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狼之义

夜。

        雪急。

        风哀鸣……

        听着窗外发疯般肆虐的暴风雪，段青竹看着睡意盎然的婴儿，缓缓解开襁褓，看他是否拉尿过，没曾想小家伙倒是警醒的很，小腿一蹬，竟然醒了。

        了然，是个男娃，雄赳赳气昂昂的！

        娃儿瞅见她一瞬间，小嘴一抿，居然笑了，俩酒窝深深浅浅的荡漾着可爱……

        爱上一个小娃，作为一个女人来讲简单，爱上一个既漂亮又可爱的娃娃，对于已年过花甲却未能生养的段青竹来讲，更是“一见钟情”！

        她见娃儿并未拉尿，急忙重新包裹好，小心翼翼的抱起来，搂在怀里再也舍不得放下，来回摇晃着唱儿歌：小宝宝快睡觉，一觉睡醒吃好好，烙油饼下面条，娘娘这就把火烧……

        噗嗤……

        段青竹忍不住笑了，心说自己都多大年纪了，做他娘的娘都绰绰有余了啊，想到此，不由一愣，峨眉紧缩，自言道：“难不成，这婴孩真是上官朗月怕我夫妻老来孤寂，特意给俺俩送来的？不对啊，若果真如此，他又何必放下孩子就走呢？不仅连个面都不见，竟然连只言片语都未曾留下……”

        “青竹！”

        门外传来王玉急迫的呼叫声：“快去看看吧，那母狼伤势恶化，似乎……不行了！”

        闻听此言，段青竹不由大骇，慌忙把依然熟睡的娃娃放进被窝盖好，匆匆穿衣下炕，顾不得提上鞋子，就奔到墙边解下药箱，打开木门挑起棉门帘，急不可耐的往山洞方向跑……

        看着她这副模样，王玉挠着头皮暗自思量：真是奇了怪了，平日里自己若要求她给野兽瞧病，甭说如此，那就是俩字没门，嘿，今儿是咋了？

        王玉飞身上前，本想拉起不懂武功的老伴儿，几个跳跃也就到了，可再三思量后，还是脱下虎皮大氅给她披上，随着她的步伐小跑开来……

        段青竹无暇顾忌王玉的殷勤，迎着风雪自顾奔跑，连大氅掉了都未曾留意，气得兽王弯腰捡起时，不由放了个屁，很响……

        冲进山洞，段青竹径直奔到火堆旁，就看见一只小狼崽正依偎在一头背部淌血的母狼身侧呼呼大睡，而母狼却因伤势过重，蜷缩在那，几乎只有出的气，再无进的气了。但它那已然失神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小狼，泛滥着泪花，流连着留恋……

        段青竹是药后，自然不是浪得虚名，于医道药理而言，可谓是扁鹊重生、华佗再世，见母狼如此情况，已不讲得人兽之别，匆忙打开药箱，拿出一节一尺左右的细竹管，蹲下身来，把竹管的一头插进母狼嘴里，自己用口咬住另一头，缓缓往里吹气，一口，两口，三四口……

        十几口之后，母狼长长的吸了口气，急急的从鼻孔喷出，眼睛一眨，摇晃了一下脑袋，段青竹连忙撤回竹管放在地上，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白瓷瓶，打开后往掌心里倒了一粒小米粒大小红色药丸，略一迟疑，又倒了一粒，起身递给身旁的王玉……

        王玉一惊，伸出右手，小心加上小心他妈——老小心的接过来，咽着唾沫寻思，这可是“三味回魂丹”啊，是她遍尝百草，历经磨难才提炼而成的，以她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可能我老头子要不行了，她也未必舍得拿出来一粒来救命，眼下却为了一头狼，而给了两颗，唉，看来还是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小毛孩面子大啊，要不是为了他有奶吃，哼，打死我也不信这老太婆会有如此气度，这般善心？

        心中虽如此想，王玉还是很感激的媚了人家一眼，方弯下腰，伸左手轻拍着母狼的脑门，它竟很听话的奋力张开了嘴。他顺势把黏在右手指尖的两粒药丸弹了进去，看着母狼慢慢把嘴闭上，释然笑道：“这下，你有救了！”

        段青竹见母狼把丹药吞下，放下心来，把小瓷瓶仔细收好，附身去看它后背上的伤口——是被某种力量型野兽所咬，齿痕深而横撕，很严重，又临近腰部，极难医治。

        “这母狼，是几天前，我无意中救回来的！”王玉不好意思的捋了捋雪白的虬髯，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扭捏而言，“那日我上山游逛，未曾想正遇见此狼在跟一头野猪搏斗！那厮极大，还凶猛异常，不几下它就处于下风了。就在野猪拼命拱向这狼肚子的一瞬，它竟突然趴下，用后背去阻挡猪嘴，那野猪却就势狠狠的咬了它一口！要不是我及时出手，它恐怕早就……”

        段青竹根本无心听王玉讲他兽王的英勇事迹，自顾自从药箱里挑选了瓶瓶罐罐的药物，在母狼的伤口处又洒又涂又抹……

        “若不是念在它有……孕在身，我是绝不会把它弄进谷里来的……”

        唉……

        段青竹长出一口气，收拾好药箱，又看了已起死回生的母狼两眼，起身就往外走，心说要不是看在娃儿离不开奶水的份上，老娘才懒得搭理你们呢！

        王玉自然明了夫人的脾气，一个字倔，俩字倔强，仨字倔强啊，不便多说，说也没用，疾步追赶上去，再次把白虎大氅给她披上，一路跟随，送她回到草庐。

        来到门口，段青竹把大氅扔给王玉，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屋里，见娃儿熟睡如故，才拍着因一路急赶而起伏不定的胸口，喘着粗气，笑了，很幸福……

        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

        “药后”救了母狼，娃娃有了奶吃，一个月来，天天饱食，夜夜酣睡，小脸更加胖乎，模样格外水灵，时不时咯咯一乐，直把本来就看不出年龄的段青竹逗得更显年轻，满眼开心，满心幸福……

        可就在娃儿来到兽王谷的第三十三天，他的奶娘——母狼，却突然一命呜呼了！

        刚出满月的小狼，根本不懂母亲为何瞬间就一动不动了，还在一股脑儿的用舌头去舔母亲冰冷消瘦的脸颊，就如同母亲在它出生时舔舐它温暖湿润的皮毛一样……

        “它是为你，不，为你们而死的！”

        驯兽无数的兽王看着母狼皮包骨头的模样，竟忍不住湿了眼眶，感慨道：“不过，它若不是护犊情深，为了让你有奶吃，才强忍着伤痛，苦苦坚持到现在，恐怕早就不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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