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雾散时

到了正式开学的那天，孟施特地起了个大早。她早早就洗漱完跑下了楼，将还在厨房里做早餐的齐柔吓了一跳。

        “今天起这么早？”

        “毕竟要上课嘛。”孟施回答道。

        她麻利地跑进厨房，趴在流理台上看着旁边的人：“你在做什么呀？”

        孟施今天起得早，加上内心又激动，平日里的起床气顿时一扫而空。

        “给你做了三明治，烫了牛奶。”见她一脸痴样齐柔忍不住笑了声，“怎么这么开心？”

        “不知道，反正挺开心的。”孟施笑嘻嘻地道。

        “傻丫头。”齐柔点了下她的额头。

        很快地解决完早饭，齐柔开车送孟施去学校。

        虽然只来过一次，但孟施昨天就已经对这个地方熟悉的差不多了，于是没再让齐柔跟着自己进去。齐柔工作时间快到了，也没再待着，开车走了。

        孟施一个人走了进去。

        六中的学生都穿着统一的水蓝色的校服，显得她有些格格不入。

        天气还没有回暖，孟施穿了件奶白色的羽绒服，黑色裤子和小白鞋。加上女孩儿瓷娃娃一般的小脸，让她的模样看上去清纯又可爱。

        进了校园。

        孟施按着门口的校园地图走。她边摸索着上了教学楼，边抬头看着班牌一个个找。

        六中的面积很大，这一栋教学楼全是高一的。

        上了三楼，在走廊的尽头，孟施远远看见了一个班牌。

        ——高一九班。

        见找对了地方，她加快步伐跑了过去。

        二月的天气寒冷，风吹起来有些刺骨，扑打在女孩的脸上，泛起片片红晕。

        本以为这个点教室里应该没什么人，谁知道孟施刚一踏进教室几十双眼睛同时看了过来。

        孟施：“……”

        怎么这么多人？

        她的动作瞬间顿住，有些尴尬地僵在了原地。

        孟施不自觉挠了挠脑袋。几十双眼睛正盯着她。她干笑了两声，侧了侧身子，迟疑着指了下后上方的班牌：“这是高一九班，没错吧？”

        安静几秒。

        孟施真想刨个坑钻进去。

        “我是新来的，才转过来的。”见没人应声，她主动道，“可能你们还没见过我……”

        依然没人吭声。

        孟施抿了抿唇，一时竟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只得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来回搓手，有些窘迫。

        “让一下。”

        就在她心里想着该说些什么时，身后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

        孟施下意识望了过去。

        而后，她正好对上了男生那双冷淡的眼眸。

        “……”

        我去。

        在对上视线的一刻，似是也觉得惊讶，男生意外地挑了挑眉：“你也在这班？”

        “我……”孟施艰难地吐出五个字，“才转过来的。”

        她其实很想吐槽——

        这什么鬼！

        这人她都碰多少回了！？

        不同于前几次的装扮，这次他同别人一样规规矩矩地穿了校服，只是拉链没有拉上，露出了里面的白色毛衣。别人的裤子一般都长一截，他的裤子反而刚好，衬得他的腿格外长。

        男生：“你杵这干吗？不去坐？”

        “我还不知道该坐哪……”

        “哦，”男生直接越过她，丝毫没有要再搭理她的意思，散漫道，“那你就站着吧。”

        “……”

        话毕，男生真的没再管她，自顾自坐自己位上去了。他的位置在靠左边的倒数第二排，离得有些远。坐下后，他就趴在了桌子上，脸朝着窗户的一面，像是要睡觉。

        孟施莫名觉得有些气不过。

        这人年纪轻轻就得了健忘症吗？

        明明前几天自己还做回好人给他钱的呢？

        有了男生的开头，之后，班里的气氛莫名就活跃了起来。

        议论声不绝于耳。

        坐在第二排的一个男生甚至直接甩开手里的笔，迈着腿从桌子上跨了过来，站定在了孟施面前：“你就是孟施同学吧？”

        孟施愣了愣：“……嗯。”

        “我是九班的班长，杨子沉。”男生自我介绍道。

        孟施反应过来。是高主任说的那个人。

        杨子沉说：“我听老高说今天有一个新生要来，特意让我早点来的。”

        那你怎么不早点说？

        他又道：“刚才看你就那么站在那，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是走错班了还是什么，不好意思啊。”

        孟施：“……”

        她想吃人。

        但她忍住了。

        孟施摇头道：“没事儿，也是我自己没说清楚。”

        见对方这么好脾气，杨子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他话锋一转切入了正题：“老高让我给你安排位置，你看看你想坐哪。”

        “还有什么空的位置吗？”孟施下意识望向下面。

        现在是高一下学期，按理来说除了孟施其他所有的学生都是上学期就来了的，座位自然也固定了下来。

        孟施不会去占别人的座位，四处打量着。

        教室的空间很大。

        座位被分成了五列，中间隔着一条条走道。前后的墙面上各有一块黑板，角落里放了一个书柜，里面摆着从校图书馆里借来的不同的书。

        杨子沉说明着：“盛奕周那里有一个，再除了就是讲台旁边的了。”

        “谁？”孟施下意识地问。

        “喏，就那个人。”杨子沉冲一个方向指了指，“他是盛奕周，我们班体委。”

        孟施顺势看了一眼，发现他指的是刚才那个男生。

        杨子沉：“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人倒很仗义的。”

        收回眼，孟施点头表示知道了，实则并不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又问道：“那讲台这个呢？”

        “这是给上课说话的人准备的，一般不坐这。”

        哦。

        这不明摆着让她坐那个什么周的旁边吗？

        想了想反正两人之间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孟施也不介意，答应了杨子沉的提议。

        她走下去的时候，有不少双眼睛都盯着她看。

        孟施还没有习惯被这么多人看着，不太自在地低了低头。

        走到位置上，想着旁边的人在睡觉，孟施轻轻将椅子朝后拉了拉。坐下来后，她将书包从肩上取下，放在了地上。

        想起了什么她又道：“那班长，我还没书呢。”

        孟施坐第六排，杨子沉在第二排，于是对方扯着嗓子喊。

        “那个得等老高来了带你去教务处领！”

        孟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了。

        仿佛就一个小插叙，看完热闹后学生们又转回头开始忙起自己的事来，手上的动作不停。

        孟施看了眼右边的人，顿时明白了。

        都在补寒假作业呢。

        怪不得都埋着头。

        想到这，孟施也将自己的寒假作业掏了出来。

        即使作业布置的并不一样，但又怕没事儿干，她选择用上面的题来打发时间。

        她思考的时候一手习惯性转着笔，另一手托着脑袋。

        方向正好对着墙。

        转着转着，笔掉了。她垂眼捡起来，继续转。本来视线还停在作业上，孟施偶然瞥了眼旁边的人。

        对方只露了个后脑勺给她。

        孟施心里暗自思索，竭力回想着对方的名字。

        好像叫什么，盛奕周吧？

        想到这，孟施喊了一声：“盛奕周同学？”

        对方没动。

        以为是他没听见，她只好又叫了一遍：“盛奕周同学？”

        对方这次终于有了动作。

        他的脑袋蹭了蹭枕着的胳膊，而后扭过脸来。他抬起眼皮，眉眼冷冽，语调也冷冷的，满脸的烦躁：“干什么？”

        孟施老实道：“没什么，就确认一下你的名字。”

        盛奕周：“……”

        盛奕周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被吵醒了眉头不自觉皱着，表情不耐，额前的碎发被压得有些乱。

        也许是被吵醒后睡不着了，他干脆坐直了起来，长呼了一口气。而后他看过来，上下打量了孟施一眼：“你怎么来这上学？”

        “嗯？”孟施觉得他的问题有些莫名，“我不能来吗？”

        “不是这个意思。”盛奕周粗暴地挠了挠头发，顺便抓了几下，“问问而已。”

        他的嗓音还透着些刚睡醒的沙哑：“就觉得挺有缘的。”

        孟施诚实地道：“我也想这么说的。”

        两人中间留着一条走道，隔了一段距离。

        只聊了几句，盛奕周又趴回桌子上，头依然对着墙壁。

        没趴几秒，他突然又想起什么地扭过头，提醒：“我要睡会儿，别叫我。”

        “哦。”

        将近七点钟的时候，杨子沉口中的“老高”来了。

        高文诚似乎是赶时间，进来时手里还抓着一串车钥匙，东西都没来得及放忙带着孟施去领书了。

        高一的课本不少，足足有两大摞子，孟施跑了两趟。

        六中的早自习有五十分钟，一般由学生自行分配。但由于今天第一天开学，老高趁着早自习讲了不少事情。

        也许是因为孟施的到来，他先讲了讲这学期大概的课程走向，之后又讲了些关于上学期期末考和寒假作业的事情，最后才扯进“班里来了个转校生”这个话题。

        因此，孟施被迫站到了讲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做了自我介绍。即使转过很多次学，孟施依然不懂这玩意儿该怎么说。

        她按照流程规规矩矩地说了自己的名字，又象征性地扯了几个自己的兴趣爱好。

        后来孟施实在什么都编不下去了。

        奈何旁边的高主任还用一脸慈祥的笑容看着她，似乎希望她再多说几句。

        被这么看着，孟施隐约觉得内心有些过意不去，只能强撑着又扯了几句：“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我可以和大家成为朋友，我们……共同进步。”

        底下掌声一片。

        等孟施介绍完回到位子上的时候，她意外地发现旁边的人还没有醒。

        早自习马上都要结束了……

        孟施下意识瞄了眼讲台上的高文诚，确认对方没在往这边看时，轻声地喊了下旁边的人：“盛奕周。”

        她又伸长手戳了两下：“盛奕周。”

        对方却像睡死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孟施皱了皱眉。

        而就在这时，高文诚讲话的声音突然提高了许多。

        “盛奕周。”

        孟施看见对方立马条件反射般抬起了头。

        对着讲台盯了两秒，他后知后觉地自觉站了起来。

        高文诚双手撑在讲台两侧，推了推眼镜，望着他，用一种质问的语气道：“你昨天晚上又是熬到几点刷数学题？”

        班里哄笑一片。

        孟施觉得疑惑。

        不就刷个题吗，有什么好笑的？

        盛奕周手搭在后脖颈上，低着头，没吭声。

        他的站姿慵懒，看上去很随意。

        “把你上课睡觉的毛病改改，这才第一节早自习。”高文诚沉声道，“坐吧。”

        盛奕周应声坐下。

        全程一言不发。

        盛奕周似乎听进了高文诚的话，坐下后便没再睡觉了，撑着半边脸百无聊赖地听他讲话。

        他的模样总是漫不经心的。此时他的眼皮微微耸拉着，眉梢透着困倦，根根分明的睫毛下，一双漆黑的眼眸也染上了些许倦意。

        却莫名有些桀骜不驯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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