的同城粉丝蹭蹭蹭长……

        她原本关于玄学和美食结合的想法并没能很好地实现。

        对于她每篇笔记开头都要卜一卦的行为，成为了粉丝们之间的一个梗，还是一个破梗。每次发笔记都要拿出来笑她一遍。

        秦擎也就破罐子破摔，她也没有去掉这个破设定。后续的笔记继续还是上，时间久了，粉丝们嘲笑着嘲笑着，反而这个破梗让她在众多美食博主中拥有了识别度。

        这也算是殊途同归吧。

        而且她的账号带来的热度，并不是一时，而是持续在发挥作用。

        白云观。

        夜晚闭观之后，各处知客道长在和主持和监院汇报工作。

        管大殿的：“近来观里的香火好了不少，香烛的消耗量比上个月直接翻倍，香客中也多了许多年轻人。”

        管文创的：“文创这边的销售额也比上个月增长60，在留言簿上很多人建议把无用师叔养的那两只猫做成文创，她们想买。”

        管小卖部的：“我这里整体营业额是涨了的，烤肠卖不太动，好几次我都听香客说要留着肚子吃食堂，饮料销量倒是不错，还建议我们在食堂设饮料自动贩卖机，就不用从小卖部买了带过去。”

        无吞道长徒弟：“师父做的菜，卖得特别好，每天一出来，基本上是一抢而空，也不知道这些香客怎么区分出哪道菜是师父做的。现在我都只能让人采取限购。师父经常做了菜他老人家自己都吃不到，他都气得不爱做菜了。可香客的呼声太高，他也不敢真的不做。”

        这还是个小道士呢，他协助无吞管理膳堂，这段时间大家对膳堂的热情让他迷茫：“有一次有位女香客拿着一堆福牌找我，说她在观里消费了很多，现在就想吃一口师父做的菜。我看她年纪小，信仰还这么虔诚，问我的时候泪眼汪汪挺可怜的，就在限购时破例给了她两份师父的菜。结果那以后好多人捧着福牌来找打菜的志愿者兑换菜。”

        福牌是白云观的一种信众福利，一般要捐一定的功德或者在文创和小卖部消费一定金额才能得到。

        专管道观网络和宣传的青年道长给小道士解了惑：“咱们道观的各平台账号关注量都增加不少，我看过数据，大多数都是本地ip。最近咱们道观在网上热度挺高的，有成为网红道观的趋势。”

        “我分析了一下，目前来咱们道观的游客分四个部分。第一种是信众，第二种是纯游客把我们这里当做景点打卡的。这两种是以前就有的。目前增长的是慕名而来的后两种。第三种是奔着咱们膳堂无吞师伯的手艺来的，第四种是奔着无用师叔养的那两只猫。”

        “后两种游客来源起源是有人在网上分享咱们的食堂和两只猫。后来不知怎么的网友自行传播扩散，传出些谣言，说无吞师伯的素斋是咱们观里搞的饥饿营销，又有人说吃不到是因为他们的消费等级不够，就跟奢侈品专柜一样需要先配货才能兑换素斋。”

        青年道长最开始也不知道什么叫做配货，还是查了之后才晓得的，结果让他哭笑不得。还饥饿营销，他管着宣传口，怎么不知道有过这种策划。

        和老道长们也解释了一下什么叫配货，又对无吞道长的徒弟说：“有人拿福牌打菜大概就是信了配货的说辞，你给那个小姑娘开了口子，是让这个传言坐实了。”

        小道士震惊加迷茫，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跟着师父修行的小道士啊，为什么要面对这么复杂的事。山下……山下的人太奇怪了。

        说完食堂，又说猫，说起猫，青年道长也是叹气：“说实话，这两只猫，现在已经成了网红猫，比咱们道观的知名度高多了。很多做萌宠账号的自媒体和摄影师专门乘高铁飞机过来拍它们。咱们道观能在其他省份有曝光还全靠它俩。”

        “有人管它俩叫咱们的护观神兽。在知道它俩的名字后，白云观的护观神兽叫废废和柴柴这句话传着传着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白云观的废材’，最后简化成‘白云观废材’。现在这都成了网上一个话题了。很多外地网友都开玩笑说‘走，去白云观看废柴’。”

        “有些是真的来了，我刷到过她们和两只猫的合影。有些不能来的还给公众号打赏，专程留言说是给两只废柴买猫粮和罐头的，还让我们开直播让它们出镜。主持您看？”

        主持无相道长笑呵呵的：“猫儿是无用养的，你找他商量去。”

        监院无妄道长就特别看不惯，他就想不明白两只连老鼠都不抓，在道观里吃白食的肥猫有什么可被追捧喜欢的。还天南海北的扛着摄像头和自拍杆来。有那闲钱干点什么不好？

        甚至喜欢猫的人怎么就能比道观的信众还多？

        这不科学！

        是他讲的经不再专业吗？不，很专业！

        是祖师爷的不再威严吗？不，很威严！

        不听道课，不拜祖师，只为追猫，可见现在的人都多肤浅！

        反省完毕，道观没问题，道士没问题，祖师爷也没有问题。有问题就是那两只猫，还有没事养猫的师弟。

        无妄对无相道长说：“主持师兄，你管管无用那小子。你看他给那两只猫都取了个什么名字，都带累了观里的名声。别人怎么想我们，听起来就像我们全观都是废材一样。”

        “哈哈哈哈……”无相大笑，“师弟你一大把年纪还这么爱较真，你是废材我是废材他们这么说我们就真是废柴了吗？他们说咱们是栋梁，就真是栋梁不成。一大把年纪火气不要那么大，我看废柴也挺好，废柴比老道士能挣钱哈哈哈哈”

        “师兄，你怎么能长猫坨子的士气，灭道门威风！”无妄不可置信，师兄居然是这个态度，意气之下，他起身离席拂袖而去。

        “不用理他。”无相主持捋着胡子慢悠悠地说，老道长心态挺好，对无吞道长的徒弟说：“你回去也给你师父说说，让他在膳堂多指点指点别人，别自己那么辛苦，本来就胖，大夏天的整天围着灶台也不怕中暑……志愿者要是不好教，就让你管网络的师兄贴张招聘出去，从山下招几个厨师上来，你师父也好脱身。”

        “是，师伯。”

        -

        雅味江南。

        大堂经理再一次找到行政主厨：“大师傅，今天又有几个人来问酱油炒饭，您看是不是提前把菜谱更新了？”

        行政主厨睨了他一眼：“菜单印刷不需要时间？食材预算不需要审批？那规定在那里就有在那里的说法，你不能只来催我。”

        经理叹气：“唉，那我只能在店门口放一张立牌，把上新的时间都写上免得被一直问一直问，大师傅您可不能放鸽子，下月初一定要上新啊。”

        “这用你说？”主厨不耐烦，他只爱吃，不爱管这些闲事。

        经理叹道：“听说上次来点菜的那位是一位行里出名的美食评论家，她的分享里只是略提了咱们的菜品几句，这才多久现在咱们餐厅的评分在各类美食排行榜上向前推了好几名，有的榜单更是直接挤进第一名，你都没看到排队的人有多少。这是以前刷水军都刷不上去的数据。”

        “老板还想感谢她来着，可惜没联系上。都也不知道姓杨那小子撞了什么大运，那篇分享里大篇幅都在说他的两道菜呢。”

        -

        武宁区派出所旁，豪华牛肉面馆。

        老板娘在后厨和自家老公悄悄话：“你说这网络的力量咋能这么大呢，咱们这面馆开了十多年了，从来生意就没现在这么好过，好到我腰酸背痛早上都起不来。”

        老板忙着揉面呢：“不行咱就再招两个人分担一下。”

        “那不成，万一就火这一阵呢。儿子可说了，那些网红店很多都是只能生意好一阵，要是后面客流没那么大了，招人来是供着还是赶走？”

        两夫妻是厚道人，干不出这样的事儿。商量下来还是自己扛着，实在不行暑假了让儿子和亲戚家孩子来帮忙。

        想到了什么，老板娘觉得好笑：“给你说哦，今天我出去买菜，在路口碰到两个小姑娘，问我说‘安全感牛肉面馆’怎么走，我心想这周围做餐饮的我都认识啊，哪里有什安全感这么个怪名？

        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和她们聊了半天才知道现在网上都这么叫咱们店。说是因为在派出所门口，吃着就有安全感。你说要是网上都这么叫的话，咱们要不要直接改店名或者加个小招牌写咱是‘安全感牛肉面’。不然被其他人用了咱们就亏了。”

        老板揉着面，有些喘气地说：“等儿子回来问问儿子，网上的事情他比我们懂。”

        “行，我看成。”

        老板娘觉得现在的生意好得跟做梦似的，哎呀，她做梦的时候都没敢这么梦，就一个小小的面馆，一大早开门的前就有人来排队了。每天炖几大锅的牛肉，没到中午就能卖完。下午就能关店门休息一下。天爷，要知道以前每天只炖一锅牛肉到晚上9点都不一定能卖完。

        她有一次甚至还发现排队的队伍里有黄牛，把她发出去的号牌翻几倍卖出去。

        切香菜切到肩膀酸得往下坠，心里却美得冒泡。

        要是生意能一直这么好就好了，那样的话，说不定有一天她和孩子爸能攒够钱把这个店面买下来，不用月月看房东脸色赔小心就怕什么时候冷不丁涨房租。

        等家里有了钱，就不逼着女儿规规矩矩考大学了，她想去学表演学音乐就让她去，不吵了，感情都吵淡了，反正有家里托底，她学出来找不到工作也没关系，有爸妈呢。

        儿子想要去职业电竞也让他去，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个来家里家访的教练说了，电竞也是一种运动呢，能为国争光！说不定她还能成为一位冠军的妈妈呢。

        看到老公空的时候就在摇手腕，想着要不还是请几个人吧……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每天这么累，可晚上睡得踏实，心里也满满的。

        好像，不管选那一条路走，都能看见光一样。

        -

        秦擎并不知道她的美食探索和分享的举动带来了巨大的长尾效应。收到面板通知，她都还莫名其妙。

        【间接助力他人心情指数提升，提升心情分值≥10分人数达10000，奖励经验值10点。】

        她最近干了啥？啥也没干啊。

        她刚刚还对梁锦国说他们锦盛国际的食堂难吃来着。难道梁锦国这么听劝，会采取她的建议立马改造食堂造福员工？

        锦盛国际有上万员工吗？

        算了增加经验值是好事。

        【等级4（36/80）】

        就是升级的经验条涨得好慢。

        从锦盛国际的大楼出来，梁见本来要送她回去的，她没让。

        秦擎打算去附近商场逛逛，给家里老秦同志也买个玉啥的，免得他最近老用一种很哀怨的眼神看她。

        逛街还是一个人自在。

        结果商场里看了一圈，就没有看上的。

        又贵又不好看，本来身上带着陈大光给的十万感谢费，她认为绰绰有余……然而，她可能要对陈大光给的那个玉镯的价值重新评估。

        反正在商场里，她就没有看到品相有比那好的。

        不好看也就算了，丁点大一个戒指挂坠什么的也要几万十几万。

        空手而归，秦擎在步行街上晃荡，考虑着不买玉也买点别的哄哄老秦。

        就听见一个略耳熟的声音，嗓音忒洪亮。

        “那个秦……什么的秦……”

        秦擎敏感转头，瞧见一颗油头从一辆越野车的驾驶窗口伸出来，正朝她笑呢，还招手：“上车，上车。”

        秦擎见过的人当中，只有一个人的头发能油到那个程度，就是不修边幅的武宁区刑警支队的队长林枫。

        啊……并不是很想上他的车。

        “磨蹭什么呢，动作快，有事儿找你，这里不让停车。”

        出乎意料，林枫的车比他的人要干净。

        林枫的油乎乎刘海在额前随着他的动作一甩一甩的。

        “那个……秦……秦什么来着？”

        “你们当刑警的记忆力都像你这么好吗？”

        “哈哈哈，埋汰我不是？对不住啊，我脑子呐，记忆别的东西特好使，就是不太能记住人名字，嘿，你说怪不怪？”

        经过林枫，秦擎已经完全对警察这个职业祛魅，她一点儿也不客气：“你就庆幸干了警察这行吧，有铁饭碗，需要面对的还都是罪犯，具有天然的优势。你去外面找个班上几天，保准你这毛病很快就给治好了。领导客户的名字和昵称张口就来。”

        “咦，我上次怎么没发现你嘴这么厉害呢。还操心我工作呢，你自己工作找得怎么样？”

        噗呲，心脏又挨一刀。

        秦擎：“啊哈，我也没发现呐，林警官你居然这么记仇。”

        林枫哈哈笑：“看来是找得不顺利……好，不说了，我看你一个人在刚那块转半天了。逛街呢？你们小姑娘逛街不是都爱成群结队的吗？”

        秦擎觉得这位警官一点也不会聊天。她背过身，趴在车窗上吹风。话音逐渐在风里散落：“我不爱逛街，也没什么朋友。”

        林枫没像其他人那样说什么年轻人就该多交朋友，只惊呼：“哟，小姑娘还挺有个性！”

        秦擎转回去：“不是说找我有事吗？怎么净聊工作朋友，阿sir，你查我？”

        “哈哈哈，抱歉啊，顺嘴问习惯了。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上次举报通缉犯的那笔奖金批下来了，你跟我回局里填个申请表，走下流程。本来准备给你打电话的，谁让今天刚好看到你呢，干脆直接带你回去。”

        原来是领奖金啊，不早说。

        林枫说因为抓捕归程归案，武宁支队被记了功，同时也被骂了一顿。

        “怎么还骂上了？”破案不是好事吗？

        “反正现在案子结了，和你说说也没什么。那归程啊在我们辖区卖菜卖了三年了，居然没人发现。要不是上次被你堵个正着，还不知道要逍遥多久呢。”林枫烦躁地撸了把头发，“跟我们一起被骂的还有交管那边，上头说监控布局不到位。到上面做检讨下来以后，交管那边对我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嘿，那帮孙子还觉得冤呢，我们队立了功还被骂都没喊冤。”

        林枫骂骂咧咧，居然跟她吐槽了一路，说什么不但要配合小心眼的交管排查完善监控布局，前几天刚结了一个经济诈骗案，都没来得及休息，就又接了一个杀人案，别说回家，都没时间睡觉洗澡。

        秦擎才知道原来陈大光的案子，也是他们办的。

        林枫：“还是羡慕你啊，没有被工作荼毒过，珍惜现在的轻松日子吧。对了，你叫秦……什么来着？”

        “秦擎。”

        “哦，对对，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后续的路程里，除非必要，秦擎不再搭话。她不知道他是真记不住她的名字，还是装的。就像她不知道作为一位多次立功的资深刑警，林枫的嘴巴真的就那么大，居然跟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人吐槽领导吐槽兄弟部门。他是不能容人还是鲁莽，又或者是……试探她？

        试探的话，是出于怀疑。

        林枫怀疑她？

        为什么？除开上次报案产生的交集以外，她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不好当面盯着人看，秦擎取出随身笔记本，写了林枫的名字。

        基础数据与之前没什么不同，功德值稍有增加。

        点开日志。

        回溯林枫最近的大事件。

        日志有提炼功能，但最低只能精确到月。还提炼的是当月最重要的几件事。

        秦擎没有在林枫的月提炼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很庆幸，至少证明她的重要程度还没有那么高。

        她只能从日信息里找，那可就多了，尤其是这位警官还是真的忙成个陀螺。他的日信息比别人都多，要从中那么多文字信息中，寻找关于自己的零星数据，可谓大海捞针。

        看到了，这家伙果真怀疑她！

        在查办方常那个诈骗案的时候，他们就查到陈大光及时收手的原因背后有她的身影。而且消息还不是由陈大光方面透露的，陈大光也被试探过，但那大老粗根本就没发现。

        林枫他们还甚至还查过她的人际关系和银行动账信息。当然什么也没有查出来，但就是因为什么都查不到，警方才认为她更可疑。

        他们甚至知道秦擎最近频繁出入锦盛国际，今天林枫和她根本不是偶遇，就是专门借领奖金的事来堵她的。

        他们查不出来其他东西，打算从她本身入手。只是因为目前没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有问题，没有把她放在最高优先级来调查而已。

        呼~

        原来她已经被关注那么久了。

        这位林警官的天赋之一是【抽丝剥茧】，还真不是盖的。

        可惜，他们打错算盘了，秦擎不是罪犯。

        她也不打算利用面板做违法乱纪的事。她想，就算她自己有那个意愿，出于面板自身，大概也会阻止她。

        她有留意到自己的面板上的功德值，从最初的35，目前已经长到了42。面板的奖励播报只有经验值，可并没有功德这一项，她都没有注意是什么时候增长上去的。

        所以面板是在记录她的言行的，目前不知道面板上的功德罪恶两项除开用来区别好坏人以外还有其他什么用途，希望等级提升后能给她答案。有这两项监督着，她什么坏事也不会做。

        呃……她也懒得做，当坏人多累啊。

        所以，林枫和梁锦国父子一样，什么都不会查到。

        不过毕竟是警察，国家暴力机构，被官方的人盯上总归不是好事，至少有些时候行动不会那么方便。

        也许她应该主动做点什么。

        主动帮警方做点什么，就像上次协助抓捕重大通缉犯一样。看在好结果的份上，就算对方对她仍有不解，至少不会把她当成嫌疑人。

        “笔记本挺漂亮啊。”林枫在旁边说，“是打算写日记吗？怎么发半天呆不动笔。”

        秦擎合上笔记本装回斜挎包里，对林枫实话实说：“什么笔记本，那是一本无字天书，普通人看不到。只有我才能看出其中玄机奥秘。”

        等红灯时，林枫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像是在判断什么。

        最后笑她：“说得跟真的一样。”

        “就是真话，面对警察叔叔我哪敢说谎，可惜真话你不信。”

        林枫抬手阻止：“得得得……可别叫我叔叔，我也比你大不了几岁，叫哥，叫哥听见没有。”

        秦擎笑笑，也没真叫。

        因为警局已经到了。

        林枫率先跳下车。

        越野的底盘有点高，秦擎也只能往下跳。

        林枫从后备箱里取了一瓶水递她：“拿着。”

        秦擎伸手去拿，碰到水瓶的那一刹那，她没有能抓住水瓶，水瓶摔倒地上。

        突如其来，脑袋忽然像被钟撞了一下一样，嗡的一声之后，耳边警报一声声响着，尖利刺耳。

        【警告，后方五十米出现高罪恶值人员！】

        【警告，后方四十九米出现高罪恶值人员！】

        【警告，后方四十八米出现高罪恶值人员！】

        手动关闭的面板被强制开启。

        秦擎眼前涌出一片炽烈的赤红，那红光闪烁得让她睁不开眼。

        后方？

        她的后方是警察局。

        这里有罪犯，有高罪恶值人员再正常不过，大概除开监狱以外就这里罪犯最多了。

        秦擎点击警告确认，红光和刺耳的警报消失，面板却没能关闭成功，正前方和归程那次一样出现了一份有箭头的地图。

        “怎么了，不舒服？”林枫已经把水瓶从地上捡起来，重新递给她，这一次还拧开了瓶盖。

        秦擎摇头：“没事儿，起得猛了，有点低血糖。”

        第一次，她在心中抱怨起面板的不智能，见到高犯罪值的人员就无差别提醒。吓她一跳。

        已经归案的罪犯有什么可提醒她的。

        林枫捉住秦擎手肘扶着她：“进去我办公室坐一会儿缓缓。平时还是得多锻炼，你这毛病，要是正开着车或者过马路的时候犯了可不得了。”

        他们往警局大门方向走。

        秦擎忽然发现不对，他们走得并不快，可面板地图上显示代表罪犯的红点却在快速向他们的方向靠近。

        罪犯不是都被关押着吗？难道目前这个是在进行转移？

        代表罪犯的红点离他们越来越近。

        近到只有十米范围内时，秦擎的心脏忽然像被大力攥住一样，有一种别样的压力压制着她，让她疼痛，窒息……并且随着罪犯靠得越近，她身体反应越强烈，脸色瞬间煞白得像纸。

        她终于看清了罪犯，是一位正在女警察搀扶下哭泣着向外走的憔悴中年女性。

        秦擎听到女人哭诉：“我也不知道他这些年做了这么多错事，我一直以为我的婚姻很幸福，今天才知道枕边人居然是这样的人，我……该怎么办啊……”

        女警察还在安慰她。

        她没有戴手铐，她出现在警局甚至不是以罪犯的身份，更像是……受害者。可是，她的犯罪值比连环杀人犯归程还高。

        ----------

        高罪恶值标识

        姓名：林芳回

        性别：女

        年龄：36

        健康：70

        心情：82

        智力：68

        体力：61

        魅力：65

        幸运：60

        罪恶：71

        功德：29

        ----------

        很矛盾的一组数据，她居然还有功德。面上哭得眼睛都肿了，心情却好的不行。智力也很高……

        秦擎知道这是个危险的女人，把自己伪装成弱者的猎人。

        她和秦擎擦身而过的瞬间，身体传来的痛苦讯号让秦擎几乎脚软到站不住，还是林枫提着才没摔。

        林枫拉着她，朝一个路过的警员招手：“那谁，你去茶水间泡一杯热可可端我办公室来。”又说秦擎，“你这毛病可看起来不简单，去医院看过没有啊，可别年纪轻轻就留了病根。”

        秦擎被林枫半托着，看着他嘴巴张合，根本没有在听他在说什么。

        心中天人交战。

        她要告诉林枫林芳回的事情吗？

        林枫本来就怀疑她，说了这件事只会更加重怀疑。说不定她会被监视起来。

        她刚刚在车上是想过要帮警方，可应该是在她准备充足能够全身而退的情况下，而不是这么突然的时候。

        明显警方目前对于林芳回的定义连嫌疑人都算不上，等他们反应过来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她来不及看这个女人到底犯过什么样的罪行，可有一点很重要。林芳回的日志预测上，很明显地写着她要跑。

        【5月17日03:00成功离境。】

        今天是5月16号，她今晚就要跑！错过了还不知道有没有把她抓归案的一天。71的罪恶值啊，她要杀多少人干多少坏事才能攒这么高啊。

        眼看林芳回马上就要坐上来接她的车，再不阻止就来不及了！

        是自保为上，放虎归山？

        还是搭上自己，关门打狗，除恶务尽？

        秦擎从出生起，就没有哪一刻脑子如此时一般飞速转动。

        忽然，秦擎自嘲一笑，闭闭眼。

        哈，终究还是太心软啊。

        她猛地睁开眼，面对林枫真切的担忧，她几乎是提着他的领子在快速地吼：“那个女人！身上有命案，不能让她上车，她要跑！”

        不是她不想悄悄同步让林枫安排布控，是她犹豫浪费了太多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半只脚踏上车了。秦擎不确定，这辆车开走之后是否能被警察追查到。

        刑侦剧经常有警匪飞车追逃的戏码，并不是每一次警察都能赢。很多时候，歹徒中途多次换车，或者别车重伤警察也都逃了出去。

        秦擎不敢赌，她选择了效率最高的方式，林枫可以听到，其他在场的警察也可以听到。

        林枫脸色瞬息多变。

        然而，在秦擎喊出“不能让那个女人上车”的时候，那辆车里从车窗处伸出一只手，手里是一把射钉枪。射钉枪是瞄准秦擎的。

        千钧一发之际，林枫反应迅速地扯开秦擎。射钉定在他们身后的宣传告示栏上。

        秦擎随着林枫拉扯她的力道惯性向后，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而林枫，像一只见了兔子的鹰撒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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