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宝石和发夹 3

王子坐在我和艾落蒂中间，他的鼻子轻轻煽动了一下，把身体侧向我：“李女士要许什么愿？”

        我望着他的眼睛，浅浅的灰色清澈坦白，我忍不住会心笑，他的本意真的就只是许愿这么单纯，所以我不打算浪费机会。我心里唯一放不下心的只有双胞胎入伍的事，但奥尔已经允诺过他会照看双胞胎，我不用为这事再唠叨他，我决定求他另一件事。

        “我的一位好朋友嫁给了谢尔盖?伊万诺夫子爵，他们家乡在莫斯科省，那里的田地很难有产出，所以他们想去更北边的无主之地探险，希望能找到一处矿脉或者遗迹，但是他们没有开采和经营许可。您能给伊万诺夫子爵发放许可证吗？”

        “谢尔盖那个大个子啊，”王子显然熟识谢尔盖，“他如果需要许可证，直接向我请求就行了，怎么找你关说？”他低声笑了一下，“他不是自己拿不到许可证，是想让我作他的靠山。估计他或者他家里什么人早就探明一处矿脉，储量颇丰，但是怕自己守不住。他这人貌似忠厚，心眼鬼着呢，你不用理会他。”

        平民，即使军功爵士，很难占有矿山和大范围史前遗址。国家法律规定，国土上的所有矿产资源都属于皇帝和领主，封疆贵族们可以向国家缴纳一笔钱，把那些偏远、人类少有涉足的无主之地划入自己的封地内，并拥有领地内所有资源的开采权，只要每年按时交税，皇帝陛下会很高兴看到帝国版图扩大。若是军功爵士自己或者雇佣探险队在荒野找到矿脉，如果储量小还好，自己开发小赚一笔，但如果储量大就会引起封疆贵族眼红，只要封疆贵族声明矿脉所在土地的领主权，军功爵士们最后多半竹篮打水一场空。

        王子道：“这件事我应下了，但这是别人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再许个愿。”

        我见开端顺利，便道：“其实这不是我向您求助的事。”我想起一件关系到整个阿尔镇的事。

        阿尔镇有位老兵，退伍后喜欢探险，他驾船出海，到了一处很神秘的地方，据说那里有一座庞大的海底城市，海水退潮时，城市的一部分会浮出水面，老兵怀疑那里说不定能找到钻石矿。但他当时无法深入考察和挖掘，就只好记下城市的位置，回来后说给镇上人，希望集合一批人跟他一起去发财，几乎全镇子的男子都动了心。当时，阿方索先生说：“你们还是别忙了，省得到头来一场空，平白便宜了伯良地公爵。”这件事便这么算了。

        阿方索先生给我作“公务员培训”时有一次曾经提到，说帝国不缺乏热爱冒险的人，帝国北部和东北部有很广大的土地还未被探索，但大家都不去，因为即使发现了财富也不归自己。世界很大，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得多，但僵化而不公正的国家体制扑灭了人类探索未知世界的进取心。

        我对王子说：“我希望您在国会能推动一项法令：凡有探险者发现的自然资源及遗迹宝藏其开采权和土地归发现者所有，任何人不得剥夺。”我给阿尔带不回去一位慷慨爵爷了，所以我为大家做这件事，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王子望着我吃了一惊，他皱眉想了一会儿，道：“这道法令必须设立，它会让玛尔斯在与其他国家争夺土地和资源中获得先机。”他凝视我好一阵，坐得靠我更近：“这是我的事，不算你的许愿，再提个别的。”

        我摇头：“没有了。”

        王子便许诺说：“算我欠你一个承诺，任何时候，你想要什么了，随时可以向我提出。君无戏言。”然后他赞赏的笑了：“你是个有智慧的姑娘，提了个好建议，我必须奖赏你。”他的手忽然摸了一下我的头发，我没及时躲开。“头发真漂亮！”王子说，向总管伸出手掌。

        总管立刻从魔法大袖子里掏出个首饰盒子，里面是一个红宝石蝴蝶发饰，非常华贵美丽。

        王子摘下我头上的发夹，亲手把宝石发饰轻巧戴在我头发上。女孩们看我的眼睛绿得象饿狼一样。然后，王子低头看了几眼我的旧发夹，随手丢给总管：“处理掉。”

        我本来以为王子问完了我和艾洛蒂，该回去他的宝座了，但他没有，继续很挤的坐在我和艾洛蒂中间，而且身体向我这边倾斜过来，还把胳膊搭在我身后的沙发上，几乎搂住我的肩膀。我弓着背，身体缩成一团，尴尬得不得了。女孩们看我的眼光非常可怕，都快吃了我了。

        聪明的凯撒小姐已经观望大家许愿半天了，她的愿望别具一格：“我希望将来能有一天在心爱的人伴奏下尽情唱歌。”她一双美目波光盈盈，动人极了，连我这个同性都被吸引。

        王子马上兴致高昂的站起来：“何必等将来？”走到钢琴前。他真的很热爱音乐。钢琴师连忙让开。凯撒小姐以最快的速度占据钢琴边的位置，和王子面对面四目相对。“喜欢唱什么歌？”王子问。

        “听说殿下音乐造诣非凡，我能有幸演唱一首您的歌曲吗？”凯撒小姐羞涩说。

        “好！”王子豪爽答。总管立刻又摸袖子，取出王子写歌曲的那个陈旧的小本子，递给凯撒小姐。凯撒小姐也不挑选，翻开第一页，扫一眼乐谱，马上高声演唱起来：

        今晚我们开始战争

        迫不及待地打一仗

        闪电狰狞划过夜空

        千人死亡万人在悲唱

        罪恶的感觉在我脑中

        仿佛疾风骤雨

        让我恐惧彷徨

        恐惧彷徨……

        凯撒小姐的嗓音动听极了，唱功更是厉害，即使这首歌她第一次演唱，却唱出了慷慨激昂的味道，王子的心情大好！所以这虽然是首有些消沉悲哀的曲子，王子的演奏却轻松欢快。

        我望着凯撒小姐捧着奥尔的旧本子专注唱歌的样子，忽然心里一阵极不舒服。

        我对表演失去兴趣，扭头看向总管，不料他正站在我旁边观察我，见我看他，立刻垂下眼睑。

        “总管大人，刚才那个发夹是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留下的纪念，请不要丢掉还给我好吗？”

        总管略想了一下，从袖子里取出发夹放在我手里，却告诫说，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李女士，既然王子已经送您美丽的发饰，就不须要再戴其他东西了。”

        我点头。我和让已经彻底结束了。可是为什么看见发夹我还这么难过呢？就好象心脏缺了一块似的痛。如果心还在痛，应该就是我仍然爱着他吧？

        这时，掌声响起来，震碎了我含在眼眶里的泪。王子忽然回头看向我，我慌忙把发夹攥进手心里。

        王子兴致很高，一连和凯撒小姐唱了好几首，对凯撒小姐的歌喉非常喜欢。八点钟到，候选妃们向王子行礼致晚安，然后告退。王子向女士们致谢，感谢大家陪他度过了一个美丽的夜晚，并赠送大家小礼物。每人都得到了一个大而精美的礼品盒子，里面是一整套奢华的珠宝，世面上罕见。大家都喜滋滋的，尤其是艾落蒂，她终于有了自己的首饰。

        艾落蒂和我一起回去，进到我的起居室里，抱着她的首饰盒倒进沙发，眼睛呆呆望着天花板好半天，眼睛渐渐陷入迷离：“殿下今晚真是风度翩翩！”然后，她迫不及待的跑到镜子前，把新得到的首饰一件件戴上，陶醉的瞧着镜子里的自己，问：“辛迪，今晚我美吗？迷人吗？”就象坠入爱河一样。

        我打开盒子，一道熟悉的黄色闪光反射进我的眼里，盒子里放着我曾经典当掉的黄宝石项链。我望着项链，呆住了，心里残缺的一处突然被那璀璨的光芒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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