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大清第一词人纳兰成德 > 第八章 五钱楼里的漕运总督

第八章 五钱楼里的漕运总督


成德下值后回家,换了便装行服袍,和芙格并辔骑马,又往阜成门外五钱楼去,途中讲起朝会情况。

        “李郁就是当初害姑父回家『读书』的人吧?今日你跟去吏部,跟他谈上了什么?”芙格被他挑起好奇心,插口询问。

        “大汗是要我去瞧瞧李郁在吏部究竟是何行止。他是工部尚书,位高权重,年纪虽不大,平素我们没有往来,只今日才见着他竟是对万事都漫不在乎的模样。我到吏部时,他正与人说说笑笑,直说圣恩隆重,竟然放他回淮安,又说他早就盼着放外任去历练,没想到一放外任就给他这么大个官,三句两句,总是『圣恩深厚』不离口,看他那神气,对于降级调职一事,似乎满心欢喜。”

        “你知道是谁给大汗报讯说他又收贿?”

        成德摇头,”大汗身边人究竟都办的什么差,我也不清楚。”

        “上回在五钱楼,大汗说话挺风趣,只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在给大汗递消息。”说到这里,她突然醒神:”哥哥,今日大汗要你去吏部看李郁,你这不也成了大汗的耳目?”

        成德微微一笑,”哪个御前侍卫不随时充作大汗耳目?”

        他二人说话之间到了阜成门外大街,只见不远处的五钱楼内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哥哥,今日人可比上回还多啊。”芙格看着似乎高朋满座的五钱楼。

        成德点点头,”既然腰间有些盘缠的文人都爱到此聚会,殿试在即,恐怕中了会试的也有不少在此。”

        芙格哧的一笑,”哥哥不就是中了会试的吗?”

        成德也是一笑,和芙格一同下马,将马交给门上人,与芙格一道随门口热烈应承的勤行入内上楼。

        “爷来过的,小的记得清楚。”今日前来招呼的与上回是同一人,显然是个熟练的勤行,能记人脸面,”上回爷和另一位公子一道来,今日怎不见那位公子?”

        成德一笑,并不答话。那伙计将两人往楼上让,”爷今日还要坐窗边?还是要个包间?”大约他看成德与一个少女同来,揣想两人可能有私话要说,故而有此一问。

        成德不答,走到楼梯转角处,却停下脚步,”会试之后,那些文人还常来吗?”

        勤行笑着点头,”回爷的话,来的、来的。中与不中都有来的。”

        “上回问起的韩逸林,听说已经高中,当时你说他几乎日日都来,如今还来吗?”

        “他人正在楼上,和其他人正谈得热烈呢。”勤行笑答,”爷若是对他们感兴趣,可以跟他们一桌坐。”

        “那倒不必。”成德拿出一小块碎银,”你给我收拾一间近窗的包间,敞亮一点。不拘沏什么茶,给两碟细点也就够了。我就在这儿等着,待你收拾妥当,我再上去。”

        “不用爷等。”勤行收了银子,笑容更是堆了满脸,”近窗的包间现成的就有,爷这就请吧。”

        他领成德和芙格上楼,侧身将两人让进一个离窗最近的包间。这包间外的玉色布帘上龙飞凤舞写着几行大字,着实精神,但成德不及细看,推着芙格进了包间,见勤行要告退去张罗,连忙摆手拦下:”你叫什么名字?”

        “回爷的话,爷叫小的『五钱儿』就成。”

        “五钱儿?”成德颇觉诧异,”你们这酒楼不就叫做五钱楼?怎的你也叫这名字?”

        “给爷回,是我家掌柜的看小的还勤快,都让小的在门口待客,索幸便把小的叫做『五钱儿』,客人也方便使唤。”

        “我倒好奇,你们这么大一间酒楼,怎的叫『五钱』这么个名字?”

        “我家掌柜本是清贫出身,原先是做吆喝买卖的。他说当年就靠着五钱起家,走大街串小巷,现如今好容易有了些积蓄,为了不忘本,便给这里起名字叫『五钱』。”

        白手起家的人不少,只靠五钱发迹却不免夸张,成德听了微微一笑,又拿了一小块碎银给他,”你去给我们随意张罗些吧,倘或有事,我再叫你。”

        五钱儿连连谢赏,随后将布帘掀开一角,很快闪身出去了。

        芙格坐在旁边,见成德厚赏五钱儿,不禁笑问:”哥哥,你是看这伙计机伶勤快,也买耳目来了?”

        “嗯。”成德应了一声,”他们这么大间酒楼,掌柜的叫他『五钱儿』,我看,要嘛他是特别出众,要嘛,恐怕还是这里少掌柜的。”

        “哪里有少掌柜跑堂的呢?”

        “多的是起家艰难败家易的事,让少掌柜的亲自跑堂待客,也是调教之法。妳看那五钱儿能有多大?恐怕比妳也多不了两岁。”

        “说的也是。”芙格点点头,”但哥哥,你赏了他,与他交好,有何用处?”

        成德一笑,”你没见他多机伶?他大约猜到我赏他另有缘由,就算还不清楚,也知道收了银子就得谨慎。方才他挑帘子出去,只撩起一角,闪身出去,好让外头的人瞧不见里面。之前他把我们让进这包间里,也用身子挡住了。大约他眼尖,看出我别有来意,索性配合,这样机伶的人不收买起来岂不可惜?”

        芙格正要答话,突听外头一个爽朗笑声:”众家英才都在此处,今日我可来对了!”

        “李郁!”成德听到声音,大吃一惊,”怎的他也来了?”

        芙格也感诧异,”他不忙着回家收拾,竟到这里来?”

        成德微微蹙眉,”虽说他降了级,但即将走马上任的漕运总督,可是朝廷二品大员,殿试在即,此时他竟不避嫌?要是大汗又有耳目在此,他这漕运总督还当是不当?”

        成德听外间一片请安问好之声,有的说”请中堂安”、”请李大人安”,有的已然直呼他”总督”了,听来李郁对这些人的称呼都不介意,只笑着请众人就座。

        “没想到我贬官之事已经传扬开来,京师九城内外,可真没有秘密哟!既然如此,今日由我作东,众位放量饮酒吃菜吧。我三日后便要离京,今日不吃我的,日后便吃不着了!”

        成德一听更是皱眉。外面聚集的那些人,除了落第举子之外,都是即将参与殿试之人,李郁不但到了此处,还要请客,岂不有邀买未来之嫌?

        “哥哥,你要把李郁的行径报给大汗吗?”芙格悄声问。

        “恐怕没有必要。”成德思索着,”殿试之后,李郁也上任了,看他的行止,若有不妥当之处,再告诉大汗也还不迟……”

        他话没说完,便听到外面韩逸林的声音,喊着李郁的字:”香城,今日此地有罕见贵客,坐在包间里头,与你同朝为官,你可要见见?”

        成德一惊,想来上楼当时,五钱儿虽拿身子遮挡,终究瞒不过习武的韩逸林。

        “谁?”李郁问。

        “成大人。”韩逸林回答。

        “成?朝中谁人姓成?”李郁似乎有些茫然。

        “成德,成容若。”韩逸林索性点明了。

        成德听他故意把话讲得天响,知道自己坐在里头已是不行,只好悄声吩咐芙格:”妳好生待着,别出去。”起身略一整顿,挑了帘子出去,向李郁微笑拱手:”李大人,今日忒是有缘,不想又在此又见着了。”

        李郁见成德出来,连忙起身拱手,”成大人果然在此,果真有缘!”又拿手肘轻轻撞了一下韩逸林:”你倒灵光,如何知道成大人在此?”

        韩逸林微微一笑,”方才成大人与一位姑娘一道上楼来,我恰巧瞧见。之前有幸见过,还认得出来。”

        如此说来,他确实上回一见就上了心,成德在心中暗忖。

        “成大人既然在此,不如与大伙儿一桌叙话?”李郁向一个勤行招手,”来人,这桌再添些酒菜。”

        “李大人,借一步说话。”成德见李郁这般随便,暗自皱眉,不由分说,拉着李郁便进了包间,也不管芙格,拉着他在椅上坐下,压低了声音说话:”李大人忒不小心了。”

        “此话怎讲?”李郁反问,正如在太和殿上一般漫不在乎。

        “殿试在即,大人是朝廷二品大员,怎好在此请客?万一给皇上知道,只怕又要摘大人的顶子了。”

        李郁哈哈一笑,”成兄果然与令尊肖似。皇上惩处我之前,明相也几次规劝于我,如今且轮到成兄来念叨我。”

        “岂敢?”成德颇觉无奈,”大人请想,连黄大人私下请托,皇上都能知道,大人今日才受责难,保不定还有人盯着呢,大人就不担心皇上风闻,又有处置?”

        “左不过再摘我的顶子吧?”李郁笑得漫不在乎,”皇上常有破格加恩,把人连升数级,你我都经见过,反倒少见一股脑将人连贬数级的,保不定这滋味就由我来尝呢。”

        “大人……”成德几乎语塞。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李郁做事看似没分寸,却不是心内无底之人。”他望了芙格一眼,”这位恐怕也是皇亲贵胄,与你有事在此,我不打扰你们,且去外间讨我的不是。”

        “李大人!”成德见李郁起身,跟着也起身,还想拿话劝他,李郁却一笑。

        “诚如今日我在吏部所言,贬官回淮安,我求之不得,要落这么个下场,我费的气力可大呢。”

        他一拱手出了包间,成德只能无奈坐下,听李郁在外头与众人放肆谈笑。

        先前成德出去,五钱儿已经送了茶点进来,芙格始终低头吃茶,李郁进来时也不抬头,现在见成德细听外头动静,便嘟起嘴巴,”哥哥,这人好古怪。方才他说,他费大力气才落这么个下场,难道他是故意招贬?”

        “故意招贬?”成德侧头寻思,”谁做这等傻事?未免匪夷所思。”

        “他会不会跟那黄翦暄演戏给大汗看,料准了大汗心思,好回淮安去?”

        “黄翦暄?”成德想了想,”黄翦暄是个老实人,凡事脚踏实地,也确实是孝子。要说他俩串通了演戏,恐怕不至于。今日我亲眼所见,黄翦暄真情实意,说到老父,眼泪都快下来,不像演戏。”

        “那个黄翦暄如果是老实人,我看这李郁便不是。说不定他利用黄翦暄交托的银两作戏,好让大汗把他贬回淮安。”

        “嗯……”成德侧头思忖,”倘或如此,那么密报李郁收贿之人,便是让他给骗了。大汗必然听密报之人说,李郁收了大笔贿银,哪里晓得当廷一翻,竟只五十两……若果真如此,前两年他开始收贿,愈做愈是明目张胆,也都是刻意了?”

        他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只能摇头,”一出戏演两年,果然费了大力,只不知道他为何硬要把自己弄回淮安去。”

        “哥哥,你看他是会武之人吗?”

        “看来不像,但也难说得很。韩逸林看着单薄,但从步履就能看出他身负武艺,造诣不浅。要知道李郁会不会武,还得再加观察。”

        “哪里还有时日观察?”芙格提醒他,”大汗不是限他三日内收拾停当,第四日便要离京?哥哥,你就这三日可以观察了。”

        此时成德听外头谈到兴致高昂处,众人哄堂大笑,更加大摇其头,”在这儿不成。外头那局面不是搅和去处,只好这三日之内,我再找时间暗访。”


  (https://www.xblqugex.cc/book_68031912/16831863.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xblqugex.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xblquge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